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贰 文雕师之死
山中很冷,雨不温柔。
但山林中剧烈的移动和战斗,却依旧让热汗混着雨水落在肮脏的地上。
平静画面中。
老者快速的身影在这片雨声中渐渐停下,直到完全停立原地。水打在他的脸上,沉重的呼吸声低吼着,老者眉毛紧起又舒展。
环顾四周,那如坠深渊的粘稠感猛然袭来——他已经被包围了!
至于刚刚的那些家伙,显然也只不过是弃之无谓的炮灰罢了,这是场不对等的追猎,亦毫无道理可言。
树叶和枝头密集交叠,一条条水流渗出,滑落一段飞泻流瀑。
灰暗中,每一处林木后,都渐渐浮现出一朵朵红色的眼睛,这小小的红点也从地面慢慢爬上他的身躯。
刀已经递上脖颈。
“你觉得,你还能往哪跑?难道就这么着急去死吗?哈哈”一个尖锐又满是嘲讽的话语,如乌鸦胡叫的嘶哑声。
“哈哈”
周围的阴影中也随之附和,嘈杂的笑声,一瞬间,回荡在了耳边的每一个角落。
“那你们怎么就觉得是你们赢了呢?”面对挑衅,老者平静又略带玩味地反问道。
那古波不惊的苍老面孔上看不出一丝焦急,更多的亦是洒脱。反倒是挑衅者被戳中痛处,不由一片噤声。
磨牙声,碎骨咀嚼。
“哼”,沉闷的愤恨声低旋。
一幅幅咬牙切齿的面容,开始在这泥潭之下不断蠕动。
当然,还有那林渊中如野兽窥猎的凝视之光。
片刻后,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冷笑。暗中寒光外泄,影里一根根黑色长棍如重箭破风划破雨幕,寻着极其刁钻的角度直朝老者射去。
老者刀上血光乍起,提着肩膀,侧身闪躲开致命的一击,接着利落地用臂刀砍落接连的黑棍。
可就在那黑柱已经断落的阴影中,一枚旋转的子弹拨开气浪迎面而来。
发现之余,眉头一皱。
躲无可躲,老者连忙抬起左手格挡,甩过的左手小臂被血弯成弧度,借着身体上覆盖的血甲将子弹滑开。
只听见噗的一声,沉闷的子弹打在了远远的地上。
身体颤颤。
大雨,水滴空中被凌然切落。可不知不觉的动作间,只见密集的利线网锋芒毕露,把老者困在其中。
牙关紧咬。
一瞬间利线被用力拉扯,线刃直接向着他的身体袭来,切割分离。
暴涌声来,血液再次挥洒,迷茫在空气的雨幕。
老者身体破碎,暴起的血瀑疯狂般地向四面涌去。一点点血滴化作细长的血针,就像刺猬的尖锐飞射而出。
身形脱出密网。
倏然间,爆炸声再起,只听见那暗处的格挡哀嚎声不断。
咯,咯,磨人的窜动声,液体在体表溢出的流动质感。这碎裂的身体再次被血色黏连,更有黑色的战甲覆盖全身,盔甲上扎满了瘆人的荆棘。
不过,这黑色却又显得十分单薄。
敌人微微愣神之际,砍断铁丝,借着这挣脱的空挡,老者眼睛快速地寻着脱困的狭口。见那山坡的一处破绽,人员稀疏负伤,便疾身而去。
可那攻击来得却是更快,好似预料之中一般。
那黑棍再次袭来,临空中,还有数击冻掌带着狂风击向他的面门,蜂针的子弹也紧随其后,还有……
位于众矢之地,心中一狠,老者便主动递送出自己的肩膀和后背。
扭动着肩膀想要回身躲避要害,手抓地欲翻滚遁形,可那凝滞的空气,却在此刻,连同胸前莫名的黑色锁链把他拉向深渊。
深林中一抹眼神讥笑。
无法动弹,同时来不及躲闪。
攻击狂风骤雨般打在他的身上,撕裂着他最后的一点心脏,这具血色的战甲也不堪重负,沉闷地,含恨倒下。
喀喇喇,脊椎碎骨的折断声嵌入人耳。黑棍扎入胸膛,子弹搅动着内脏,狂掌下的脑袋无力扭向了一旁。
失去力量,流动的血液盔甲也凝固成糖衣和碎块。
此时,老者就像一个破烂的稻草人被随意穿插,黑黢黢的伤口仿佛回转着杂乱的丝线。
如果能喝上一口酒就好了,老者心中懒洋洋地想到。
颤动的阴影中,一个个人形的怪物走出,但怪物们的伤口同样骇人,这场埋伏的围杀看来也并不简单。
在刚刚的战斗中,他们有的出手了,有的没有。
这是一场并不值得称道的战斗,更何况对手还是位已被偷袭重伤、被夺走武器的老者,但这场胜利也足以让人狂喜,每个人也都露出狂热的笑容。
是的就在今天,“历师”,他们终于赢得了这场持续千年的战争,他们终于可以……
细细摸索,欣喜后。
“嗯?”
咔,手中一道破碎声陡然响起。
瞬间,整个深林的空气都为之凝固,无法抑制的怒火不断上涌。
老者千疮百孔的身体被再次猛力拽起,冰晶凝结在破烂的面孔上,稍稍抖落。
???
!!!
嗡嗡,耳边嘈杂,狂轰滥炸的问题和动作接连不断,他们俨然如一群被惹恼的猫咪,而那垂落的脑袋,它的眼睛却只是怫然看着他们其中一人。
那人,左手臂被直接破开切断,挂在身旁,淌血的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木戒,胸腹被简陋的衣物包绕,常有血渗,面容憔悴不堪。
人虽已淡老,一副伤弱姿态,但仍可见其俊美朗颜,长发潇洒,神情冷漠。
“你个叛徒,啊啊!”看着此人,那犹如恶鬼般的嘶吼声,从老者口中怒嚎而出,不负刚才的孤豪和平静。
怒吼声带着浓血和卡喉的刀锋,杀意震天。
癫狂的刹那间,老者身上黑雾涌现,身中好似有野兽钻出,脊背处被不知名的物体不断触摸起伏。
异化突生,那眼中的黑光传出阵阵脉冲,就像一处剧烈的心脏开始搏动,无形的波动好似在呼唤着其它六处的回应,随即远处也不由地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吼声。
不似野兽,似妖魔。
远处树枝颤动,雨幕飘忽。
此时那恼怒的交谈声仍不绝于耳,如恼人夏蝉胡鸣,苍蝇飞舞聚众,争论声不断,连带着老头身上的动作,都开始压抑着尝试轻柔。
可暗色逐渐包裹人形,那暗色表面的覆盖长出了一个个黑色的触手,就像未成熟胚胎的脐带,向四周延伸。
雨声瀑瀑。
那一声声怒骂啧痰,宛若削骨的恨意和杀意,尽皆没在这场雨中。
这场大雨仍在持续,整个山林犹浸怒海惊涛。
天空黑云漏泄,有雷蟒窜于高窟之洞眼,雨似滂沱堆打而降,电链融开厚重的阴幕浑墙,摩擦断错的大层如臂掌相搅,被用力压迫,被奋力压抑。
它在渴望更大的破坏!
轰隆隆!!!
裂耳的雷声灌脑而过,煞闪的紫光一瞬间让这阴暗的世界更加恐怖、狰狞。
大地震颤,山林滚动。
被炮弹连番轰击的地面变得松散,树枝和石块在泥流中翻绞。夹杂着大地的愤怒和远处暴虐的嘶吼声,它来了!
泥石流爆发了!
山洪爆发了!
地上滚龙翻山肆虐,狂乱绞动。
已经异变的黑色妖魔,此刻对周围的一切发起狂怒。炸裂的血色扩散,祂又只见眼中混乱一片,黑线绕转。
那躯体几瞬后,只觉被扔进洗衣机的滚筒中,短木和石块相互挤压,泥水如草绳捆身。
最终,他被浇筑在这狂暴的土地之中。
…………
大雨无情暴瀑。
山林暗暗阴葱。
在这黑暗依旧的地方,只剩大大雨声仍然捶打着地面,其他好似都沉进了深深的渊底。
是安静吗?还是充满不变的毁灭?
在这最后的地方,雨刷过躯体,河水奔腾在那每一处伤疤。而就在这巨石和大树,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深渊之中,一处深邃的地方。
却闪烁着七对盏鲜红的大灯,它们放出火焰熔光的眼口,此时正独自静默地在深渊燃烧,在直视。——少有的,那疯魔般的平静。
盘在巨石大树上,他们扭动着身躯呆呆窥探前方,满是好奇和期待。
黑色的雨滑落身躯,成那蔓延而下的暗色血管。
它们眼中是猩红的锯齿,如流淌的赤红熔岩。
凝望,静息。
此时祂们眼前的,到底是什么?
一把斧头。
是的,就是一把斧头。
那是一把狂乱着黑色长发的戮斧,一把浑身赤裸肮脏的狂斧,质朴又危险地渴战。
它有着比深渊更加混乱的眼睛,斧柄是密麻着血管般的纹路,斧锋是岩石凿出的利刃,高大枯木的斧柄上还长着一双瘦弱可怖的小手,斧锋在切断雨水。
妖魔凝视斧头。
斧头见着妖魔。
这把斧头,他没有恐惧,他没有一切。
雨声大大,落下的雨顺着斧身淌落大地,模糊着阴暗的视线。
那斧头,黑色的眼中,浮线流光。
是的,这黑暗还未结束。
是的,这战争还将继续。
但快了快了。
杀戮的魔主已经再次咧开了笑容。
钟灵,某天
一个美丽的早晨。
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房子,几根木头顽强悬挂,片瓦遮羞。
长发混蛋眯缝着眼睛,脑袋不动,眼珠左右平移晃悠。
旁边一柄大斧头。
盯~~
眼神贫瘠地挤着,尬风吹过满头黑线。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很好吃住宅、高档别墅,对吗?我亲爱的中介小姐。”缺乏信任,十分怀疑的语气,外加点难以置信。
原来这就是人类住的房子吗?震惊。
中介小姐笑眯眯道:“是的呢,先生。”
长发混蛋再次看了眼惨不忍睹,手呆呆指着这处垃圾堆:“那它的特色风格咧?”
眯眯眼再揭,笑容灿烂:“是的呢,先生,这可是当下流行的火星时代风格。”
“火星人也住房子?”手捏着下巴,不解疑惑。
月牙小眼,娇笑着纠正道:“不对哦,他们喜欢住屋顶呢,先生还真是可爱啊。”
看了眼那破洞的屋顶,塌下去的大洞。
“哇哦~~”
(火星人喜欢泡面屋子,甜甜圈。噗~)
抱着手臂打量。
两人笔直站在大破屋前,共勉坚强。
安静,寒风瑟瑟。
不过。
“那个,小姐,你是不是有点靠太近了。”瞄了瞄已经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不禁尴尬流汗。
依旧温柔的眯眯眼,“是你的错觉呢,先生。”
额,感觉抱得更紧了。
目视前方,无奈。
旁边更有肆意潜伏的众目灼灼。
人类真恐怖啊!混蛋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