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原主悲惨的结局，让李长乐深深意识到，丹方的研发，并非他们这种低阶的落魄散修能够染指的。

    即便是一阶下品的丹方，其研发难度之大、成功比例之低，也不是他所能承受得了的。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李长乐很快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与其盲目追逐那遥不可及的痴妄，倒不如将攒下的钱去买一个现成的丹方来得稳妥。

    下定决心后李长乐便开启了他穿越之后的第二个“十年计划”。

    如此又过了十载，李长乐总算攒够了购买一阶下品丹方所需的灵石。

    他之所以选择“回春丹”，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数年的“市场调研”以及对自身能力的综合评估之后做出的决断。

    首先是因为，这个丹方相对比较冷门，在当时的青河坊并无专门炼制此丹的修士。虽然市场上也有售卖，但普遍量比较少，品质也很一般。

    其次，对于此丹的需求，正随着坊市烟花场所地扩张而逐步增长。

    李长乐瞅准时机，果断出手！

    买回丹方后李长乐经过三年苦心钻研，才将这一门技艺练得精熟。此后两年，品质上乘的“李氏回春丹”渐渐在青河坊烟花柳巷打出名号，李长乐才算真正在这修真界站稳了脚跟。

    这时候距离李长乐穿越到这一方世界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五年。

    这二十五年，他为了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哪还有多余的资源修行？因而这些年他的修为几乎一直处在停滞不前的状态。

    打开局面以后，李长乐这才腾出手来，开始在修行方面下苦工。

    通过贩卖回春丹赚来的灵石，除却日常用度，其余一律都被他投入到了修行当中。

    苟了这么多年，回报的时候终于来了。

    在接下去的十年里，李长乐的修为可谓突飞猛进，从最初的练气二层一举达到练气四层！

    如此的提升速度看上去慢得可怜，连修仙小说里随随便便一个喽啰都比不上。但只有李长乐自己心里清楚，在资源匮乏、又无奇遇的情况下，十年内能够获得两次境界突破其实已经算得上同级别里面的佼佼者了。

    当真这一方修真界人人都是牛垚吗！

    岂不知一个牛垚的背后，躺着多少具痴妄的骸骨！

    一旦选择外出冒险，那就得做好随时随地身死道消的心理准备！

    李长乐承认自己贪生怕死，不敢去那蛮荒野外过那种“刀口舔血”的冒险生活。他怕死，所以才活得比那些人命长！

    那些年他都记不清自己究竟目睹过多少张意气风发的面孔，在那条路上有去无回了……

    就像韭菜那般，一茬接着一茬……

    在如此庞大的基数之下，最后能够侥幸活下来并且出人头地的，又有几个？

    与那些死鬼们陨落的结局比较起来，自己在坊市被骂作“臭卖药的老乌龟”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的了。

    原以为按照这个修行速度自己在百岁之前有望筑基，慢是慢了点，但胜在一个“稳”字。

    然而李长乐却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实，那就是，修行也是会卡壳的。

    这一卡便是十年。

    虽在第十一个年头李长乐终于得以突破到练气五层，可这一年他已经七十六岁了。

    回春丹的生意固然稳定，但市场需求毕竟有限，李长乐的客户群体主要还是那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冒险修士，因为只有那种高危、高压的职业，才会追求这极致的享乐。而其他绝大多数修士，实际上在房事方面都比较清心寡欲，一心问道。

    再加上这些年有人见李长乐靠这个赚了钱，纷纷开始效仿，因而造成了他原来的市场占有率，急遽缩水。

    古稀之年的李长乐由此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倘若筑基不成，自己岂不是白来这修真界走一遭了？

    随着竞争的加剧和收入锐减，李长乐清醒的认识到，靠卖回春丹赚取修行资源这条路显然已经走不通了。

    他也想过要不要换一个丹方试试，毕竟自己的修为已是练气中期，理论上来说应该具备了炼制一品中阶灵丹的神识。

    不过中阶丹方的价格可比低阶要贵上几倍不止，李长乐失望的发现，按照自己目前这个收入水平，想要攒够这笔灵石，即便不吃不喝，也需要三十年！

    那时候他都快一百岁了，就算最后买来丹方，又还能蹦跶个几年？

    练气修士的寿命虽说比较稳定，只要没伤到根基，普遍都能活到一百一十岁以上，有些造化的，还能超过一百二十岁。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李长乐大道之心不死，即便已经年近古稀，却仍是日夜苦思冥想破局之法。

    终于，在八十岁这年，他等来了一个机会。

    自从李长乐穿越到这一方世界以来，他就发现，那些售卖功法的店铺除去正经的法籍以外，为了创收，还会兼顾卖一些闲书。

    也就是小说画本之类。

    这些东西在修仙界没什么市场，毕竟大多数修士都比较清心寡欲，日常修行尚且觉得时间不够，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来用，又岂会在这些杂书上虚掷光阴呢？

    但凡事都有例外。

    在修真界，除却部分一心追求大道的苦修，倒还有不少游戏世间、追逐声色犬马的“蠹修”，这帮家伙，便是那些杂书的忠实拥趸者与创作者。

    杂书在修真界可以说是一个“小圈子文化”，受到信息流通的限制，传播范围也不甚广。基本上都是在本坊市或者邻近的聚居地流传。只有那种真正出了圈的“爆款”，才有可能被商队带出去，在修真界大范围流行。

    想写“爆款”，不光需要过人的文采，最重要的还是足够抓眼球的“噱头”。

    李长乐上一回见过的“爆款”杂书，还是三十年前那位笔名“逍遥仙人”的家伙撰写的那本《修真界败类》。

    此书指名道姓历数了这一方世界几位修仙大能那“肮脏、龌龊”的发迹史，不说当时，就是放在如今也是胆大包天的作死行径。

    书仅仅上架销售两月，就遭到了背后“神秘力量”地干涉，不光此书作者，就是那销售此书的铺子，也受牵连，掌柜的和几个伙计被发现横尸街头，死状极惨。

    此事件波及范围之广、影响之深，在杂书坛前所未有。此后数十年，再没有人敢在杂书上指名道姓编排那些修仙大能们。

    李长乐倒不是完全没有动过这个心思，也曾为了创收，按照前世记忆“借鉴”过几部在地球上颇为流行的修仙小说，还根据此方修真界实际情况进行了不少的删改。

    然而杜撰的杂书在这一方世界注定没有市场，也就在小圈子内部，卖了一些。再加上书铺收书都是一口价的“买断制”，并没有类似“销售分成”的版权概念，即便李长乐提出这个想法，书铺老板也只是摆摆手道:

    “要卖便卖，不卖就滚！”

    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就这破书你不卖有的是人卖！”

    此种情形之下，李长乐靠写杂书，这些年也就混了个脸熟而已，基本上没赚到什么灵石。

    一直到几个月前，李长乐偶然间从商队那里获悉，掩月宗元婴老怪暮轻颜在蛮荒深处陨落的消息。

    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便在他脑中酝酿成型了。

    李长乐考虑再三，反复斟酌，最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挥笔写下了《元婴娇娘恋上我》这个书名。

    这无疑是一场赌局，也是李长乐穿越数十年以来做过最大胆的一次决定。他早已考虑过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那暮轻颜的徒子徒孙前来报复。

    不过掩月宗和青云宗向来都是死对头，彼此明争暗斗了上百年，可谓水火不容。在此背景下，掩月宗弟子如果想潜入青云宗地界，无疑是极其凶险的。

    李长乐就是算准了掩月宗元婴老怪暮轻颜意外陨落，宗门岌岌可危，定然无暇他顾，这才敢壮起胆子写此杂书。

    而且来往青云宗地界的商队一年才走一趟，就算此杂书被商队带出去，那也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在此之前，自己只需换一个坊市，易容之后再隐姓埋名，便可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盘算周全，李长乐这才奋笔疾书，堪堪花了一月，初稿便已完成。

    他随即将稿件送至钟书阁王掌柜手中，问对方敢不敢收。王掌柜整整考虑了三天，最后总算给出一份价值二十颗中品灵石的“买断契约”。

    二十颗中品灵石，换算成下品就是两千颗。而李长乐每月贩卖回春丹的利润也就七、八颗下品灵石，这一锤子买卖便相当于他整整二十年的总收入！

    李长乐当然不傻，在王掌柜开出这个“天价”以后，便立刻意识到此杂书的价值远不止二十颗中品灵石。本来还想斡旋一番，奈何王掌柜的态度异常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老弟我不妨跟你交个底，就你这书，在青河坊也只有我们钟书阁敢出！我这其实也是在赌，二十颗中品灵石，已经是极限了……”

    李长乐没有选择的余地，此书不卖，便是废纸一堆。虽说一旦签了“买断契约”，后续的销量就跟他这个原作者没啥关系了，但王掌柜说得也有道理，这书除了背后有元婴长老坐镇的“大型连锁商铺”钟书阁，其他小书铺还真不敢出。

    李长乐还记得那天自己揣着那笔巨款从钟书阁走出来时的感觉，即便运用了全身的气机，也无法稳住那颗汹涌澎湃的道心！

    走到大街上，好像每一个人都在暗中盯着自己，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肥羊。

    极大的不安全感让李长乐作出了一个不太明智的决定。他立即花费了十颗中品灵石，在法器铺购买了一件一阶中品法袍和另一件中品法器。

    此后又花费八颗中品灵石，在青云宗租了一座洞府的“百日使用权”。

    果然氪金修行的效率就是不一样！他原本练气五层的修为虽说没有提升，但在灵气充沛的洞府修行一百日后，距离最后的突破可以说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样的提升速度是李长乐修行生涯中前所未有的。

    “修仙宗门所掌握的资源果真恐怖如斯！怪不得坊市上的散修们挤破头都想加入……”

    李长乐那日从洞府归来，捏着袋子里仅剩的三颗中品灵石，陷入了遐想。

    尝到甜头的他本打算一鼓作气，将法袍和法器卖了，再去租赁一次洞府，一举突破至练气六层。可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偏偏在街上撞见了昔日老友牛垚。

    神识微微一探，李长乐便感到一股强烈的筑基威压席卷而来。

    攀谈得知，原来是这位牛道友几年前在野外偶得奇遇，与青云宗一位长老结下机缘，被破例收为外门弟子。

    仅仅一个外门弟子，修行资源也不是区区散修能够比肩的。牛垚抓住机遇，加倍苦修，没想到堪堪数载，竟已筑基成功。

    李长乐听得一脸羡慕之色，不由得想起当初这位老友同自己在棚户区为邻的日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得到牛垚筑基宴的邀请后，李长乐便推迟了变卖法袍的打算。

    筑基宴会，对于像他这样的练气散修而言，那可是妥妥的“上流社会”啊，倘若连一身像样的法袍都没有，岂不是打了老友的脸？

    万万没想到的是，李长乐原本怀揣着满腔热情而去，却背负了奇耻大辱而归！

    “牛垚！老夫今日立誓，终有一日令你高攀不起！”

    下了飞梭，李长乐胸中郁结的愤懑仍没有缓解的迹象。

    这一次他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了，若是旁人这般羞辱，忍一忍倒也罢了。那位可是自己在这一方世界，唯一真心实意把他当做“朋友”的人啊！

    李长乐捏着拳头，在坊市上疾步如飞！很快，他便走到了当日购买法器、法袍的那家铺子，将身上的器物以九颗中品灵石的回收价格，迅速变卖了。

    “他妈的再苟下去老子都要进棺材了！”

    李长乐愤然当街咒骂一句。

    “风浪越大，鱼越贵！”

    他在心里狠狠鼓舞自己，便怀着巨大的憧憬，分头去几家药铺购买了上百份炼丹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