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外面的雪晶莹一片，冬日雪多，这是吉兆，瑞雪兆丰年的意思，明年的年景怕是不差。

    宁王萧桢在耀眼中醒来，发现自己窝在书房里的团椅上，怎么竟睡到现在。起身来动了动，浑身上下酸痛不已。

    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有小厮进来服侍，绞了帕子，热热的蒙在脸上，舒服的透透气，全身脉络也像通透了一样。萧桢命人取来剑，在屋外已经打扫停当的庭中舞了一场剑，一身汗出来，这才觉得适意了些。

    朝会已经停了，宫里现忙着过节的事宜。只是他领着户部的差使，手里事又多，倒不必每日进宫去回话。宫里这时只怕正热闹呢，今年是皇后回宫过的第一个年，皇贵妃又要打理过年的事宜，又要烦心皇后的位次和自己的面子，只怕不好过。

    若是往常，宁王就是自己不去，也要日日派心腹进宫去请安，再出些主意，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南诏之事。就怕一个不小心，给人留下把柄。

    齐三老爷不在，那个宋一藤又自作聪明犯在刘长青手里，被抓了去。身边如今能帮他拿主意的真是不多。这也主要因为他实在挑剔，对人也不轻易信。

    “爷，爷，信！”一名长随拿着一封书信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萧桢略皱皱眉头，没有呵斥。

    这几日他吩咐了，如有重要事情，无论他睡着还是议事，随时都可来打扰。看来，这定是一封重要的信了。

    看完信，萧桢眉头舒展了一些，吩咐人去叫郑伯忠来，“要快，跟他说，爷有重要差使。”

    郑伯忠此刻呆在府里还未出去，昨晚的事他都尽知了，那个南诏细作的事他也知道几分，自然今日早早起来就过府里来，一面命自己的那些耳朵出去打探消息，一面琢磨着要不要去见一见那个刘魔王。

    他正愁着怎么去跟刘魔王探听说情，听见三爷叫他，立刻赶了过来。

    “齐三来信了。他这些日子就在南诏，信里说府里遇到的事也知道了，他还要办些事，下午赶回来。有两件事要你去办。”于是将事情交待了一番，又嘱咐他尽快，赶在齐三回来前办好，尽快回来商议。

    宁王府外书房，齐三老爷风尘仆仆的进了屋，见桌上放着自己平日爱喝的浣溪茶，知道是宁王特意为他准备的，也没客气，端起来喝了一大口，舒了一口气，又连啜几口，才放下，看向萧桢。

    “三老爷，你可回来了。本来到了年根儿，想着没什么要紧事了，你既然有事，就准了你这半月假。谁知道这是巧到成了书，一事接一事，可不能清闲。”萧桢举重若轻，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

    “王爷，这里的事大约知道了，还要请王爷详细说说，也要商议个办法出来。”齐三老爷仿佛没听出宁王话里的隐隐几分埋怨的意思，直接跳过去问那几桩麻烦。

    萧桢也正要跟他细说，便将宋一藤布局安郡王治理瘟疫，童家祠堂里的南诏细作，还有宋一藤没有招呼就派人刺杀齐府六姑娘的事，凡自己知晓的，源源本本讲了一遍。

    “宋一藤？那个富商？”齐三老爷点点头，“当年是我荐了他跟我们府里做买卖。”

    宁王不由一怔。不是说这个宋一藤坑了齐家老大？怎么是齐三老爷给举荐的？他眼珠转转，将一丝疑光悄悄敛去，笑道：“既是故人，三老爷也该知道此人的品性。他大约也是因为跟你家大哥的恩怨，才投奔了我，谁知竟是想借我之手对付六妹妹。”

    郑伯忠一旁听的目瞪口呆。那个宋一藤，成日里笑眯眯的，见了自己总也郑爷长郑爷短，谁知道藏的这样心思。

    齐府六姑娘，是三爷自己选中的贵女，虽然没有跟皇贵妃过明路，只怕就是为了将来的大位选的助力。想来皇贵妃也不会不肯，六姑娘还救过皇贵妃，印象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他记得在静安侯府那遭，当时冷眼看去，遇到的那一双明彻寒冷眸子。六姑娘也不是好得罪的吧。再说，还是齐三老爷的侄女，这个宋一藤也是胆大包天了，找死也找的这么冷静。郑伯忠想起宋一藤总是客客气气却也总是当仁不让的样子，觉得真想不明白这样的人。

    “宋一藤是个真小人，脑袋灵光，人情事故通透，他是会将身边所有人都利用算计到一干二净，倒是不瞒着，还夸说是能被他利用才是真有才有用之人，旁人他还瞧不上眼的。”齐三老爷说起宋一藤没有一丝恨意。他当初就是被宋一藤坑过一回，反而觉得彼此投契，两个都是聪明人，又都是心里藏着百样心思，以算计人为乐的人。因此两个人还生了一些惺惺相惜。

    “是我安排他找大老爷做买卖，他借着我大哥发了第一笔财，也是他能耐，用这五万银子，居然成了京城生意人中的首富。我呢，就是想着齐府两个嫡子，平日兄友弟恭的，到底会不会为了个侯爵的爵位翻脸？才荐了他。”后来的情况并没跟齐三老爷想的那样，而是齐大老爷从此志气全无，一发与世无争，齐二老爷，在这件事上赢的面子里子都有了。

    齐三老爷也不是没有收获，恒安伯府从此长房跟二房心存芥蒂，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和睦，而且自那以后，家里就慢慢败落了。

    宁王萧桢听齐三老爷如此坦然讲出自己的算计，一时不好接话。闷声想着齐三老爷为何跟齐府这么大仇恨？难道就因为他是庶子。便要让齐府不安宁，这心思跟宋一藤的阴毒正有一比。

    齐三也没理会他们两个人的腹诽，这些年，每每看着大房跟二房表面客气其实谁不搭理谁，他才高兴呢。自然最高兴的，是看到那个老虔婆子郁闷憋气，齐府没落不没落，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也不姓齐！

    不过，有时夜里梦到齐老太爷，齐三老爷还是会醒来发一会儿呆的。老太爷多活几年，那个爵位，没准会落在自己手里，当然，前提是，宫里那位也能多活个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