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碧波潭(1)
关山月知道狄寻打坐下仍旧耳听八方,辞元境的神识通达,一丝一毫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注意。
说完便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扮作一副非常厉害的样子,青须覆盖的嘴边似乎还有一丝笑容,炫耀的冲狄寻挑了挑眉锋。乍的一看,还是挺有型的,隐约之中有股不凡的气质浮现。
随后睁开眼的狄寻,一点也感到不奇怪,只是这般愣了一下,毫不在意周围人的反应,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这样,狄寻能想象得到,接着便缓缓站起来,整理了一番衣服,大笑着回道:“出言谦雅,幽默风趣!而且闻君一席话,拨开云雾见了青天,那简直胜读十年书。一个字,绝了。”
关山月面浮喜色。古树荫下阴凉宜人,两人接着乘兴谈论眼前的一切,不知在低言细语说些什么。
这儿阿蒙河谷出身的人们床上情趣十足,照观如旧,就这样慢慢耗过了一个时辰,很是惬意。
祁长老终于结束了他履行的任务,提起雷鸣般的步子往回迈。
“彩虹!是彩虹!”附近有人突然大喊,声音中是以带上随便涂抹的彩色,仿佛春的全部数字。
而人群中则揉皱了从欢聚汹涌的源头,阿蒙河谷的虹不曾美得这么令人惊叹,令人礼赞!因为它总是一模一样,升起又落下。
落霞门名播中州,落进了每一寸泥土。
即使如此,新弟子考核的整个过程,也不过就是先调查一下考核人背景和身份,再用黔灵石测试根骨,考核合格的人留下而后熟悉长老的训示,过程总是一成不变,如过往的虹。
整整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最后,眼见天色向晚,连鹰的脚也歇了。在一位位落霞门杂役弟子的分别陪同下,带入指定的区域进行休息,继续等待明天的实战测试。
太阳沉没,晚星闪烁,踩着稀薄的雾霭。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时刻。
落霞门财大气粗,建筑的宽敞的一个房屋之中,还点着明亮的灯火。关山月整个人斜躺在殷红色的柱子上,披着个小小的毛毯,慵懒道:“明儿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虽然等到祁长老把所有事情讲完,关山月好似都听在耳中,但是由于不停的发呆想事,左耳进右耳出,还是不清楚今天在讲些什么。
狄寻聪明的隐约猜到关山月那点心思,他是做了很多白日梦,于是乎清晰道:“高台上的老者,说他是庆昀峰首座祁升,奉门主之命,特意主持此次的入门招生考核。
明日第二关铁锁岛斩妖,时限为期七日,七日过后,结算通过者才可以进行最后一关登天梯。
如果这三关考验过了,一切简简单单,就可以像那些身着青衣制服的外门弟子,生活、修炼在这一座钟灵毓秀的山门里。”
油灯下,茶壶的影子像一位策马奔腾的将军。
关山月当下爽朗一笑,提起桌上的朱砂茶壶斟了一杯茶,双手递给了狄寻,笑笑:“哈哈,由此事实证明,连智者也都有始料不及的时候。那我们辞元境还不拔得此次头筹?”
狄寻不禁向他瞧去,点了点头道:“哪里有!哪里有什么辞元境的考生,我们不是小小的灵动境吗?”
关山月顿了顿,心领神会。
在这个短暂交流的时光里,延续了一问一答。
“你来落霞门会做什么?总归不会是拜师吧。莫不是偷师?”
“寻宝藏,能救人的宝藏,”狄寻抿了小口清茶,很入口很淡却很提神,“一位故人!”
坐下又一折身坐起来,关山月精明的眼光一边闪烁着紧追不舍,一边嬉笑问道:“那你是有藏宝图了,可不可以给我讲讲。”
狄寻微微一笑,不知他如此冒失是何用意,一边说一边绕着屋子中间的银羊石桌踱步低声道:“我的又不是我的。
那你可要支起耳朵仔细的听好了,第一个谜题,春朝煮芸苔,斜风细雨不须归。”
关山月抓耳挠腮,沉思了片刻默然回道。
“说真的,我是真猜不出来。哪有你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
诶!对了,这个谜语,莫不是你偷看了哪位姑娘家的手绢,偷偷记下来的吧,然后就成为了手中藏宝图,不曾暴露的巨大秘密。”
他紧挨着狄寻,忍不住开个玩笑,对自己这句俏皮话很得意。
狄寻给他这么一说,呼吸都岔了口气,实在不想搭他这范儿,恍惚记起一个叫金石的家伙,干脆眼不见为净,又栖心凝神,闭关潜心修炼去了。
因为最近重拾的七字宝树妙言愈发精进,云华境气海的瓶颈也日益松动,半年多终于有了令人欣喜的一部分进展。而且天宝卷轴昔日的万般光华,依旧深深的吸引着着迷的狄寻。
山中深夜静静悄悄,巡逻的鼓声,余音还久久不绝。
岂知回到自己屋子的关山月触景生情,用力推开窗户,凝望着那离更远更远的峰,长吁短叹的轻声细语道:“往事知多少,不堪回首月明中。假如无畏的牺牲得不到代价该有的交换,那么何时才能重返故国啊。”
关山月吹灭了灯,感慨沉默了很久,乏味地摇了摇头,任由黑夜吞噬,没有一颗星辰从那里一隅经过,是月光织了牢,月牙在靠近山顶的地方游荡。
“千万里云和月,
云月河里轮白昼。
卡赛山和山下,
孕育神美的容颜。
……
牧歌溪泉,
像那不眠的神鸟。
……
古老的传说,
向光而生,向光而死。
雪满压枝头。”
战歌在心底的余声像是天边远远传出去的雷,却发现所有语言此时都是苍白的,听不出喜怒来,熟悉又陌生的鼓声震得他脸色发红。
然后他凝望着,继续凝望着,像在高原贫寒的荒野中行走,丢失了魂,害怕失去什么,想想又什么都没有。
部落的形状!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像是有根针在关山月的脑袋里死命划着,戳破一个个记忆尘封的彩虹泡沫。
也不知多久,疲倦涌了上来,犹如漫游在仙境,一步步柔软的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