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梦匙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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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永恒漂浮

    时间这种东西的快慢,对人来说总是处于一种薛定谔的存在,当人们注意到它时,便像是蜗牛般的爬行,放弃观测一段时间后再看,又会感慨白驹过隙的迅捷。

    常人就是一个常常作出这样感叹的人,他伴随着朝阳走进了警局,这是他日复一日点卯上班的地方,作为一位十几年的老警察来说,无事发生的清晨便是自己眼中的俊男美女。

    “早上好,常人前辈!”

    突如其来的问候,打搅了常人带着三分睡意的精神状态,一个抱着近乎一人高文件的小姑娘闯入他的视线,干练的短发配合制式警服,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好飒的姐姐。对方是几个月前刚入队的新人,叫做钟诗梦,是个刚从警校毕业丫头,对自己这十几年警察的鼻子来说,都能嗅出她身上那股子学校里的书本味,这是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这是要去给丰见队长送资料?”

    听到常人的询问,钟诗梦点头回答道。

    “是的,最近那个杀人狂的案子不是很重要嘛。”

    普众常人与钟诗梦寒暄了几句便转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拿出杂物间的花洒,给自己窗台的的盆栽浇点水。

    “吆,老常,你今天来的够早的呀。”

    办公室的门又被打开,进来的家伙是自己的搭档,也是自己办公的对头。

    “见到新来的那个钟诗梦了吗,那妮子挺不错的嘛,长得耐看,性格也好,能跟丰见队长搭一伙,怎摸样不把她给你儿子介绍介绍?”

    搭档从杂物间拿出已经涮好拧干的拖把,一边拖着地板,一边发表着红娘言论。

    “再看看吧,那丫头这是刚来,再过段时间就了解丰见队长的本质了。话又说回来,丰见队长这种人,也就有钱有势的家族才能出现了,嫉恶如仇为自己的梦想而活,不用考虑吃饭问题,咱们这些普通人是够不着咯!”

    常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房间窗户透透气。

    “是啊,咱们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吧,管那些达官显贵做啥,不过话又说回来,钟诗梦那妮子你不下手,我可要给别人介绍了!”

    资料顶开大门,浓郁的咖啡香气呼之欲出,钟诗梦把资料放在办公桌上。这咖啡味也太浓了吧!此刻的办公室,似乎变成了二十四小时烘培咖啡的车间。她走到窗边,拉开厚厚窗帘的同时,推开了窗户的玻璃。

    “嗯……诗梦吗?”

    声音从咖啡味最浓郁的地方传出来,一个脑袋从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探出了来。

    “丰见队长,你不会又熬夜了吧!”

    钟诗梦的询问声中带着一丝谴责的味道,不过富凉咲则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似乎可以在用自己通宵后的模糊状态来打掩护。

    “没想到已经这个点了,诗梦上回你说的很好吃的那家包子叫什么来着?”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房间里的人对早餐的讨论,常人走进来对汇报。

    “队长,湖边小屋的报告整理出来了。”

    公教历二〇〇〇年

    布谷——!布谷——!

    布谷鸟的叫声,让我缓过神来。一朵又一朵鲜红的月季,在我的面前盛开,银月洒下的皓白,没让这朱红淡去半分,反倒是让它有些许圣洁的味道。

    别扭的拉扯感充斥着,这个小小的世界,四面而至的压力让我感到一丝窒息,此刻我似乎是在水中漫步,每迈出一步,便要同阻力展开一场搏斗。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不论是红花还是银月都无法让我感到一丝的安全。

    我想要大叫,但音箱的开关却不知道被谁关闭。关闭了吗?也许没有只不过我的声音,跟其他的东西比起来太过微不足道。

    我朝着鲜花招了招手,伴随着我的动作,鲜花一点点挣脱了泥土的束缚,它悬浮在了半空中。下一秒,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如果把它毁掉,那一定很快乐吧!于是,红花在我眼前漂浮着四分五裂成了朱红的花瓣,赤色的瓣漂浮在半空中,像是传说中永恒不灭的红莲业火。

    这是怪人给予我的力量。在那个下午,我向那个怪人许下逃离这个世界的愿望后,便获得了这种可以使物体漂浮的能力,起初我可以漂浮些花瓣、纸片,后来是木头、石块,那在此之后?

    “小婊子!老娘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小贱人,当初就应该把你打掉!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会变的比现在还要成功!”

    “小骚驴!果然那些垃圾的基因在老娘肚子里种不出好苗来!”

    歇斯底里的谩骂,好似雨坠玉盘的珍珠,连绵不断的击打出一朵朵泥花。托了这些污言秽语的福,让我摆脱了此前那永恒的漂浮深渊。或许应该再吃两片安定,虽然它是三类致癌物药物,但却可以短暂的控制我即将崩坏的精神。

    可是,我为什么还要吃药,是要平静的去感受那个正常世界给我带来的痛苦吗?

    我不停翻找药柜的手在这一秒停住了,往昔那个正常自己经历过的记忆在我的眼前快闪着,学校里同学们欢快霸凌我的声音,竟然如此刻耳边的谩骂逐渐的融合,在往昔那些日积月累的经验影响下,此刻我的内心感觉不到丝毫阴霾。

    是往昔的经验让我觉得这理所应当?或是我真露对方所说是个天生的贱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一边喃喃自语,我一边想起了我在这个世界的定义。同学们对我说,我跟他们不一样;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家伙说,我不是正常人;妈妈也说我跟她不一样,对就连爸爸临走前都让我要成为一个好人。

    “哈哈哈哈……为什么你们不停的在说,在说我不是普通人?为什么我的是不是普通人要你们来定义?为什么我想过普通人却不行?”

    破茧成蝶!这一刻我听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破裂声传来,那种破坏带来的快感,让我痴迷、陶醉、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现在我似乎感觉到了,一个展新的我正在诞生。

    我抬起头看向这谩骂声的源头,那是一个瘫坐在地上,对我发出痛苦哀鸣与恶毒诅咒,却又跟我有着至亲血缘的女人,那个女人正是我的母亲。

    造成此刻情况的起因,只是因为自己遵循母亲的教诲,答应了三爹的变态要求。在那一刻,我的内心如现在这般平静,没有一丝波动,甚至生出一丝窃喜,因为我预感到了总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爸爸不能帮你作出真正决定,所以只能祝愿你,即便面对的生活充满苦难,但你也要寻着自己内心中的那份光明,向光它前进。”

    长久以来,爸爸对我的祝福与期望,是我继续停留在这个所谓正常世界的动力,也是我禁锢自己情绪的牢笼。

    当我目睹了母亲的笑容与爸爸离开时眼角流淌出的痛苦后,我明白了作为一个行善的好人活着,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困难的生活方式,这类人大都已经直升天堂了吧。但我的心中一直有个幻想,幻想着自己可以凭借这点烛光照亮通往天国的道路。

    可惜那只是我的幻想,因为恶念这种东西,就像是人体里的肿瘤,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以及人们之间的交流,减少分毫。相反在大家逐渐熟悉之后,那种鄙夷的偏见愈演愈烈,成为了滋养这份恶念的养料。

    “人只有不择手段才能得到自己的幸福。”

    母亲的话语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耳畔,成为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啊,在这个社会只有利益可以勾联起人们的傲慢与偏见,只有通过相互攻击、压迫、蹂躏、折磨,在其中崭露头角,成为最凶狠、最强壮,同时也是最温驯的狗,才能得到幸福。

    虫鸣编织着仲夏夜的幻梦,谩骂与闷湿环境相互交融下,编织出最阴郁的云,一切的环境都妄图摧毁我的精神。但是这一刻,我却无比的期待,一个困扰了我许久的问题,浮出我的脑海——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你的亲生父亲?哈哈……我不知道,因为你诞生在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错误,如果不是因为那盒避孕套是工业残次品,老娘才不会接受那些垃圾的种子……所以没人知道你的父亲是什么蝈蝻!”

    一丝自嘲的苦笑划过我的嘴角,自以为是的我,本以为自己早就司空见惯了一切龌龊,那些残酷与痛苦都成为了习以为常的阅历,但这一次自己那个无聊又虚幻的期望,终究还是走上了断头台。

    那个我该称为母亲的女人,似乎发现了最有利的反抗方式。她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期望这份攻势,可以击破我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但这种行为在我看来,却是那么的软弱无力,因为此刻我的行为不正是来自她的教导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内心里知道,那些美好的道德、常识、良知、善良与爱是多么的正确,可正是因为认可这份美好,我才会愈发鄙夷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论是自己的道德还是常识都告诉我,我正在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可惜,弗洛伊德博士那万般因果归于己身的游戏,我最终还是玩不下了,那被禁锢住的情感,这一刻无法抑制的爆发了,这一个正在发生的过程,好似一场绚烂多彩的烟火,让我获得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满足感,在那一刻我灵魂上的空洞,似乎被短暂的填补了。

    如果现在让保安把那个女人赶出别墅,她会饿死吗?

    我扪心自问,随即又十分笃定的摇头。一定不会,毕竟我实在是太了解她的想法了,大概自己哪天又能在某个夜总会上,见到她美丽的身影了呢。因此,我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

    叮——

    这是一把手术刀敲击地面时,发出的清脆响声,我戴着手套把它掷在了女人的面前。

    一瞬间,女人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哆哆嗦嗦的伸出自己的双手,抚摸着这美丽的凶器。然后她便把手术刀紧紧的攥在手里直向我,红肿的眼眶里,她的眼球上爬满了骇人的血丝。

    “啊!!!”

    尖叫声就如同一场审判宣告,手术刀再一次回到了大地的怀抱,女人痛苦的大吼着夺门而出,消失在了这深深的黑夜之中。

    她为什么没有对我痛下杀手?这个问题我不知道,现在我也不想知道了,泪水充盈了我的眼角,这大概是我人性作出的最后忏悔吧。

    道德、常识、良知、善良与爱,它们不停地为我拉响警钟,但那种毁灭他人而得到的快感,却让我无法自拔的痴醉,这大概是一针安慰剂吧,给我后的葬礼带来些许慰藉。

    沾满女人指纹的手术刀缓缓的上升着,就如同游戏中的圣剑一般向着飞至天穹。

    “纱希,我的小宝贝,爸爸错了,快把爸爸放下来。”

    此刻这些话,便是悬在半空中那个男人的所思所想,可惜这祈求的声音永远的被封堵在男人的嘴里,他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法逃跑,无法出声,无能为力,只有绝望地迎来自己人生的晚安。

    伴随着自由落体运动的结束,是物体掉落的声音,这一刻,庭院里的红花似乎开的更加鲜艳了一些。

    轰隆隆,轰隆隆……

    我听到了某些东西倒塌的声音,道德、常识、良知、人性,我短短十六年建构的价值观大厦此刻彻底崩坏。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母亲,对我讲述的那种感觉,是那样的美好,让我的灵魂无比愉悦。

    我的目光略过地上的那摊红白之物,随后被那娇艳欲滴的花朵吸引了,耳畔再次传来了破壳的声音。

    是的,那个新我就要诞生了!

    指尖轻揉着花瓣上黏腻的朱红液体,像一只曼妙的红蝶,我小心翼翼的嗅着它的味道,随后我把它均匀地涂抹在了嘴唇之上。

    现在我成功完成逃离了吗?

    没有,就像这只红蝶永远保持漂浮的模样,停留在了我的嘴唇上,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逃离,我仅仅只是想要去寻找什么东西,来满足那让我感到饥渴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