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当然是来算卦的。

    他要算的不是旁人，正是金科状元陈光蕊。

    陈光蕊这个人，年少登科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寒窗苦读修身自好，却因为这桩姻缘要遭大难。

    他算到陈光蕊一接绣球就要糟糕，便匆匆赶过来“救人”，熟料前脚刚要拦、后脚就被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拉走了！

    虽然换了副皮囊，可那双眼睛无论在哪具躯壳里，他都辨得分明！

    遑论对方还自报了家门！

    “东方仙君，灵台方寸山后一别经年，想不到你果然拜在了观音座下。”

    一身长衫头发剃光，眉角虽然不见锋利，眼睛却亮的发光，不是唐久师又是哪个？

    “上佛……你这是，恢复记忆了？不对！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十世转世的路上吗？你这……”

    凡人因果，哪及佛道泱泱？

    东方朔瞬间便将陈光蕊抛在了脑后。

    唐久师身姿挺拔面目异常温润，仿佛自己的出现在正常不过，他没有回答东方朔的一堆疑问，径自说了第二句。

    “东方朔，你可还记得当年是承我之情才得以拜入观音门下？”

    东方朔一脸的讶然渐收，声音也歇停下来。

    二人都是聪明人，唐久师这话一语数关。

    “上佛大能，能在十世轮回里脱身出来，又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出手的？小仙拜在观音门下区区五百余年，哪及得上佛数千年修为？”

    唐久师似是被提及回忆，嗤笑一声，“数千年修为？若是佛骨可证，我又怎么会在这里。罢了东方朔，既然你不愿还人情，那换作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看唐久师的样子，是真准备托他下水了？

    这些年天庭佛界各处的热闹，东方朔可从没少凑，可唐久师身系西定日和仙佛两界的势力权势，沾之稍有不慎便没了退路。

    更何况当初他还亲眼目睹了唐久师前几世的波折……

    更需要万分谨慎。

    东方朔已经暗自打定好主意要拒绝这笔交易了，可接下来唐久师的话却让他瞬间动摇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苏吉利是不是还活着吗？”

    唐久师依旧是笑容淡淡，但对面的东方朔却瞬间紧张起来。

    “上佛知道苏吉利的下落？她不是……在南北方天吗？”

    唐久师暗对苏吉利道了声对不住，“我的确知道她的下落。不仅如此，南北方天的事也知道不少，就连她如今的下落也知道。”

    他还知道东方朔自从苏吉利在传言中身魂具消，就一直在四处搜寻她的下落。

    这笔交易，更适合叫作威逼利诱。

    东方朔内心已经大乱。

    苏吉利那样一个福运之人，就算误入了南北方天，也不一定会出事，只是盛天钵盂事关仙佛两界的安危，轻易破不得，大势至宗佛又是伤害苏吉利的最大疑凶……所以他到现在都没有寻到好的办法出手，甚至连南北方天入口附近都不敢靠近。

    若是……唐久师真的有消息，交易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天大的事能有人命重要？

    “上佛想让我帮你做何事？”

    终于说服了对方，唐久师唇角微微勾起，漏了些轻松。

    “一年后，陈光蕊将会袭任江州洲主，殷温娇陪同在侧，她腹内会孕有一具半魂之体，还劳你和我携手，看时机将这孩子换上一换。”

    ……

    东方朔趔趄了一下，骇然大惊。

    “你要以返生之躯欺骗仙佛？”

    返生之躯，说通俗点，就是披了层凡人之躯的仙佛本魂。

    再说通俗点，就是魂穿重生，胎儿还是胎儿，内里的魂瓤却成了唐久师。

    而唐久师现在的身体则需要让给那半魂之体内的魂魄。

    唐久师微微颔首，和聪明人说话确实痛快。

    “不错。那副半魂之体蕴养的并不完美，留在空魂之体内不消几年便会被仙佛发觉，只有我亲自进去才能骗过他们。正好这身体也修了归元真经，可以留那半魂在内将养完整。”

    待十余年后半魂之体将养完毕成了全魂，他在想法子换回来，神鬼不知。

    东方朔下巴已然惊得收不回来了。

    “上佛，你这是打算脱佛籍还是要大闹仙佛两界啊？西定日早已经定下，如今你的一举一动，可都牵涉着不少关键！还请上佛三思而行！”

    唐久师似是被提醒到般有些故作姿态的恍然大悟，“是啊，我这样做……确实不妥。”

    还以为唐久师听劝，结果下一句就听他继续道，“只是……到底哪儿不妥？”

    唐久师好像想不通一样，抬起头看着东方朔，目光里全是笃定。

    “东方朔，依你的聪明，可想得到还有哪儿有漏洞？”

    ……

    您这是疑问句还是反问啊？

    东方朔确实没想到什么漏洞，他瘪了半晌才找茬般道。

    “你方才说借机换魂，可想好在哪儿换了？半魂之体虽然会在殷温娇腹内，可凡人女子又怎么承的住你的佛魂？返生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

    “这两件事倒是无妨，此前株地已经予我看过天命簿，一年后殷温娇和陈光蕊上任途中将会遇水贼劫船，届时陈光蕊会丧命，殷温娇也会落水被救。等她落水，就是你我出手之时。”

    “而我的佛魂，你更是不必在意，到时候我会将身上这半幅佛骨也尽数留在体内，只带着记忆返生，也就成了。”

    记忆返生，凡人为母完全可以，更何况这殷温娇身边还跟着个苏吉利呢，自然不可能让她出事。

    唐久师每说一句，东方朔的眼睛就晦暗一分……

    “那你什么时候才换回来？”唯二提出的几个问题都被轻易解答，东方朔已经从心惊到骇然到敬佩到感叹了。

    这得多大的手笔，才能算到这一步？

    若非苏吉利出事，唐久师又该拿什么来说服自己？

    真真是！不可小觑啊！

    唐久师再次微微一笑，欠了欠身，“这一点，就不劳仙君费心了。你只需帮我换第一次，第二次如何换回来、何时换回来，我自己来想办法。”

    东方朔直觉不对，可参与全程这种事他也说不出口。

    总归是为了打探苏吉利的消息，人家抛了橄榄枝，没道理他还倒扑到火坑里去吧？

    “行，此事不难，那苏吉利的事儿……”

    “换魂成功，我便立刻将她的下落告诉给仙君。”

    唐久师一言九鼎从无变数，东方朔心中一定。

    “那就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