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荼和姜毓彤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屋里，相对无言，神情怅然。只听得采薇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做菜的声响。

    过了许久，姜毓彤才开口：“我还想问你，如果有一个人喜欢你，你却不喜欢他，你会怎么办？”

    少荼想了想，才告诉她：“喜欢你是他的事情，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好。若是为这等事情烦恼，我怕是早就被烦得殒灭了。”

    “有人，喜欢上神？”

    “多的很。”少荼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最近就有。”

    姜毓彤以为少荼看出来了自己的小心思，立马又沉默了。

    “我这次就是来看看你，”见她不说话，少荼站起身，往门外走去，“用凡人的办法，就要承担凡人的风险。保护好自己。”

    说完，少荼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人的方式离开。

    ——

    国子监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学子们照例又聚集在礼堂，问候祭酒和司业，听绳愆厅训诫。如此这般一番过后，祭酒又留学生们下来，有大事要宣布。

    “陛下有诏，自即日起，宫里的天启上师将会在国子监开课讲道，所有国子监学子都要参课。另外，平昌公主也会以学录之职，随上师同来，协助上师。同学们，天启上师是陛下看重的得道高人，可要好好听课。“

    ”天启上师？“听闻这个名号，下面的学生们立刻炸开了锅。京城近一个月，都在讨论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高人，说是一晚上就治好了陛下的寒疾。本以为是个白发老道，没想到乞巧节花灯会上现身，居然是位样貌英俊的年轻人。

    ”平昌公主？”姜毓彤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平昌公主又是何许人，为何会和少荼一起来？

    “平昌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公主，贵妃娘娘的长公主。”元晟听见了姜毓彤小声的疑问，给她解释道，“你不是认识天启上师吗，他没告诉你？最近宫里都在说，平昌公主看上了天启上师，天天缠着陛下要上师做她的驸马。可上师是修道之人，虽说修的是正一派，可以娶妻成婚，可他坚持一心修道。我猜啊，这次平昌公主一定是知道上师要来讲道，求着陛下让她跟过来的。“

    原来少荼说的那个人，是平昌公主啊。

    姜毓彤松了一口气。

    ———

    国子监开新课，按照惯例，授课的先生在开课的第一天要与所有参课的学生会面，给学生们笼统介绍一下课程内容，而后再由辅助课程的学录讲学生们分成几班，轮流上课。

    晨会过后，学生们都留在礼堂，等待天启上师和平昌公主。

    不多时，姜毓彤就见少荼从礼堂外走了进来。他步履稳重而飘逸，那一袭青色道袍衬得他仙风道骨，如果不是姜毓彤知道他的身份，根本就不会有人把他和上古战神联系起来。

    少荼的身后，跟着一位着鹅黄色立领襦袄的少女。她梳一头简简单单的圆髻，头扬得高高的，双手别在身后，脸上满是骄傲。这大概就是被宠大的女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吧。姜毓彤看见平昌公主，想起了妹妹姜毓秀。她从小到大也是这般骄傲，到哪里都是别人目光的焦点，要什么就有什么，从她的脸上从来都看不出欲望，因为她所有的欲望都会被满足。

    而自己就不同，这么多年以来，她早就学会了不对不是自己的东西奢望，仿佛欲望本身就是一件不对的事。所以，哪怕她对少荼有着隐隐约约的爱慕，也要用尽可能藏在心里，因为她知道，少荼永远都不会属于她。

    少荼和平昌公主坐定，祭酒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我讲的道是我自己的道，不是书本上的道，不是朝堂上的道，也不是宫观里的道。你们若不想听我的道，可以不用来上我的课。“

    说完片刻，下面许久鸦雀无声。

    没了？

    祭酒也不敢相信，疑惑地看着少荼，似乎在等他接着说。

    ”哦，就是这些，没了。“少荼点点头，然后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李长齐，我要他做我的道童，照顾我在国子监的起居。“

    姜毓彤傻了眼。只觉得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万箭齐发一般刺向自己，连元晟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起居？”姜毓彤忍不住当堂问起了少荼，“你要住在国子监？”

    “咳咳，”祭酒听她问得这么直接，不禁紧张地提醒她：“长齐学生，不得对上师无礼。”

    “没错，”这位上师却好像丝毫没有被冒犯，反而一脸得意地回答她，“不仅我要住在国子监，你也要，就住我隔壁。”

    “可是我有家可以回。。。”

    “长齐学生！”见姜毓彤并不退让，祭酒这下彻底急了，大声喝道，“天启上师是陛下亲封的上师，你一介监生，能服侍上师起居是你修来的福份。赶紧谢过上师！”

    周围的学生也纷纷对姜毓彤侧目。

    “这个边塞小儿，真不识好歹。”

    “可不就是。给天启上师做道童，多好的机会啊，只要上师在陛下跟前说两句好话，今科状元说不定就是他的了。”

    姜毓彤意识到自己图一时口快，成了国子监的众矢之的，只好拱手称谢，领了这道童的“福份”。

    下了晨会，礼堂里其他学子纷纷回到各自的学堂，只剩下少荼，姜毓彤和平昌公主三人。

    “学生李长齐，见过公主。”姜毓彤拱手作揖，给平昌公主行礼。

    “长齐免礼，”公主伸手扶起姜毓彤，“你既是天启上师看重的人，也就是本公主看重的人。上师与我，毕竟男女有别，以后上师在国子监的衣食住行，还要麻烦长齐了。”

    姜毓彤心想，听这平昌公主的腔调，活像少荼已经成了她驸马一般。若是哪天公主发现这位“驸马”是上古战神，不知作何感想。

    “公主放心，学生一定照顾好上师。”

    说完，姜毓彤侧面瞥了少荼一眼。

    那位“上师”，正得意地看着自己在公主面前装腔作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