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妙钗一剑刺进黑衣人身体，手感如中败革，内心一沉。

    只见那黑衣人身形虽高大，动作却灵敏异常，被郭妙钗刺中身侧的瞬间反手抓中了郭妙钗的肩头。

    郭妙钗感到肩头一阵剧痛，整个肩膀失去了力气，眼前阵阵发黑。但她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把手中的余木刺扔给了郭子义。

    “表哥……”郭妙钗脸上露出一丝信任的微笑，郭子义伸手接过了余木刺，一刀将那黑衣人抓着郭妙钗肩膀的手腕齐齐砍了下来，一把将郭妙钗救回怀中。

    这一切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待到郭子义救下郭妙钗之后，王白水才气喘吁吁地感到近前。

    郭子义手一挥将郭妙钗送到王白水怀中，王白水伸手接过半昏迷的郭妙钗，随后愣了一下。

    王白水能感到，随着郭妙钗的身子落到他手臂上的同时，两粒药丸也落在了自己的手心。

    “王兄，如果表妹撑不住了，喂她吃下那两粒命丹吧。”郭子义一脸凝重地和那断掉一条胳膊的黑衣人对峙着，对王白水说道，“信我一次，可以救她的命。”

    王白水的脸色有些呆滞，随后彷佛如梦初醒，表情变得愤怒起来。

    但是他没有多说什么，抱着郭妙钗急速后退到一开始二人藏身的废墟中。

    “他妈的，这么托大做什么，一开始就拿着那个匕首不就行了。你也就不至于拼了命出去给他送过去……”王白水看着怀中嘴唇发紫的郭妙钗，有些急切地自言自语道，“你不能吃那个玩意儿，那是人头，那是，那是我的……”

    郭妙钗睫毛轻颤，露出虚弱地笑容，慢慢开口道：“白水……要是我不行了，就给我喂下去……我相信表哥他，他会救我的……”

    “你到现在还信他？”郭子义看着脸上血色渐渐消失的郭妙钗，手里把那两粒丹药捏得紧紧的。

    “表哥……他知道我喜欢什么人……”郭妙钗的声音渐渐平缓下来，王白水瞳孔一缩，扯开郭妙钗的肩头衣服，看到一个漆黑的爪印。

    “这是什么，是毒？”王白水的声音有些颤抖，内心激烈的斗争让他的思绪混乱无比。

    “你刚走那一年，表哥来到了青玄城郭家……”郭妙钗的声音慢慢变得平静，但王白水却越发不安起来。

    “那时候，家族的人都瞧不起我，就算我爹当了族长，家族的人也说，我和你有婚约，也是家族罪人……

    其实那时候我还挺喜欢你的，因为我一直觉得你很成熟。你的离开让我很难过……”

    王白水瞳孔一缩，看着郭妙钗苦笑的脸庞，他已经有所感觉，郭妙钗此刻似乎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那时候，表哥很同情我，他对我说，不要寄希望于别人，要让自己有实力去说自己想说的话。

    白水，那时候的我，很想听到你说你想说的话，但是你没法吐纳，也没了家族的庇护……

    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很厉害，因为你真的很聪明……”

    王白水声音有些颤抖，苦笑道：“如果聪明有用，我也不至于憋屈这些年了。”

    郭妙钗笑了笑，忽然脸上涌现了一丝血色，彷佛枯木逢春一般。这样的脸色看得王白水更加恐慌，手一抬就要把那两粒丹药喂给郭妙钗。

    郭妙钗忽然用力睁大了双眼，认真地看着王白水，忽然开心地笑了。

    “白水，我第一意识到你很聪明，是你还没被赶出家族那一年。

    在族中遇到你，我都会捂着脸跑开。当时我的心情还挺矛盾，我既不希望你看到，又希望你能意识到我的心思。

    你还记得吗？是什么事？”

    王白水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十年前的小事，他怎么可能记得。

    郭妙钗看着王白水的目光更仔细了，她笑着说道：

    “因为那个月我头发剪了，我前面的头发剪短很多，我觉得显得我的额头很大，让你看到你会觉得我很丑。

    所以我一直躲着你。

    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这事，直到后来你和照顾我的丫鬟说，你知道我是因为剪了头发才不敢让你看我。

    我一直觉得，六七岁的男孩子，都是笨蛋。

    但是你真的很聪明，白水，直到现在，我也觉得你很厉害。”

    王白水呆呆地和郭妙钗对视着，脑子里搜索往昔的记忆，他找不到郭妙钗说的这件事。

    王白水觉得，有时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主人和狗，一会自己是狗，一会别人是狗。

    自己是主人的时候，一个小小的举动会被狗记住很久很久。反过来，自己是狗的时候，别人的一句话也会让自己铭记终身。

    人和人之间就是有这种自我感动的猜忌，特别是恋爱里的人。

    王白水叹了口气，看着怀中的郭妙钗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点了点头，说道：

    “我记得，我记得。”

    说着，王白水把那两粒丹药，缓缓放到了郭妙钗嘴边。

    “吃吧，活下去。”

    郭妙钗笑了笑，缓缓吞下了两粒丹药。

    这时候，一直归在一旁的李方圆忽然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郭妙钗，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王白水！不能给她吃！”李方圆忽然低吼道。

    王白水一愣，转过身看着一脸惊恐的李方圆，问道：“不吃她不就死了？你说什么屁话呢？”

    “你不懂……你不懂！”李方圆的声音竟然颤抖起来，“郭尘烟，郭尘烟，你竟然……”

    王白水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听到怀中的郭妙钗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哭泣，随后其身体变得异常地灼热。

    王白水顿时被烫得倒吸凉气，把郭妙钗放到了地上，低下头看自己的胳膊，竟然已经起了水泡。

    王白水惊愕地看向躺在地上的郭妙钗，只见她全身发红，脸上也涌现一丝病态的潮红。

    王白水只能着急地在一旁看着，忽然间，郭妙钗身上的潮红退却，她缓缓睁开了眼，其目中一片迷茫。

    “妙钗！”王白水大喜过望，冲过去抓住郭妙钗的手。

    郭妙钗缓缓扭过头，看着王白水，目中仍是一片迷茫。

    “王白水？”她缓缓开口，“我是？”

    “你是郭妙钗啊！”王白水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忽然面色一变，松开了握着郭妙钗的双手。

    郭妙钗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全身的骨节部位传出啪啪响声。只见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从她的膝关节脚踝、膝盖、盆骨、肋骨、肘部、锁骨、脖颈各处，缓缓地开始变形，皮肤被迅速生长的骨刺顶出来，然后骨刺疯狂地穿破了皮肤，把已然畸形的郭妙钗扎成了一个红色的血人。

    “郭子义！！！！！”王白水一声怒吼，转身去看废墟中和黑衣人搏斗的郭子义，却愣住了。

    在他全部心力放在郭妙钗身上时，郭子义和那黑衣人竟然双双不见了踪迹。

    王白水转身回来，整个人愣在当场。

    只见郭妙钗的身体迅速膨胀着，骨头异常地生长，上半身的骨头穿破皮肤向外延伸，下半身的骨头向下生长，渐渐形成一个柱形。

    鲜血流满郭妙钗的全身，那生长还在继续，郭妙钗的脸因为痛苦已然扭曲变形，一对美丽的眸子因为鼻梁骨的扭曲变形竟然缓缓地向着中间合并，最后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眼球……

    “白……水。”

    王白水已经被这场景吓得愣在原地，郭妙钗此刻已经生长到解近三米的高度，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人了，更像……

    像一棵树。

    王白水内心一震，想到了郭妙钗吃下去的那个符纸，那棵树的形状。

    “对……不……起……”

    郭妙钗的声音微弱地传进耳中，王白水绝望地跪倒，他看着郭妙钗化作了一棵红色的大树。

    “谁来救救我啊……”王白水双手抓着头发，眼中布满血丝，盯着面前高大的血树，“谁来救救她……”

    就在这时，郭妙钗那合二为一的眼睛的瞳孔中心，竟然缓缓生长出来一根红色的骨刺。

    那骨刺的尖端有一滴很小很小的血珠，随着这骨刺的延长，那血珠竟然也在胀大。

    当那骨刺有一臂长度时，那血珠已经有成人头颅大小。

    骨刺延伸到两米长时，那血珠缓缓变形、拉长，成了一个长条状的血色透明物体。

    随着一阵液体碰撞的闷响，这血色物体缓缓被从内部撕裂，红色的液体流出，流到跪在地上的王白水的双膝上。

    没有味道，也没有多大的声音，从那红色物体撕开的裂缝内，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女人的手，少女的手。如同羊脂玉一般温润白皙，指甲短短的，指节分明，显然它的主人是一个很瘦的女人。

    这只手抓住了一边的隔膜，缓缓撕开裂缝，它的主人从里面走出来了……

    王白水十分熟悉的人。

    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面带着微笑的少女。

    少女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少女穿着郭妙钗的一身青衫，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看着王白水的目光中带着关切和悲悯。

    “娘……”

    王白水缓缓站起身，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少女，和母亲郭尘烟年轻时相貌相似的少女。

    “水儿，累了吧。”，少女带着慈爱的目光打量着已然呆滞的王白水，缓缓开口，“一会，娘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