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界内，冥河岸边。

    叶不归一个人孤身伫立在冥河岸边，一直默默地凝望着眼前的冥河，尤其那双眸子，无悲无喜，深邃幽深，甚至没有丝毫波澜，好似两汪深不可测的黑潭，让人望而生畏。

    在叶不归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一名白衣女子。

    那名少女的三千青丝绑着一根白色发带，随风飘扬，宛如一尊谪仙下凡，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嫣的感觉。

    那名少女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身流仙雪披，仿佛生于雪山之巅的一朵雪莲花，傲立于风雪中，又在一片昏暗的无常界之中点缀万千。

    南宫雪静静地注视着叶不归在冥河岸边寂寥的背影，秋水般的眸子透着复杂的情绪，黛眉间透着浓浓的担忧之色，心中暗想:“我知道你心中的苦！你不说，我也不问！不过我却会一直陪着你，从生到死，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你救我护我，不惜自己的性命，我便一般对你了。你心中苦楚，天知我知，我不能分担你的痛楚，便与你一道承担。总希望有一日，你能与心中爱人，欢欢喜喜在一起的。”

    一缕风将南宫雪的头发吹到她苍白的唇边，她伸出手，轻轻地将那缕头发理到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叶不归离开了冥河岸边，走到了在远处一直望着自己的南宫雪面前，毫无感情波动地开口说道:“你的伤早已痊愈，为何还一直留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无常界呢？”

    墨香雪淡淡道：“因为你在这里！”

    叶不归道：“我之后要在这里做的事可能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我怕连累你！”

    南宫雪道：“所以，叶不归你是嫌我累赘了吗？”

    叶不归慌忙地摆了摆手，急忙道：“我没那个意思！”

    南宫雪上前一步，一只玉手抓住叶不归的手，问道：“叶不归，你是怎么看我的？”

    叶不归思索片刻，道：“处事冷静，为人善良！”

    南宫雪自嘲道：“冷静？是啊！从小到大，师傅也好，师妹也好，都说我是个处事冷静之人！十几年下来，我也慢慢觉得我这辈子都会如此冷静下去，再不会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在我心上掀起什么波澜！”

    叶不归道：“楚叔叔也经常说，修炼者唯心如止水，方得大成！”

    南宫雪反问道：“可这几个月里，我却方寸大乱，修炼久无进展！你可知道为何？”

    叶不归迟疑道：“因为玄女宫之乱？”

    南宫雪玉手紧握，道：“你不要再装糊涂了！是因为你！因为你当初第一次来无常界时，带我从千妖山中死里逃生，还数次舍身相救于我！”

    叶不归疑惑道：“南宫师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南宫雪咄咄逼人道：“你是不明白，还是根本不想明白？”

    叶不归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南宫雪一双冷眼如丝，静静地看着叶不归，似冰冷无比间又好像有款款的柔情，喃喃地述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被赋予了使命。不少像我这样的人为了这个使命而死，而我也注定为这个使命而死。遇见你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我不知自己为何，何为自己，生不知何为生，死不知何为死，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甚至就连当下都是虚幻的。我只是一个命运不为自己做主的人，一个可悲的工具人。我这种人，一切都被别人掌控，如同一个牵线木偶，别人要我做什么我便只能做什么。或许我也不知自己该行向何处，对于我这么一个不知来路，也不知去路的人来说，曾经等待我的，只有看不见的前途和一个个未知的任务。我本以为宿命天定，或许不知哪一天就是我生命的尽头了！是你让我知道了，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希望我活着的人！遇见了你之后，我知道了我的去路在哪里！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是我在这人世间唯一的期盼！如果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我就死！”

    叶不归心头微微一颤，冷漠的眼神中泛起了一丝涟漪，沉默片刻，面露复杂之色，自嘲地说道:“为了我这么一个‘半人半鬼’的人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南宫雪微微抬头，冷若冰霜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叶不归的双眸，与叶不归四目相对，坚定不移地说道:“值得！人都是惜命的，可你就是我的命。莫说在我心里你永远就不是一个魔头！再说，仙又如何？魔又如何？难道你入魔之后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叶不归了吗？你是我在这尘世间最后的一丝牵挂！哪怕你真的嗜血成性，死在你手里我也心甘情愿！”

    叶不归眸光闪烁了一下，将头微微扭到一旁，似乎是在害怕继续与眼前这个美丽圣洁的女子对视，担忧如今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她，无法接受她的这份感情，从而伤害了她。

    叶不归虽然对墨香雪的了解还非常少，但是他可以感受到墨香雪内心的悲伤和孤独，或许是因为墨香雪和他有着一样的命运。

    叶不归深知自己血染剑灵仙岛，在整个三界凶名远播，声名狼藉，想杀自己的正道仙门之人不知凡几，而眼前的这个白衣女子虽然背叛了师门，但她毕竟手上没有沾染太多正道之人的血。

    可若是自己与她在一起的话，便可能令她处于危险的境地，与自己一样陷入正道仙门永无止境的追杀之中。

    可若是自己将她赶走的话，以她那向来说一不二的性子，说不定真会自寻短见。

    “当初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一直没有给我答案，现在，可以给我答案了么？”

    南宫雪淡淡开口问道。

    “什么问题？”

    叶不归一怔。

    南宫雪继续说道:“还记得当初在北冰雪原上的归云山庄的城门外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