去河马国考察的事情不着急，因为老毛子那边有动静了。

    在萨米尔·哈利勒的帮忙牵线搭桥下，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借助自家大使馆的渠道，与华腾集团取得了联系，在确定华腾集团确实同意向自己转让华腾凯越这款车之后，瓦连京·马特维延科大喜，随即向华腾集团表示希望能够来华腾集团考察。

    经过双方的一番沟通，很快，瓦连京·马特维延科带着一个考察团来到了华夏。

    对于第一次来华夏的伏尔加汽车考察团来说，自己所看到的的一切都颠覆了他们大脑中对于华夏的认知，对于华夏，很多俄罗斯人还停留在莫斯科的蚂蚁市场，总认为华夏生产一些轻工业品没问题，但在重工业领域、经济领域压根就没办法与俄罗斯相提并论，可事实上，从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看到的所有一切就对他们的认知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当他们跟着张起航来到华腾工业集团位于舜耕市高新区的生产基地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个高度自动化的汽车生产线，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认知都被颠覆了，大家不停的窃窃私语……

    “这个生产线太先进了。”

    “我只在雪铁龙见过这么先进的生产线。”

    “不不不，我觉得雪铁龙的生产线也没有这个先进，你看那些自动化的检测设备，上帝啊，这里真的是华夏？”

    和众人一样，瓦连京·马特维延科的认知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看着眼前的这条高度自动化的生产线，瓦连京·马特维延科忍不住向张起航问道：“张，你们这条生产线是从欧洲还是美国引进的？价格一定不便宜吧？”

    “不，”张起航笑着摇头：“这条生产线绝大多数的生产设备和检测设备都是我们国家的企业生产的，整条生产线的国产化率大约是90%，只有极少数设备是外购的，但整条生产线的设计、集成以及调试工作都是由我们自己完成的。”

    “您确定？”

    瓦连京·马特维延科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当然，”张起航笑着点头：“您可以随便找一台设备，找一下上面的铭牌，看看这台设备的生产商是谁——比如咱们眼前的这台3000吨的冲压机，就是我们鲁省的舜耕市第二机床厂生产、安装和调试的。”

    “这样啊……”

    有点不信的瓦连京·马特维延科忍不住上前，果然，在这台巨大的冲压机的底部找到了产品铭牌，尽管他看不懂中文，可上面的方块字总归还是认识，看着上面的方块字，瓦连京·马特维延科沉默了：这么先进的设备，竟然真的是华夏生产制造出来的……说起来，曾经的苏联，也能够生产和制造这种大型的冲压机，甚至万吨级的水压机以及几万吨的模锻机也都能生产，但是现在……

    看着满脸震惊的瓦连京·马特维延科和他的同事们，张起航接着说道：“这台冲压机的整体性能与欧美同类设备的性能相当，但价格只有欧美同类产品的60%左右，如果算上后期的维护和使用成本，全寿命周期成本就更低了。”

    瓦连京·马特维延科等一众伏尔加汽车制造厂的人闻言，顿时怦然心动！

    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现在使用的那台主力冲压机还是60年代末制造的，相比于汽车行业现在使用的大型冲压机，那台冲压机的冲压速度慢、效率低、能耗还更高，如果说这些都还能够人手的话，那么最要命的问题是那台冲压机经过了这些年的高强度使用，还经常坏，动不动就要维修，严重影响了伏尔加汽车制造厂正常的生产工作，伏尔加汽车制造厂早就想着换一台冲压机了。

    说起来，其实按照伏尔加汽车制造厂一开始的规划，那台冲压机只需要使用到80年代中后期就要进行更换，可苏联80年代中后期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尽管伏尔加汽车制造厂向上面打了好几次报告，请求更换一台全新的、2500吨压力的冲压机，可当时的苏联工业部门就没批准，到了后面苏联解体后，整个国家一片混乱，就更没有机会和可能更换冲压机了。

    等到了2002年之后，虽然俄罗斯的情况开始好转，但一方面，大毛的经济体制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像以前那样打一份报告就能的得到一台冲压机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了；另一方面，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的经济实力有限，也没有那么多钱去添置一台冲压机，最终的结果就是这台原本计划在80年代中后期退役的冲压机，又坚持超期服役了这么些年。

    而既然是超期使用、而且一超就是将近20年，那么这台冲压机现在的整体性能和使用成本自然也就可想而知。

    说到这里，有兄弟好奇了，老毛子的重工业这么发达，而且相同的产品，老毛子的“国产货”要比欧美货便宜不少，为什么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不从国内采购这种冲压机？还是说在苏联解体后，老毛子已经没有了生产这类冲压机的能力？

    当然不是，老毛子生产重型冲压机的能力还是有的，比如成立于1949年的前苏联沃罗涅日重型压力机械制造厂现在就依然存在着，这家前苏联时期就开始生产重型压力机械的企业，能够生产15000吨的压力机，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所需的这种3000吨压力的冲压机，对于现在的沃罗涅日重型压力机械制造公司来说自然是小事一桩，但问题在于其实早在2001年的时候，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就与沃罗涅日重型压力机械制造公司联系过，有意采购一台2500吨压力的冲压机，但沃罗涅日重型压力机械制造公司的报价让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放弃了采购的想法：虽然沃罗涅日重型压力机械制造公司的报价比欧美同类产品的报价低一些，但依旧不是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能够承受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慢慢的拖了下来，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也就只能守着那台60年代生产的冲压机过着“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日子。

    现在，冷不丁的听张起航说这台华夏自己生产的冲压机，不但压力高达3000吨，而且采购成本、使用成本以及全寿命成本都比欧洲同类型的产品要低的多，瓦连京·马特维延科心里顿时就活泛起来：如果是这样的价格，同时在付款周期方面再灵活一下的话，说不定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就有机会把那台老掉牙的冲压机更换掉了。

    他忍不住向张起航问道：“张先生，你们这台冲压机的价格是多少？”

    看着瓦连京·马特维延科的样子，张起航问道：“您对这台冲压机感兴趣？”

    “嗯，”瓦连京·马特维延科应了一声，说道：“我们集团也有采购一台冲压机的需求，如果您说的这个舜耕市第二机床厂的产品的价格和性能能够达到我们的要求，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一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给那家生产冲压机的企业一个机会，你可得好好谢谢我”的样子。

    如果张起航不知道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现在的情况也就罢了，但问题是他知道，这么一来，瓦连京·马特维延科的样子就有意思了，说好听点，这叫“虎死不倒架”，但如果说的直接点，那瓦连京·马特维延科的样子就有几分可笑了。

    “这是好事啊，”不过张起航也不可能揭穿他，笑着点头，随即转头对一旁的秘书吩咐道：“记得提醒我，回头跟二机床的李总说一声。”

    “好的。”

    秘书急忙点头，同时飞快的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见张起航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过多表态，对于自己丢出来的这枚诱饵似乎也没有多么上心，瓦连京·马特维延科的心里不禁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先是向张起航表示了感谢，随即又向张起航问道：“张先生，你们公司现在的生产节拍是几分钟？”

    在汽车制造行业，所谓生产节拍，意思就是生产线上多长时间能够走下来一辆，像是福特、丰田、大众这些世界顶级的汽车巨头，能够将生产节拍控制在56秒左右，也就是每隔56秒钟，生产线上就会下来一台车。

    但伏尔加汽车制造厂的生产节拍当然达不到这个程度，他们的生产节拍大约是3分钟，单条生产线的效率只有大众、丰田、福特这些国际汽车巨头的三分之一左右。

    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的生产节拍之所以这么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的生产线还是当年的那条生产线，这些年来别说淘汰换新了，甚至没有进行过技术升级，而60年代的汽车生产技术肯定是没办法与今天的生产技术相比。

    瓦连京·马特维延科以己度人，哪怕眼睛已经看到了这条生产线的自动化程度，但因为参观的只是四大工艺当中的冲压线，还没有参观最后的总装，于是下意识的觉得华腾集团的总装线的生产节拍或许比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好点，但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起航并不知道瓦连京·马特维延科的那点儿小心思，只当是对方在好奇之下随口问出的问题，也就随便回答道：“是1分06秒。”

    “多少？”

    瓦连京·马特维延科以为自己听错了。

    “1分钟06秒，”张起航倒是多少有那么一点惭愧：“相比于福特、大众、丰田这些国际顶级汽车巨头，我们的生产节拍比他们慢了有差不多10秒的时间，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与这些国际巨头的差距还很明显。”

    听到张起航这话，瓦连京·马特维延科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如果说66秒就能生产一辆车都让张起航感到惭愧，那面对伏尔加汽车制造厂要用差不多190秒才能一辆车的情况，自己这个总经理应该怎么办？直接跳河？

    瓦连京·马特维延科甚至开始担心起来：如果张起航追问起了自家的生产节拍，自己该怎么回答——因为这巨大的转变，瓦连京·马特维延科原本打算问的几个问题，这会儿也没心思问了。

    倒是张起航，继续在瓦连京·马特维延科的心头上撒盐：“不过这个生产节拍之所以这么慢，除了设计这条生产线的时候，我们国家相关配套产业的水平有关之外，还与我们集团当时的财务状况有关。

    不过之后我们新建的生产线就先进了不少，我们在彭城的新工厂，可以达到55秒的生产节拍。”

    55秒……

    听了张起航的回答，包括瓦连京·马特维延科在内的整个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参观团的人都不想说话了：现在的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甚至没想过如何提升生产节拍，只想着怎么才能将公司维持下去……

    但也有人不怎么服气，觉得张起航是在吹牛，比如副总经理谢尔盖·舍斯塔科夫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他开口向张起航问道：“张先生，我们能先去总装车间参观一下吗？”

    按照之前双方沟通好的参观流程，是冲压、焊接、涂装、总装四大工艺流水线挨个参观过去的，谢尔盖·舍斯塔科夫的这个要求多少有些不合适——但要说有多么不合适，也不是很回事，算是“多少有点不礼貌”的范畴。

    张起航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瓦连京·马特维延科——瓦连京·马特维延科才是伏尔加汽车制造公司参观团的团长，是否要临时更改参观项目，当然是由瓦连京·马特维延科说了算。

    迎着张起航的目光，瓦连京·马特维延科点头道：“张先生，方便吗？”

    既然瓦连京·马特维延科都这么说了，张起航当然不会反对，朋友要求临时调整一下参观顺序，谁还能说什么？他痛快的点头道：“当然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