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风吹动寒冷的夜，灯火已歇，路灯一排排的竖立，挂着的红灯笼被风托起，在灯光下舞动。

    周全跃下车，和众人道别后，目送汽车离开，转身踱步进入院子，榕树沙沙，密叶透出稀星，好像在和周全打招呼。

    周全驻足在榕树下，几片榕树树叶脱落，欢迎回家！

    周全托住一片落叶，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嗯，回家了！”

    暖暖的灯还未熄灭，在夜晚等待人们回家，孟秋竫走在路上，远远的就望见外婆还坐在门前等她，还有陈青烟待在外婆旁边，门被打开，走出来的还有洞庭。

    孟秋竫神情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深呼一气，奔向他们，用尽力气大声喊道：“我回来了。”

    门前三人听到声音也看见了飞奔过来的孟秋竫，纷纷露出笑容，门内的洪泽众人也把头探了出来，见着了孟秋竫，洪泽远远挥手：“回来陪你过年了。”

    却䴢和丽婘瑔回到家后，全都先去洗了个热水澡，水汽氤氲的披着睡衣走了出来，二人相视一眼，却䴢自觉的去把吹风机拿出，插上电后，丽婘瑔小跑过来，坐在椅子上。

    热风吹动还是湿湿的头发，手抚顺过乌黑的秀发，有些柠檬的清香钻入鼻孔。

    “三分，小公主，吹完头发下来吃夜宵噢，不要太久！”声音从下面传来，后面那句调戏楼上二人默契屏闭。

    “有牛肉吗？冰箱里的鱼丸也拿出来煮了吧！”却䴢朝楼下喊道。

    “有有有，快去拿。”

    “遵命，老婆大人。”

    “三分，记得帮我家公主穿衣。”

    “找打啊你，俩人才几岁，三分，别听你丽叔的，不用急噢，慢慢来。”

    依旧是热闹的烧烤摊难，冉如意回家换了身衣服就继续出来夜跑了，热闹喧嚣，好像只要是个好天气就一直存在，比那个眼棺材一样死气沉沉的房屋要好。

    那个靓丽的身影又一次出现，点了烧烤坐在冉如意对面，静静的，又在热闹的，二人只在一开始的相互对视一眼，就没有了任何交流，烧烤上来了，腾起的热汽飘散着香味，生活在“味”。

    到了家的崔恔勐躲在自己的书房内，瘫靠在转椅上，书架下的书桌上养着一小盆文竹。书桌分靠两墙，另一边的桌上是个本子，空白的干净。

    转着转着，门打开了，崔红武走了进来。崔恔勐鼓起两边的腮帮子，崔红武轻声道：“你有什么是我没看过的。”

    说着她还不屑的“哼一声，崔恔勐挂不住脸了，直挺起身子，离开座位把门关上，转身可怜巴巴的望着崔红武：“姐，我不小了。”

    “嘁。”崔红武给了他一记白眼，走到书桌旁，抽出书架上的《王阳明心学》，“是吗？”

    崔恔勐脸红了：“姐，你能不能注意一下。”

    “行了，爷爷叫我过来问问你，回来时感觉如何？”崔红武摆摆手，拉过转椅，自己坐了上去。

    崔恔勐沉吟两秒：“帮忙吧！”

    掠拔了不存在的刘海：“救世主可是我。”

    “哦。”崔红武平淡道：“爷爷找你违反交通那事，去领罚吧。”

    崔恔勐面容一僵，转化成震惊：“啊？”

    天光做帘，与日终岁。

    “呃呃呃！”周全伸了个小懒腰，放空脑子躺几分钟，侧头瞄了眼时间———7：23。

    思绪涌入脑海，掀开棉被放走热气，冷空气单刀直入，周全发抖，急忙穿好衣服，才感觉身体有些回暖，下床穿上棉脱鞋走去刷牙洗脸，做完一切，周全盯着镜中的自己一会儿。

    是有发泄的原因吗？周全心底咕哝一句。

    以往的他精气神一天天都在压制恶蛟，最近倒是有发泄那些恶意，精气神多了不少。

    以往的他打狠架也是有在发泄，但绝对达不到这两个礼拜内的程度，这是用杀人来发泄的啊！

    这什么道理？周全泼了点冷水在脸上，清醒一下。

    规矩是橡皮筋，有些地方可以越过一点，法律也是一样，要不然真要追究起来，监狱都住不下，不过有些地方是不能越的。

    杀人，周全打算能避免就避免吧。

    开门走出房间，第一眼就看见了林玉正缩在沙发上看电视，身上还盖了一件小棉被。

    看了眼电视内容。

    国产爱情肥皂剧！周全给出了评价。

    方邪这时也从他房间走了出来，见着周全，揉着略有发红的左眼，有气无力的向周全打招呼：“早上好啊！”

    “早上好！”周全回应过去，心里泛着嘀咕：怎么跟个网吧少年一样。

    “早上好啊，林玉姐。”方邪又响林打了个招呼，随即打了个哈欠。

    “早上好啊，小邪！”林玉头也不转的直盯屏幕。

    方邪：“我年龄比你大！”

    “知道了，小邪！”

    “……”周全左看看林玉，右看看方邪，抛下一句：“羊羔兔子吧你们。”

    “啊！”刚出房间的周美一阵发懞，这粗口，陈青烟我你***……。

    餐桌上摆好了香喷喷的食物，煎至酥黄的饺子，切成块状的鲜卤肉、炸至金黄的草鱼，猪肝切成薄片摆在盘上，还有几碟炒菜，额外一人一个荷包蛋，绝对算的上是吃好还吃饱，还有昨晚剩下的填鸭肉。

    搭配着稀饭五人吃的津津有味，围着小圆桌，聊着天，有点烟火气，暖着终岁。

    吃完后，林玉去洗了碗。众人做完准备，就出门去准备年货了。

    “往左边一点。”

    “往下往下。”

    “哎丫，偏了偏了，往右边一点。”

    洞庭站在下面，指挥着洪泽贴春联。连续了好几次，洪泽忍不住出声：“到底好了没！”

    洞庭嘴角噙着笑：“往上面提一下就好了。”

    洪泽照做：“这样吗？”

    “等一下，我比一下。”洞庭对照了一下，连忙出声：“行了。”

    洪泽得到这结果三下两除二的就贴好了春联，乖乖的踩着梯子下来。

    陈青烟站在小广场的一个木桌前，桌上摆好春联用的红长卷，毫尖沾墨，大笔一挥，在喜庆的红色上写下了字“临东海享百年昌”、“承平安传万世良”、“神福佛佑”。

    字为草书，如游龙驰骏，一笔画各有人气，一气呵成。

    “好字，字好！”一旁众人纷纷鼓掌，王大爷当即掏钱买下了这一幅字联，共花了十五块，陈青烟笑纳了。

    他这幅字联真要来论钱的话价格比之寻常字联贵了个千倍不止，贵就费在墨上。

    紫胎墨在画符的土豪眼中有不多见，往往有价无市，这紫胎墨作用有三。

    其一，除小病，寻常感冒发烧在沾久了墨香便不会得；其二，免小灾，摔倒划刀破皮这等小灾祸是找不上门；其三，堆福气，其一和其二两点都可以说是这第三点的延伸，一些没捉到的大福气会平摊到生活中的小灾小病上，免受其罪。

    所以这位王大爷是占了个大偏宜。

    商店内热闹，人流量比寻常日子多了不少。却䴢和丽婘瑔这家逛逛，那家逛逛，绕得晕头转向，一个早上，上万块就花出去了，却䴢拿起老妈给丽婚瑔买的包，香奈尔品牌的，回想自己高中的财务未自由时刻，一周老妈就给500块，到后面考察了一下后，直降至200百，莫名有点牙痛。

    丽婘瑔瞧见却䴢那扭曲的脸庞，轻声柔道：“没事吧？”

    却䴢看了自己来媳妇一下，联想下当初生活，顿时开朗：“没事。”

    就当是给你攒的吧。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冉如意起床，叠被子，刷完牙洗完脸，穿了件羽绒服就出去买早餐了。

    孤零零的一个人，搬离那个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居住”的地方，出来租了个房间，不去管那些人的勾心斗角，生活就这样子了。

    走大街上，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没有扭头看过去，继续走着，与那一个欢快的家庭错开，如同两条相交后再无交集的直线，今年的终岁，孤零零的和往常相差不大。

    另一边道路上，那名妇女未曾察觉，拉着小儿子和小女儿，和丈夫说话。

    错过的直线，各有各的人生。

    门内大院，热火烧着水，放血、烫热水、拔毛，妇女们做着，也在聊日常聊八卦，男人们则是摆桌子，炒菜，搬东西，热闹的充满活力。

    几个孩子在门外放着土鞭炮或飞火轮，玩的不亦乐乎。

    一个流着鼻涕，呆呆的小男孩仰头望着双手环抱的崔恔勐。崔恔勐闭着眼睛，保持一个帅气cos不动（他自认为的）。

    小男孩耸动鼻子，用力把鼻涕吸了进去，伸出小手拉拉崔恔勐的裤子：“哥哥，哥哥，你女朋友呢？”

    你个羊羔兔子，真想把你打死！

    崔恔勐睁眼望天，缓缓道：“加个‘们’，要不然我打你！”

    “啊！”小男孩一脸懵，他小小的CPU不允许他思考这一问题，但对于挨打这种事，反应机制还是有的。

    “哥哥，哥哥，你们的女朋友呢？”小男孩问道。

    “……”崔恔勐叹了口气：“我也想知道啊！”

    听到旁边有脚步声在往这里走来，一大一小两个小鬼头同时看向来人，也几乎是同时发声向对方打招呼。

    “外公好。”

    “爷爷新年快乐。”

    来人是一个比较瘦小的老头，头发相比起崔余是较为稀疏的。

    老人嘴唇嚅动，润了一下嗓子，不好意思的对崔恔勐说道：“麻烦你了。”

    “没什么大事，正好我也不想听我爷爷在那唠叨。”崔恔勐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左手拍了拍小男孩脑袋。

    小男孩歪着头，向崔恔勐靠近一点。

    夜晚来了，人间却是热闹，万家灯火点暖了终岁，那最后的冬点点融化。

    周全一家把桌子搬到了榕树下，灯光照的光芒充足，火锅搬上了桌，热汤沸腾，如太极一样的鸳鸯锅隔开清辣两汤，花生酱、醋、大葱、蒜，金针菇、毛血旺，肥牛卷、毛肚片、肉丸……种类颇丰，还有从自家小棚子里新摘的鲜白菜，摆上桌，周全还出去买了可乐雪碧杨桃汁，可惜那个买甘蔗汁的不在。

    当周全回来时，桌上又摆上了其他菜，必备的水饺、切好的鸭肉、还有一两条淡水鱼、菠菜一盘。

    最后，林玉端上来一道土豆丝炒姜丝，被周命痛心的放回冰箱里。

    入座涮菜，烫熟之后蘸着酱吃了，味道好极了。

    周全最先吃的是毛血旺，这是用白首切的，其他肉也有一些。

    放入辣汤滚过一遍，立刻用碗接住滴落的辣汁，咬入中，滑润，辣的热躁感驱散体内的寒气，让他忍不住呻吟出来：“爽！”

    孟秋竫家里，小小的圆桌上饭菜比以往丰盛许多，因为今年多了很多人来陪她们，众人互相夹着菜或肉，吹嘘当年自己怎么样，有多牛逼，然后被其他人拆台，欢快热闹的场景很少出现在这小小的家里。

    孟秋竫吃的很慢，但哪怕洞庭等人一直给她夹菜，她也不会拒绝。

    欢快的场景，众人有着怀念，新年最是怀念死者。

    孟秋竫感受到一旁的外婆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刚转头一个红包便塞进了她兜里，外婆那饱经风霜的脸有着笑，眼中藏了安心。

    红包是长辈对晚辈的保佑，多或少，都在心中和不言的爱中。

    饺子上桌，崔恔勐赶忙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给小男孩的碗里夹了六颗形态最好的饺子，其他小孩根本抢不过他这个大魔王，但好在一盘有三十六颗，还是够这一桌的人吃的，可在转瞬间，崔恔勐又给自己夹了六颗，蘸过酱，也不在乎烫不烫的问题，立刻送入嘴中，汁水流开，人生好像得到了升华。

    剩下的五个孩子大眼瞪小眼，就开始抢了。

    崔校勐一边吃着，一边对旁边的小男孩说道：“吃快点，吃完这一碗咱们就要出门了。”

    “哦哦！”小男孩回过神来，有横有样的学着崔恔勐一口吞。

    崔余在中间那桌和几个差不多的老人喝了几杯自家酿的酒，加几个小菜往嘴里面送，酒没什么酒精。

    桌下围炉里的火炭爆开火星，红旺旺的。

    水晶灯透出淡黄色的光，洒在了地上，叉子抵住牛排使其不乱动，刀刃来回割动，将其分割开。

    红嫩的牛肉暴露在空气中，叉尖入肉，有汁水涌出，提起送入口，嚼动它，握住装着红酒的高脚杯，浅饮一小口，嘴唇轻抿，做出评价：“三分，帮我拿份酸奶。”

    木兰把高脚杯放在一边，吃中餐吃久了，西餐“胃”都丢了。

    “哦。”却䴢点头，随后侧头问丽婘瑔：“女王陛下，你要什么呢？”

    丽婘瑔歪头，想了想：“带点哈蜜瓜，再带点汁草蜜。”

    “行。”却䴢随即起身去拿。却涛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木兰扫了他一眼，“我儿子，我还要管。”

    却涛不说话，看了一下丽峦。

    却涛：帮忙。

    丽峦不动。

    丽峦：我媳妇也在。

    姬远邻轻“呵”一声，对着丽婘瑔道：“不劝劝他？”

    丽婘瑔摇摇头：“爱一个人，不是让他（她）留在你身边的理由，这是您说的。”

    姬迅邻微微颔首：“我说的是‘喜欢’，不是爱，不要偷换概念。”

    丽婘瑔闷声道：“一样。”

    姬远邻嘴唇勾出一抹笑。

    打开灯，从冰箱拿出水饺，冉如意给自己挂上围裙，煮开水，把水饺放入水中。

    想了一下，转身拿了油罐往水上面滴入五六滴的油，香味在沸腾间钻出，洒了大约半勺盐，调好温度和时间，盖上锅盖，就去煎鱼了。

    十分钟过后，把水饺捞出锅放在盘子上，搭上小碟的甜辣酱。

    放在桌上，也不动，手机的群内，各自发着春节的团圆饭，还有发着新年的祝福语。

    自己一人，静静的看着，有些羡慕。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冉如意走到门，透过猫眼见到了红红的一片。

    冉如意撇嘴，拉开把手打开门，一幅字联迎入眼帘，崔恔勐和小男孩从字联后面探出脑袋，“惊喜吗？”

    “还行。”冉如意让开一条道，崔恔勐乖乖进去了，后面还跟着小男孩。

    “姐姐新年快乐。”小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脸上有着纯粹的笑。

    冉如意这才露出笑容，蹲下下身子，揉着小男孩的脑袋，收下红包，又从另一边口袋拿出另一包红包：“新年快乐，于观，又长一岁罗。”

    以往的新年，崔恔勐回来时都会带于观来陪她过新年，至于原因吗，崔动的解释是于观的爷爷让他来的。

    于观的爷爷是崔恔勐的外公，于观的后妈是冉如意的生母，新年的陪伴，是愧惭的点点积累。

    过了孤寂，家家户户等着新年。

    指钟在走，夜晚有灯。

    “唰”一道声音照了夜，光入了心，头望出，烟花升空开放，美在人间。

    千万家灯出，千万家团圆。

    “新年快乐。”周命开始发红包，周美把藏了许久的红包掏出率先发出，方邪也有。

    陈青烟和贺远溪一同送给孟秋竫一套《浅符》，洞庭等人则是送了二十张养符的明灯纸，吃剑的天倾磨剑台，一个大约巴掌大小，瞎子男子送出一把从高山竹林砍的明真竹雕的竹剑，外婆的围巾还在织着，孟秋竫给了众人一粒火种，蝉冬的。

    “平平安安！”孟秋竫送出祝福。

    “岁岁如今夕。”众人欢乐。

    月光烟火下，崔恔勐和冉如意分别用手机和相机拍照，于观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够这样的场景。

    二人忽然转头，吓了于观一跳。

    “新年快乐！”光芒闪过，于观的一张黑历史从此定格。

    崔余望着盛景，有些感慨：“比我们当年，要繁华的多。”

    一旁的老家伙们也是乐不开支：“这样才好，越繁华越好。”

    “喝酒，今王把你们全给放倒。”

    “去你么的，今天的主场可是老子。”

    “老邱吹牛，来，喝”

    “喝。”

    “……”

    “真好啊！”木兰眼中倒映出烟花，有些怔神了。

    却涛握着她的手，“很多年就喜欢。”

    二人相默不言，紧握的手不曾放下，一旁的丽峦和姬远邻夫妇也是如此，望的出神。

    后面的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眼，爱意都在眼中，藏也藏不住，相握的手，于新年烟中见证。

    庭院中，涧远亭，把半纸收入袖中，徐闻侯饮着酒，对着月亮轻声道：“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