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事典15 骑士学院
不,悠里先吧。”
由于他帮我拿行李还为我带路,由我先登记的话不太好,但是似乎可以由我先登记。
后面的人也在等著,在这里礼让顺序应该会造成困扰。
“那我先登记了。”
我这么说后,和登记的女人说:“我是悠里•霍乌。”
“好,是悠里对吧?你是一号房。”
一号房吗?说不定是因为我是首席。
“这是贵重物品库的钥匙,请收下。”
看来也有类似金库的东西。由于房间似乎不是个人房,有这种设备很令人开心。
我接下钥匙。离开队伍后,听到“你是二号房”的声音。
妙罗是第二名吗?
不,要是公主住进这种只有男生的宿舍,不管怎么说都很危险吧。
如果有这种事,我会怀疑王都的人脑袋是否正常。凯萝也有可能不会住进宿舍,太好了。
“我们的房间在隔壁呢。”
妙罗好像很开心。
“是啊,再次请你多多指教了。”
“我才是,请多多指教。”
就这样,我们走进宿舍里,爬上二楼。
第一间房间上写著“1”。
是这里。
“那这个还给你。”
“谢谢你啊,帮了大忙。”
我接下包包。
“不会,下次见。”
我和妙罗分开,打开房间的门。
我走进房间,不愧是新建好的建筑,是飘散著木头香气的漂亮房间。如果这里是旅行的目的地,应该会让人忍不住感到雀跃。
不过,房间里已经有人了,正稳稳地坐在床上。那孩子像是同学,留著类似平头的短发。
他的体格很壮,甚至不会觉得他是同年纪的人。他不知道为什么,露出好像很生气的表情,拚命地瞪著我。
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没有头绪。那是当然了,因为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我看向房间里头,有三张床。床尾朝著门,床头朝向露台,在三张床中间取出间隔,并排在一起。
面向露台的地方也有门,看来可以出去外面。
这间房间满大的。
稍微环顾一下四周,读书桌贴著墙壁,左边有两张,右边有一张。
在空了一张读书桌大小的右边空间,排列著三个类似高挑置物柜的柜子。
这就是贵重物品库吗?
我下定决心后走到右边的床,将包包放在地板上。
该说什么才好呢?
他正在瞪著我,很难和他说话,错过一开始打招呼的时机了。要继续忽视他也很奇怪,真伤脑筋。
小平头依旧瞪著我,像在看杀害父母的仇人一样。我不记得我杀了谁的父母啊。
唉。
让人想叹气。不过,如果我不主动示好,友情就完全不会萌芽。
现在要打招呼,对话是从打招呼开始。
后到的是我,所以应该由我先打招呼。
“我叫悠里•霍乌,请多多指教。”
我爽朗地说道。
“我没有问你。”
他马上回答很过分的话。
这家伙是怎样……是从蛮荒国度来的吗?
……对话就结束了,飘荡著格外紧张的气氛。
唉……因为我好像能和妙罗处得很好,还以为这意外地是个好预兆,结果却是这样。
我必须开始和原住民交涉吗?
可是我今天很累,所以算了。来整理行李吧。
顺带一提,似乎是被送来的行李分别堆在房间的边角。那是除了我以外,其他两名室友的个人物品吧。看那个数量,我的三个包包似乎算少了。
我走向置物柜,把钥匙插进贴著我名字的置物柜,打开。打开后,里头是棚架型的。
有一半可以吊衣服。我把行李一一随意地塞进去。
最上面的那一层似乎是预测到我们会长大,在非常高的地方。以现状来看是伸手不可及,所以我打算放弃,但旁边周到地准备了能当成踏脚凳,像是楼梯的台子,所以我把那个拿来用。
上面就放平常不会用的东西吧。我从包包里拿出装著墨水壶和王鹫大羽毛的东西,塞进里头。
接著,顺便把写完的两本日记本放进去。我也考虑过要放在老家保管,可是不能被别人看到内容,所以我决定带来。
就算被其他人看到,被当成使用神秘文字的恶魔崇拜者也很无趣。我姑且在书带上上了锁,所以没办法轻易看到内容,不过只要随便拿把小刀就能切断书带,所以要打开并不难。
我把变得空荡荡的包包塞进床底下后,将墨水壶、羽毛笔和剪刀等等的文具组放在桌上,最后放上现在在用的第三本日记本。
细想一下,这样随时都能去文具店了呢。
也可以认为这样变比较方便了吧。
“你这家伙,谁说你可以用那张桌子了?”??????
原住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么说来,没有人说过这件事,我为什么会认为这张桌子是自己的呢?
第一,是因为和置物柜相邻且被孤立的桌子上已经有放东西了,所以我以为是先到先赢。
第二个理由是我的床在右边。
床在右边,桌子在左边的话,有点不好生活。
“不能用吗?”
“不是不行。”
居然不是不行,这家伙想说什么啊?
“但是,要经过我的同意。”
啊??????
“很抱歉,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怎样!?”
别大吼嘛……
“不,我以为你是王族的人。”
如果是王族,有特权也不足为奇。
这个国家是王国,而这里不是霍乌家的自治领地,是直辖领地。
不,不是吧。
入学典礼时,学院的老师们没有称呼凯萝为“殿下”,会直呼她的名字或是凯萝小姐。
应该有“所有学生一律平等”的理念,就算是王族也不会有特殊待遇是这间学院的优点。
“你这家伙别嚣张啊,我不知道你是首席还是啥玩意,但光是读书可没办法成为骑士。”
我哪里让他觉得嚣张了……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我也觉得用纸本考试决定骑士院的首席很奇怪。
“嗯,说得也是。关于书桌,的确应该讨论过后再决定也说不定。”
“讨论是什么?”
我差点忍不住喷笑出来。这个词有点难吗?
“就是大家一起决定事情。我们三个室友一起商量,决定书桌的问题吧?”
那样的确比较公平,虽然不知道剩下那个人是谁,但是先到的先赢,把剩下的东西留给他应该也会有所不满。
“我不要。”
…………
他说不要。
一下说不是不行,一下说不要,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
这个原住民是想要这张书桌吗……若是这样,为什么要把行李放在对面那张书桌上……
为什么啊……
太多谜团了……早上的那件事也好,小孩的生活对我来说好沉重……
“我是多拉。”
他突然报上名字。
多拉。
喔,原来如此,这样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难道你是多拉•戈德温?”
“没错。”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很倒楣。
不,不是倒楣。一开始认识妙罗很幸运,感觉就像和这件事互相抵销后变成了零吧,乐观地想的话。
不……可是,这家伙是室友的话,实在有种负数太多于正数的感觉。
十五年。
就算努力一点就能早点毕业,但是会就这样过五年或七年吧?只能期望会在中途换房间了。
不过,他脑残得超乎想像呢。
好想看看他的父母。
迦拉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太不会教孩子了吧。
“我认识你父亲,你有听说吗?”
“我有听说,但是那和这个无关。认识我父亲又怎样?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
不,我没有。
是这样啊。
说不定是因为迦拉灌输他奇怪的事,所以他才会从一开始就敌视我。
也有可能是他原本就很粗鲁,可是没有成见就突然显露出这种态度,再怎么说都太奇怪了。或许是迦拉灌输了他什么事,让他对我有偏见。虽然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他本来脑袋就真的不太好。
“我不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但我搞懂了很多事。”
“啊啊!?”
不要那么大声啦……
“你是书呆子吗?竟然那么嚣张,开什么玩笑。”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多拉缓缓走近我,将放在暂定为我的书桌上的墨水壶扫落。
墨水壶掉到地板上后碎裂,形成黑色水渍。
唉~看他干了什么好事,墨水很贵耶,他要赔我吗?
地板也弄脏了,谁要清啊?
“干嘛?你怕了吗?”
他嘿嘿笑著,威吓地对我说。
这家伙是怎样……
我要去和迦拉抱怨了喔。
接著,多拉一把抓住我还没写完的日记本。
啊?
多拉拿起我的日记本,炫耀似的在我眼前晃啊晃。
“竟然特地自己带要读的书来,你以为你是谁啊!”
“还给我。”
这个臭小鬼。
那是重要程度仅次于生命的书,我再怎样也火大了。
“那是很重要的东西,还给我。”
那本日记本是我存下零用钱买的书。
要是弄脏或弄破了,可没办法当成一点小玩笑就解决。
“啊?你凭什么命令我?”
多拉把日记本扔到地上,一脚踩住,还不断践踏。
…………喔,原来如此。
什么嘛,这家伙是想打架吗?既然这样,那样还比较快解决。
“呼……原是你是条狗啊。”
“……啊?”
“跟狗本就不该说人话。所以既然你希望这样,我就陪狗玩玩吧。”
原本无视这种白痴是最聪明的做法,但是室友没办法这样。我就陪小狗玩玩吧!
索伊姆的薰陶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了。
“因为我也不想和讲不听的狗住在同个房间里。”
“你说什么……”
多拉的双眼直瞪著我。
“来啊,你只会乱吠吗?是胆小鬼吗?”
我如此挑衅的瞬间,多拉先出手了。
“你这家伙──!”
或许该说果不其然,多拉像擅长打架的小混混一样,凭著蛮力对我挥出勾拳。
要躲避他的拳头,就像在已经打败了最终大魔王的游戏里再打一次最一开始的新手教学战,对和索伊姆交手至今的我来说,完全是简单模式。
即使只是握起拳头揍人,威力也会依照利用体重的方式完全不一样,速度也会因为身体的使用方法而完全不同。
我躲过多拉的拳头并抓住他的袖子后,把他一口气拎起来,同时抓住他的衣领。拱起背脊后弯下膝盖,拉过抓到的袖子,并以抓住衣领的手臂把他扛到肩上。
之后像压缩的弹簧弹开来一样站直身子,使出过肩摔,把多拉扔飞出去。
不是摔到地面上,我在中途放手,把他扔出去。多拉以上下颠倒的姿势撞上门板,发出极大的声响。
小孩的体重的还不至于撞坏门,但上面的合叶喷飞了。
我马上跑近他,像在踢球似的踢向他的心窝处,用力将他踢飞。
“喔咕────唔!”
多拉发出不成声的哀号,抱著肚子满地打滚,我抓住他的肩膀,硬逼他正面向上。
我顺势骑到他身上。
这时,他伸展在外的手臂还能活动,但另一条手臂则被我压在脚下形同瘫痪。
“喂!”
“──你这家伙!”
我抓住他想揍我的手臂,制住他。
“你在找我麻烦吧?”
“什么啊!?”
我以掌缘向下的握拳方式,用力捶在多拉的鼻子上。
发出“咚”的沉闷声响。
拳头可以感受到小孩柔软的血肉触感。
多拉不知道是不是几乎没有被揍的经验,露出幼儿般的错愕无助神情。
鼻血从他的鼻子流下。
“还问什么,你想找我打架的吧?”
“……唔!”
多拉回过神来,狠狠瞪著我。
他用恢复自由的手臂揍向我。然而,因为他的一只手臂被我压著,没办法用到肩膀的力量,没有打中我的脸,变成只是在胡乱挥动手臂。
我真的很生气,气到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这家伙激起我在日本的悲惨回忆,把我一字一字细心写下的日记本粗鲁扔到地上,还用骯脏的鞋子践踏。
这种笨蛋会轻易地越过不能跨越的界线,所以很令人困扰。他不知道有些领域不能半开玩笑地入侵,还若无其事地践踏别人的自尊。
“回答我啊。”
我又赏他一记铁锤。沉闷的声音响起,鼻血四处飞溅。
多拉的脸色开始明显变了。
应该是本能性地察觉到目前的状况是压倒性的不利,局面难以逆转。虽然还看不出明显害怕的神色,但他显然已经开始惊慌失措。
“你想找我打架吧?”
“啊!啊啊……”
“那么,你就该有做好会变成这样的心理准备吧?”
我挥下铁锤。他泄漏出“噗!”的声音,拳头因为血而有湿滑的感觉。
多拉的鼻子周围因为流血,变得一片鲜红。
“我说过,那是很重要的东西,要你还给我吧?”
我又揍了他两三拳。
事到如今,揍一拳和揍十拳都一样。多拉的嘴唇破裂,流著鼻血,满脸是血,连脸形也变了。
无所谓,我完全不在乎眼前这个垃圾会怎么样。
“我说过了吧?回答我。”
“说……说过了。”
“那么,践踏了那本书的你……”
我又揍了他两拳。
再打下去,他的门牙搞不好会断掉。
差不多该停手了吧。
“就算被杀了也没有意见吧?”
我用双手掐住多拉的脖子。
“你觉得剥夺是你的专利吗?”
“啊……嘎……”
多拉的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臂。
他应该使尽了全力,但是力气不怎么大。
“有人说,笨蛋不死就治不好吧?那你呢?”
“嘎咿……呕!”
“去死吧,这是你瞧不起我的报应。”
“啊唔……”
在他真的窒息前,我勒住他脖子的方式从掐转为压。
结果,多拉一下子就翻起白眼,全身失去力气了。
晕过去了。
我将手放在口鼻,还有呼吸,还好还好。
不,才不好。
我恢复理智。我在干嘛啊?
下一秒,门被大大敞开。刚才在登记的中年女性打开门走进来。
“你在干什么!”
门的另一边有一大群孩子,正从中年女人的背后看著我们。
我回头一看,露台那边的窗户也有一群人在偷看。事情大条了。
“我们在打架,刚刚打完了。”
我站起身,甩著沾满鼻血的手说。
这下子,怎么看都完蛋了。
脸上都是血,满脸通红的多拉痛苦地昏过去了。
乍看之下像是死掉了。另一方面,我则是毫发无伤。
哇啊,这下子会被退学吧?
好吧,不管怎么想都没办法和那种疯狗和平地生活上好几年,这样只能说是我运气不好吧。
咲月说不定会翻白眼晕厥过去,但也只能那样了。
“下手太重了!”
看来下手果然太重了。
“喂!振作一点!!”
中年女性抓住多拉的肩膀,不断摇动他。
“最好不要一直摇他喔,毕竟他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中年女性确认呼吸后,轻轻地将多拉放到地上。
“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位成年的女性过来。
“去医务室请医生过来。”
“咦……啊,好!”
喔~喔~事情开始闹大了呢。
完蛋了。
“悠里•霍乌,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她提出很麻烦的事。据我的推测,她是舍监之类的人物。
“他侮辱我,损毁我的个人物品,而且还一脸凶恶地想找我打架,所以我就和他打了一架。”
“……再说具体一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要我说具体一点,还要我说得多具体?反正她一定不相信小鬼说的藉口。
“没办法更具体了,事情就只是这样。”
“……我看不出你有反省的意思。”
她用非常生气的表情对我说。
啊啊?
我差不多开始感到火大了喔,这间学校是怎样?
从昨天开始,全都是令人不悦的事,开什么玩笑。
“该反省的是他吧。”
“你说什么?”
舍监气得吊起眼尾。
“您好像没办法理解,所以我依序解释一下。我呢,走进你们决定的房间,是走进你们决定的房间,结果那个像疯狗一样的臭小鬼在里面,一开始就气势汹汹地开始侮辱我,拿走我的个人物品,我请他还给我,而他拒绝,破坏我的东西,我们起争执后,他先对我挥拳揍来。然后当我做完自卫举动,稍事休息时,您过来了,责怪我的自卫举动,还要我反省。这样不管怎么说都太不讲理了吧?我可没有犯下任何过失,幸好我碰巧有自卫手段,要不然我明明在没有犯下任何过失的情况下,被人打成重伤了。现在您还责怪我没有反省的意思?想抗议的是我吧?”
我一口气说完后,中年女人像要抑制住头痛,用手撑著头。
喔,感觉像从备受期待的模范生一下子变成了问题儿童,评价一落千丈了呢。
股价暴跌啊。
“……总之,事情都发生了,之后你可能会受到惩处。你家在王都里有别邸吧?你今天回去家里,等待之后的惩处通知。”
什么啊,要我回家吗?
彻底把我当成问题儿童了呢,真是伤脑筋。
我把第三本日记本收进置物柜后,上锁锁好,只带著钱包、短刀和置物柜的钥匙离开宿舍。
◇◇◇
人生第一次打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验不够,下手太重了呢。
虽然这么做很鲁莽,但仔细想想,就算以自卫为理由,也免不了被指责为防卫过当。
唉……完蛋了,回家会被老爸和老妈骂吗?
“悠里,请等一下。”
当我心情沉闷地离开宿舍时,妙罗和我搭话。
我停下脚步。
“……怎样?”
他要说什么?
“发生了那种事,你的情绪说不定还很激动,但是你最好先洗一下手和脸喔,沾到血了。”
“这样啊。”
我忍不住想用袖子擦脸时,妙罗握住我的手臂,阻止了我。
“袖子会脏掉喔。”
也对。
不过,没有打人的手也沾到了血,我只能用袖子。
“后门有一口水井,我们去那里洗吧!”
妙罗硬抓住我的手,迈步走去。
我的手上沾到了血,所以你的手也会被弄脏耶。
“抱歉啊,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不会,请不要在意。”
我会在意啊。
“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你很厉害呢。”
妙罗的语调有点高兴,似乎很兴奋。
“一点也不厉害,我做了蠢事。”
现在想想,我不需要做到那种地步。
我拥有力量又气昏头后,会变成那样吗?我现在了解到自己不晓得的另一面了。
我们走到水井后,妙罗用被血弄脏的手用看来也是全新的吊桶汲水,拉起装满清水的水桶。
“手给我。”
我依照他说的伸出手,妙罗倾斜水桶,让水流下来。
手逐渐被洗乾净。
洗乾净后,这次换我帮妙罗洗手,最后洗自己的脸,也顺便稍微清洗一下染到一点血的袖口等处。
洗完后,心情感觉好一点了。
而这时才发现,我直到刚刚内心都带著一股好勇斗狠的血腥味。
“唉~”
我忍不住叹气。
完蛋了。
退学吗?对不起老爸和老妈啊~
“虽然我们刚认识,但搞不好会就此道别呢。”
“咦?为什么?”
“惹出这种事,被退学也不奇怪吧。”
“噗!”妙罗稍微喷笑出声。“你以为会被退学吗?不可能有那种事啦。”
“是吗?”
我觉得有可能啊。
“如果你是打了凯萝殿下就另当别论,但如果要让来自霍乌家的你退学,学院不可能做出这种傻事啦!”
说得非常肯定呢。
“可是,我把他打得很惨。”
“你又没有杀了他。”
“是没错。”
“学院也不想让事情闹大。当学院将他送回父母身边时,也会做好止血的治疗,脸也会清乾净吧。视情况,甚至还会替他化妆隐瞒过去,所以你不用那么担心。”
的确。
又不是脸上有撕裂伤而流血,只是流了鼻血,如果洗掉,应该只会留下打击的痕迹才对。眼皮可能有点裂开了,但起码没有打到骨折。
听到别人这么说,我才能冷静地回想这一切。妙罗说得的确没错,虽然连我自己都没有自觉,不过我似乎也很混乱。
“而且,多拉是问题儿童的事很出名。再怎么样,你都不可能被退学啦,这点我敢保证。”
听到他这么说,我也开始觉得放下心来了。
“原来如此,我放心了。”
心情变得轻松许多。
因为一入学就马上被退学的话,实在很对不起路克和铃绫。
“有帮到你的忙就好。”
妙罗高兴地说道。
我和妙罗告别,徒步走回别邸时看守出来迎接我。
“你好,我回来了。”
我这么说后,他说著“欢迎回来”放我进去。
他看过我,所以原本就不会特地阻拦我。但是我没有搭乘马车,所以他似乎觉得有点奇怪。
走进别邸时,女仆长一走出来,马上就发现了喷溅到我衣服上的血。
“少爷,您受伤了吗?”
我和这个人也认识好几年了,可是不要叫我少爷啦。
“没有,我马上就和室友打了一架。这是被溅到的血,洗得掉吗?”
“请马上脱下来,我去拿替换的衣物来。啊,不能在这里脱,请到会客室。”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在玄关入口脱光光啦。
由于女仆长在我说话前就十分迅速地飞走了,因此我自己走到会客室,匆忙地脱下制服。
我还没脱完衣服,女仆长就拿替换衣物来了。
“很抱歉,请您自己更衣,因为血沾在衣服越久,会越难洗掉。”
所以她才那么著急吗?我把脱完的制服递过去后,她立刻拿著衣服离开。
虽然有点乾掉了,但我有先用井水弄湿袖口,应该没问题吧。
我换好衣服后,直接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休息。
“悠里,怎么了?”
休息了一会儿,路克或许是听到消息了,过来找我。
他今天和明天都会住在这里才对,我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但是……好尴尬。
我慌忙地从沙发上站起身,低下头。
“……我到宿舍立刻就跟人打架,所以被赶出宿舍了,对不起。”
我坦白招供。
真是丢脸。
“打架?和谁?”
路克一脸严肃地质问我。
他看起来也有点生气。当然会生气了。
“迦拉叔叔的儿子。我进去宿舍后,不知道是不是碰巧,我们是室友。”
“喔。”
路克似乎接受了。
“唉~不能打架啊,武术技巧不是用来打架的。”
他对我说著常套式的教训话,但是好像也不是真的那么在意。他说不定有听迦拉详细地说过自己儿子是个问题儿童。
“我正在反省。”
“不要随随便便就打架。”
“是。”
“是对方先攻击你的吗?”
“是。”
“我就知道,因为我有听迦拉稍微提过。”
果然。
“这样啊。”
还好他是个能体谅儿子的父亲。
如果他用失望的眼神看我又不分青红皂白地责备我,我会觉得非常难过。
“应该没有亮刀子吧?”
“从头到尾都是空手。”
“有打断骨头或是打碎下巴之类的吗?”
“没有。”
“是吗……我还是问一下,你没有杀了他吧?或是把他揍到晕过去之类的?”
询问的顺序颠倒了吧?
我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我没有杀了他,但是把他勒晕了。”
“勒他脖子啊。”
路克突然一变,改为责备似的语气。
被他责备我也能理解。
“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啊?如果你勒人时力道拿捏不好,可是很危险的。”
“因为他是像疯狗一样的人,我觉得如果不勒晕他,他在打到体力耗尽前都不会停手。”
这是真的。
“那种状况可以制住对方手臂……”
“我觉得那样或许会伤到手肘。”
我也和索伊姆学过关节技。
如果使出臂锁,会有和遭到殴打时完全不同性质的剧痛流窜过身体,所以可以轻松压制住对方。
虽然也有失败的时候,但那种痛不是遭到攻击后可以抵抗的性质。不过,如果有勇无谋地想挣脱而挣扎,也有可能会伤到肌腱。
一般而言,肌腱损伤很糟糕。运气不好的话,就算过了十几二十年,即使只是简单日常动作,肌腱都可能还是会痛。
那种痛不是强忍就好的痛。比方说,如果挥舞长枪的动作中有一瞬间感到痛楚,肌肉不管怎么样都会对刺激产生反应,动作都会出现不自然的破绽,以骑士来说,可能会是一辈子的障碍。
“嗯~那就避开攻击,踢他的脚。”
脚。
脚啊。
“他的体型比我高大,我的体格能办到吗?”
我没有想到脚。
相对瘦小的体格本来就较难造成打击伤害,所以我至今都没有想过要以打击为主去战斗。
索伊姆也和我说,在长大成人前不能依赖打击。
“反覆多踢几下还是能奏效吧,但很难说。因为对付经常打架的人,若要边逃边打需要技术。如果你有迦拉那种体格,对付没有练过武术的普通人,应该可以一脚就让人站不起来。”
的确,如果可以用下段踢把人踢到站不起来是理想的情况。
然而就如路克所说,要和挥拳揍来、想抓住自己的对手保持一定的间隔距离,同时命中多次下踢的话,需要技术。若是在开阔且平整的校园,有够大空间可以闪躲的地方开打或许还行得通,但要在那么狭窄的房间里用这套战法,就太为难了吧。
一个弄不好,我也有可能被逼到墙边压住,然后单方面被人毒打一顿。
对我来说,难度太高了。
“到头来,还是不理会他的挑衅比较好吗?对他投降,另外跟舍监告状之类的。怎么样都不行的话,以后都从这里通学也可以。”
“或许那是最安全的方案……但那不是骑士该有的态度,同学会非常瞧不起你喔。”
路克也意外地一脸苦涩。
有种作为一个男人,不希望我这么做的感觉。
怎么?被人家挑衅后夹著尾巴逃跑的话也有问题吗?到头来,在遭到别人挑衅的那一刻就是走投无路了吧?
不准打架,但是被别人挑衅时要迎战,可是不能让对方受伤──是这样吗?
虽然很不讲理,不过关于人际关系的问题大多都很不讲理。虽然会很烦,但或许就是这样。
“算了,我今天会和迦拉去喝酒,我会和他谈谈看。”
这、这个老爸……
竟然在儿子苦恼的时候,和别人约好要去喝酒。
唉,是没关系啦……
“咦?怎么了!?”
声音响起。
铃绫从路克的背后出现,看著我。
她是发现到不该在这里的儿子,忍不住出声的吧。
我的背脊不禁发寒。
在某方面来说,她是我最不想挨骂,最难为情的对象。
“对、对不起,我回来了。”
我发出连自己都觉得丢脸的声音。
“悠里和朋友打了一场小小的架,这是常有的事。”
路克马上帮我打圆场。
谢谢爸爸。
“你闭嘴。”
铃绫冷声说道。
爸爸立刻闭紧嘴巴。
爸爸……
“悠里,你和别人打架了吗?”
这个声音听起来不是甜言蜜语的声调,而是质问的语气。
“对……”
这种场面曾发生过好几次,但是每次变成这样,我就有种真的像个孩子的感觉。
会很丧气。
“你打了人吗?”
“我打人了。”
我这么说的瞬间,头顶挨了强劲的一拳。
明明是头顶挨揍,却痛到下颚。
好痛……
我忍不住蹲下身子,抱著头顶。
脑袋恍恍惚惚的,视线里有星星在飞。
呃,这真的好痛。
流眼泪了。
“如果跟人动手动脚打了一架,双方都要被拳头修理是规矩!”
这是哪里的当地规矩啊……
我眼中泛泪,视野像在泳池里一样。
“那个孩子肯定也被他爸妈用拳头修理了,所以很公平!”
自信满满的神奇理论。那怎么可能。
就算我这么想也不敢出言抗议。
我赢不了妈妈。
不久后,路克去喝酒,听说去了大图书馆的夏姆和他错过,回来了。
她知道我回家了,十分欢喜地来找我。
我的头上肿了一包,和铃绫与夏姆围坐在餐桌旁,夏姆向我要求我们说好的作业,而我出题目到半夜时,醉醺醺的路克回来跟我说:“迦拉很感谢你,说这是很好的教训,所以别担心,明天放心去上学吧。”稍稍放下心来后有了睡意,我忍著睡意出完作业,想像著夏姆高兴的表情入睡。
◇◇◇
隔天,我一大早起来,睡眠不足地搭上马车去宿舍后,脸肿起来的多拉正在玄关等著。
这家伙为什么在等我啊……别来啦,说真的……
多拉的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到处都是瘀青。
连我都觉得,我竟然把人打到这种地步。一眼看去,会猜想应该有两三颗牙齿掉了。
我慢慢走近玄关时,他对我说:
“──我可没有输。”
我呆住。
咦?我的耳朵有问题吗?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啦?”
“那样不算输的话,要怎样才算输?”
我真的很想知道。
“要等到我认输才行。”
真的假的?
认输的话就算输,很简单。
好吧,这大概就像是他的信念之类的,所以不是别人应该插嘴干涉的问题。
不管是黑还蓝,自己说是白就是白。那样也不错吧?不过好麻烦。
“那昨天打的那场架是谁赢?”
“……唔!”
多拉没有回答我。该说是不回答吗?他像是有点想不出答案。
他应该不可能说得出“是我赢了”,硬撑说“是平手”也太不要脸。
过了一会儿。
“……那场架还没打完。”
似乎得到了这个结论。
唉~怎么样都好啦!
“那昨天的那场架就算我输了吧。好好好,我输了。”
我认输了。
“什么────??”
他露出不得了的表情。
“太好了,你赢了呢,恭喜。”
“不行,我无法接受。”
“……是你自己说谁认输就算输的耶。”
所以我才认输的说,他有什么不满吗?
“不行。”
这家伙是怎样……
“那我问你,你被打到浑身是血,还被勒晕,即使这样也不认输的话,要怎么做你才会认输?”
“……输两三次的话,我就会认输。”
他又~说出蠢话了。
“喔~是这样啊。就算我们打过一次,你像那样输给了我,如果现在再打一场,赢过我的话你就会说『太好了,这样就是一胜○败了』吧?你这样也是个男人吗?活著不丢脸吗?”
“唔……”
他实在没办法反驳的样子。
“……我知道了,昨天是我输了。但是,我还会再挑战你,给我洗好脖子等著。”
讨厌……他为什么这么麻烦……
这家伙在搞什么啦……
“我不要。”
“你这家伙……赢了就想跑吗?”
他用怨恨的眼神看著我。不不不……
“你心里认为的决胜负,是可以不断反覆下去的吗?还真随便呢。”
“啊?”
“骑士之间要决胜负就是攸关生死的战斗喔。可不是只要在输掉之前获胜就好,而是输掉就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这是索伊姆不断说给我听的道理。历经多场无情战事的索伊姆常常和我说这方面的事,做好心理建设。
“不过昨天只是小孩子打架,所以我有手下留情,但如果是决斗之类的,我会杀掉你来做结。如果你想成为骑士,劝你把这件事情看得更重大一些。但如果你想一辈子都在打昨天那种无聊的架,就另当别论啦。”
我补充说道。不过很遗憾,他十之八九会是那样吧,这种脑残混帐。
“唔……”
“就算是打架,我觉得如果你不好好修行就赢不了我喔。”
“……意思是要我好好修行,之后再去挑战你吧?我知道了,但是,我不准你赢了就跑。你不准逃!”
“我不会逃跑。倒是有件事要先提醒你,请不要在我睡觉时偷袭我喔!那样可不算获胜。”
我趁机先设下规则。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少瞧不起我了。”
一开始让自己被人瞧不起的,到底是谁啊……唉,算了。
我睡觉时姑且在枕头旁放个武器吧搜搜这这小鬼的东西,说不定会有能看出身分的东西。”
貌似首领的男人说。做得很好。
“是!”
小混混听话地回答。
“站起来!”
并对我大吼一声,让我从廉价的椅子上站起来。
我还想主动站起来呢,我就等著这一刻。
他们之前就已经搜过凯萝的东西,但是他们认为我只是个仆从,完全没有对我搜身。这下招来了麻烦的情况。
“……啊?东西还真高级……这家伙带著一大笔钱耶!”
小混混开始乱搜我的口袋,拿出钱包和短刀,放到桌上。
好了,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
“你……这把短刀是……那这个女孩是霍乌家族的人吗?”
貌似首领的男人说。哇~这个人知道霍乌家的家纹啊……
没错,我的短刀刀柄上镶著刻有霍乌家家纹。这让事情变复杂了。
王家对武器似乎没有什么讲究,凯萝带著的短刀只是品质非常好,并没有刻任何家纹。是我的东西比较危险。
“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也没办法。这位女孩是夏姆•霍乌,是霍乌家现任家主的女儿。”
我决定借用夏姆的名字。
可以的话,我个人是不想这么做。因为综合各方面,把她当成卡斯菲特的七大魔女家的女儿会比较有利。
但是这么说之后如果被发现霍乌家的家纹,证词会有所出入。所以就算牺牲我的脸颊,也必须让他们看一眼家纹。
不过,区区一个小混混为什么知道霍乌家的家纹?
“什么……那么,她是刚克•霍乌的女儿吗?”
啊?你竟然也知道刚克?到底有多了解霍乌家啊?好可怕。
“对,是没错。”
“金发是王家血脉的特徵才对啊。”
“因为她的曾祖母是王家出身,母亲也是王家的远亲,血脉浓厚才出现了金发。”
这当然是骗人的,但不管怎么说,他不可能连霍乌家的族谱都记得吧……
“这样啊……哈哈!我竟然会绑架到那位大人的千金。”
貌似首领的男人有些自嘲地嗤笑著。这家伙该不会认识刚克吧?
在霍乌家中,有生还者在重建军队的过程中晋升,所以从战场上生还的官兵在经济上都很优渥,很难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沦落为绑架犯。
这个人说不定是在基鲁希那当士兵的基鲁希那人。
“但我的生活也很艰苦,别恨我啊。”
“你要做出让人憎恨的事吗?”
我还以为他会因为霍乌家对他有恩情而放过我们,但是很可惜,似乎不是那样。
“不,我不会。不过,我该拿的赎金还是要拿。”
在那之后,我和凯萝被关进仓库里。姑且有窗户,可是被关起来了。窗户做得很糟糕,光线从隔著大缝隙的木板缝隙中照进来,反射出飘落的灰尘,形成光柱。
或许是因为让我们无法走动的话,上厕所会更麻烦,所以他们没有绑住我们的脚,不过双手依旧被绑著。
“你为什么要被他们抓住?明明自己逃跑就好了……”
双脚屈膝并拢,坐在室内一角的凯萝说道。唉,我是能告诉她许多事,例如如果被发现她是公主可能会被杀,不过她这个年纪应该无法理解。
“我不要救你比较好吗?”
“不是那样。如果你丢下我不管就不会被抓了吧?这样一来,你明明也不会被甩巴掌……”
我想吐槽她“你也被甩了巴掌吧?”,但看来她受到了自责的感情驱使,因此作罢。
不过她说什么丢下她不管,她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我明明在入学典礼上也有帮她,为什么我的基本属性会被分在邪恶坏蛋的类别啊?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好歹认识,没有发现自己被你跟踪的我也有错。”
“我……我才没有跟踪你……”
或许是跟踪人的行为被发现了很难为情,凯萝把脸埋进双腿之间。关于这件事不要再深究比较好。
虽然我有很多话想说,诸如“至少换下制服再来”或是“稍微想一下啊,笨蛋”,但就留在心里吧。希望我内心的抽屉不会因为装了太多东西而爆掉……
“好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要那么烦恼啦。”
“说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是被绑架了喔,赎金不知道会是多少……”
“能用钱解决就算好了。而且,我们说不定有方法得救。”
“或许是那样,我的护卫说不定会找到我们……”
有护卫跟著她吗?她早上看起来是独自一人吃饭,但是宿舍周遭到处潜藏著特务之类的吗?
他们不可能会认同公主的跟踪狂行为才对,所以她会在这里,代表她是趁那些人不注意,甩掉了他们吧。
“如果护卫会来救我们是很好,但我是将家的孩子,要是我被绑走后支付了赎金的事被传出去会不太好。”
“这、这样啊……会玷污名誉……抱歉……”
凯萝真的很愧疚地说。
“顺带一提,你──不对,您能战斗吗?”
“别这样叫我……叫我凯萝就好。”
“那么……凯、凯萝,”直呼女生的名字好难为情,“你能战斗吗?”
“我认为我可以战斗……但是一到紧要关头,身体就动不了。弄成这样,我是为了什么接受训练到现在呢……”
她到底接受了什么训练到现在?
顺带一提,我不知道索伊姆有没有绝对能保护我的自信,不过最后曾经让我空手和拿著棍棒的成人囚犯对打。不管怎么想,那个人都有点脱离常规。
“唉,那也没办法。”
“不是没办法……这是耻辱……”
看来这位公主殿下的理想太高远了……我认为,很少有十岁少女能和体格壮硕的成人一对一打斗喔。
“嗯……”
我怎么样都想不到什么够好的安慰说词。
由于她是擅自跟踪我,自作自受被抓起来的跟踪狂公主的立场是事实,很难改变,不管说什么都会是自找麻烦。
沉默了一下后,在隔壁房间小声讨论的绑架犯们有了一点动静。
喀哒的声音传来,是椅子或是什么物品动了,敲击地板的声音。接著,啪哒──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
“啊,抱歉,你可以趴在那扇窗户下面一下吗?”
“……啊?什么?”
抬起头的凯萝发出怀疑的声音。
“如果你有一点觉得把我卷进来很抱歉的话,就去那里趴下,快点。”
“唔……竟、竟然要我趴下……”
“我不是要你磕头道歉。唉,真是的,快点,会来不及。”
“我、我知道了……”
凯萝非常不情愿,但仍趴在那里。
“真、真是耻辱……唔咕!”
我把凯萝的背当成踏台,踮起脚尖,从空著缝隙的窗户偷看。这里似乎是面向小巷的二楼,把脸压在窗户上能勉强看到下面。
我看到貌似首领的男子走过下面的小巷子。还好有记得他的服装。
“唔咿!”
我从趴伏在地的凯萝身上下来,弄著有点过长的袖子,用被绑在后面的手拿出工具。
“你想做什么啦!竟然把公主当成踏台。”
工具的形状像是在短金属锯上加上圆环,用一根线缝在袖口的口袋里。
这是霍乌家为了在变成格拉人的俘虏时能够逃脱,而想出来的工具,不知道是真是假,听说有很多人利用这个解开绳子,成功逃了出来。
“好了,你等著吧。只要他不在,我们就赢了。”
我拉断缝线,从袖子里拔出工具,捏著似的拿著工具,压在绑著自己手腕的绳子上,来回短短地划过。幸好有圆环,还满使得上力的,每当我来回划过绳子的刀刃,都有深入绳子的触感。
看来这个动作不需要花费久到让人晕倒的时间。
当我来回切割了约十五分钟左右,细绳被切断了。这个真有用呢。
“什……”
看到成功切断绳子,双手得到自由的我,凯萝目瞪口呆似的发出声音。
“别那么大声啦。”
我这么说后,也帮凯萝解开绳子。
“你……从一开始就想这样……”
“要准备好才能冒险啊。”
我在立场上也不能随随便便被绑走,所以有事先做好这点准备。
虽然我作梦也没想到王族会变成跟踪狂跟踪我,但如果是在常识的范围内发生的事,大部分的情况我都有自信能应付。
“可是,要怎么做?要从窗户逃走吗?”
“这里是二楼,搞不好很困难。”
窗户是能打破,可是下面的墙壁脱落了一大片。由于出入口是面向隔壁就有住家的小巷子,途中没有跳下去能站在上面的大型屋檐。
“要大打出手吗?”
“嗯……我想想看。”
我有点烦恼而蹲下身子,然后用双手握著凯萝的大腿捏了捏。
“你──唔!”
接著拍了拍她的屁股。肌肉很结实,看来有在锻炼下半身。
这样的话,应该能跑得比懒散的大人们还快。
“你在干什么!你这个无礼狂徒!!”
凯萝用力“啪!”地打了我的头。
唔哇,她喊得很大声。
“你把少女的节操当成什么了!这个人渣!”
她满脸通红地怒吼。我马上移动到门开启方向的右边。
“把手放到后面,假装被绑起来的样子,快点!”
我这么说著,做出两手手腕紧贴在一起的手势。或许不管怎么说,她都还有这点程度的冷静,凯萝尽管生气,仍将双手放到背后。
她为什么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因为我碰了她的屁股吗?啊,是因为我碰了她的屁股才大喊的吗?
“小子!别那么精力旺盛啊。”
男人似乎以为我在对女生做糟糕的事,打开旁边的门,一脸坏笑地来查看情况。
“啊?小子──”
当他走进房间,前进一步时,我从后面使劲踢上他的后膝窝。
“──唔!”
他还来不及说出一句话,我抓住他因为强力的脚软攻击而向后倾倒的肩膀,拉下他的背,让他倒在地上。同时,我抢过男人插在腰上的短刀……与其说是短刀,更像是猎刀的武器后,在最后一步刺上他的大腿再拔出来。
“咿──你竟敢刺我!”
小混混们似乎趁著老大不在,在桌上玩著纸牌游戏。发现有个人被打倒的事态,另一个人站起身,快速跑过来。
那个人将手伸进怀里,拔出差不多的短刀,所以我将手里的短刀扔出去。
扔掷飞刀有特殊技能。不过不论会不会刺到,人家朝自己丢出利刃,所有人都会感到危险。
“哼!”
当他用挥刀挡下飞刀时,我已经冲到他的胸前了。我没有时间用手里拿著的武器,抬脚往上踢他的胯下。
“唔、啊啊啊啊!!”
小混混大声惨叫,蹲下身子时。
“凯萝!快逃!”
我大喊道。
“给我站住,臭小鬼!”
还有另一个小混混,但是通往外面的门在被我踢中重要部位,正蹲著的男人身旁。最后一个人似乎是胆小鬼,虽然拔出了刀子,但没有冲过来。我环顾了房内一圈,确认到我们的东西被放在同个地方。
我们两个的东西被整齐地放在类似茶几的桌子上,我和凯萝的短刀也是,或许是对部下的忠诚很有信心,连钱包都直接放在上头。
我顺手牵羊似的拿回东西,回头一看,从房间里跑出来的凯萝被遭到我刺伤大腿的男人抓住了脚。
“放开我!下贱之徒!”
凯萝这么说时,我扔出去的素烧陶壶击中抓著她的手臂。手松开后,凯萝的脚重获自由。
或许是认为凯萝很容易按倒在地,我也将上了釉彩的坚硬陶器扔向去抓她的胆小男。
匡啷声响起时,我打开门锁,踹破门似的打开了门。
“凯萝!快过来!”
“唔、嗯!”
凯萝出来后,我从钱包里抓出硬币,一把扔到地上。他们愿意捡就太令人高兴了。
虽然眼睛被遮著,我从外面走进里头时开始刻意记下了路径,所以知道通往外面的门在哪里。我们冲下不太清楚是集合住宅还是仓库的住宅楼梯,打开没有锁上门栓的门,来到外头。
“唔喔!”
我听到这道声音,回头看向右边,站在那里的是理应外出的貌似首领的男人。
他大概是想确认我们的身分,为了决定赎金金额而出门一趟,但也许是在途中发现自己忘了拿东西,马上就回来了。
“凯萝!这边!”
“站住!”
我拉著凯萝的手,跑向和大街相反边的小巷跑去。在那之前,我将玄关门打开到最极限,这是为了当成障碍物。
就这样跑了六公尺左右,来到小巷子的尽头时,那里不是T字形,是只能向右转的路。左边的建筑缝隙只有一只手臂的空间,只有老鼠的体型大小才能穿过去。
看来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向右转。
然而,我在转弯前回头看向后面,看到门依旧维持在那个状态。
“凯萝,停下来。”
“哇!怎么了?”
他们似乎没有追上来。
……为什么?
如果这前方有复杂的分岔路,要是我们走丢了,他们会很伤脑筋,应该会追上来。如果是条死路,更没有理由不追上来。
那样的话,这条小巷子会是一个匚字形,只通往大街,前面的出口就只有一个吧?也就是说,男人先绕到出口处了。
“我们往回走。”
“咦?不要紧……”
“不要紧。”
凯萝对于我走回敌人所在方向的决定感到犹豫。
但我没有时间和她解释了。我强硬地拉起她的手,跑回小巷子里。
我粗暴地踹飞门并往回跑,前面有个没有任何人的通道。
“走吧!”
我简短地说道后,跑到大街上。
往左边一看,貌似首领的男人果然埋伏在那条直通的小巷子前。
“站住!小鬼们!”
男人发现到我们,马上追上来。
我拿著钱包,握住几枚金币后扔上地面。
我一边扔出金币,一边如脱兔般跑走。男人看也不看金币,追了上来,但是周遭的人不是。听到金币掉上石板路的声音,听觉敏锐的穷人们接著看到黄金的光芒,冲向金币,挡住了男人的去路,妨碍他追赶。我看准这个大好机会,一边跑一边不断撒下金币。
虽然勉强成功甩掉了男人,不过在那之后也很令人担心,所以只要还有体力,我就一直跑下去。
“呼……呼……等等,等一下……”
凯萝先出声。跑了非常远呢,我也很累。我对马拉松满有自信的,她能跟著我跑到喘不过气,果然接受了很多训练到现在吧。
我警戒著身后说:
“呼、呼……嗯,应该已经不要紧了。”
我们从至白的环状线跑到了放射状的大街上,还更往北边跑,所以已经没有危险地带的感觉了。
话说,这里是很眼熟的街道。我有和路克来过的印象,非常接近中心地带。这里也能看到稀稀落落的近卫军卫兵,已经没办法绑架人了。
“呼!累、累死了……他们、不会……追来了吧?”
“再怎么说都放弃了才对。”
毕竟说来说去,我们跑了大约三公里啊。太阳也已经开始西沉了,所以他们接下来要来找我们应该也很困难。
“还你。”
我把插在腰上后,就这样忘记的凯萝的短刀还给她。
“谢、谢谢……”
短刀回来身边,我也很开心。金钱之类的东西之后要多少都可以拿回来,但我不想弄丢索伊姆给的这把短刀。
“我肚子饿了,吃完饭就回去吧。”
我从吃完早餐后就没有吃任何东西了,肚子非常饿。
“咦?要吃完再回去吗?”
公主殿下说不定是第一次像这样自己在外面买东西来吃。
“最后剩下的钱……”我拿出事先留在口袋里的一枚硬币。“是银币呢。虽然没办法在高级餐厅吃饭,不过应该可以在附近吃吃。”
“你认真的吗?明明才刚发生过那种事。”
“你不饿吗?”
我这么说后,凯萝像在询问自己的肚子般抚摸肚子。
“饿了。”
“那就去那里吃吧!我和父亲大人去过。”
我指著和路克去过的某间餐厅。
走进餐厅后,由于凯萝是金发,服务生吓了一大跳,但两个孩子也没有特别受到盘问,顺利被带到了座位上。
是里头的两人桌。
“要吃什么……”
“我、我决定好了,我要肉派。”
凯萝果然是第一次的样子,很紧张。
我也点那个吧。
“不好意思。”
我举起手后,店员来询问点单。
“肉派和……杯装的牛奶两人份。”
“好的。肉派和牛奶各两份,对吗?”
“这些费用够吗?”
我让他看了银币后,店员马上回覆我“当然”。
从菜单上的价格来看,我早就知道一枚银币会找回非常多零钱,不过事先暗示消费能力,对方应该会比较放心。这座城市里好像有很多吃霸王餐的流浪孤儿。
“我们会为您准备餐点。”
店员鞠躬敬礼后,去向厨房传达点单。
“你感觉……很从容呢,明明遇到了很危险的事。”
凯萝佩服地说。
“从容吗?我现在的心情还是有点紧张喔。”
“是吗?”
我自己也有所自觉,我现在算不上冷静。感觉有点不踏实,心情很浮燥。
“我姑且也是第一次经历那么残暴的事啊,有种『干得好』的感觉?”
凯萝似乎很担心接下来的事,情绪非常低落。
“是这样吗……因为你说这没什么大不了,我还以为那种事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
“那怎么可能。”
我忍不住笑出来。我是什么可怕国家的居民啊?
“可是,你一点也不慌张啊。”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除了一个人之外,其他都是外行人啊。”
本来就不在行了,那些人却不杀了我们而想绑住我们,所以我心想这样的话,应该在某个时候会有逃跑的机会。
“这样啊……我还很不成熟呢,慌张得只会手忙脚乱……”
看来她正在反省,但我认为有问题的不是她慌张得手忙脚乱的部分,而是她跟踪我的部分。我不会告诉她就是了。
“别在意啦。这样正好,不用被任何人骂就能解决,很值得高兴吧!”
“咦……你、你难道打算完全不说出这件事?”
凯萝露出畏惧的表情。看来是做了不可告人的事,让她感到很内疚。
“你是甩掉护卫跑出来的吧?我们就说……对了,在学院里秘密探险,结果迷路了怎么样?衣服脏掉的原因也说得过去。”
“说、说谎……”
“我们好不容易自己解决了,再去挨骂就太蠢了。”
“可、可是,我觉得没有用,我的护卫应该会非常彻底地调查……”
“这样啊……嗯……”
公主的护卫说不定是由这个国家里最顶尖的军人担任。这样的话,要彻底隐瞒过去的确很难,毕竟她在途中露出了金发,在市区里跑著。
说到底,我是觉得自己没有做出该骂的事,不过擅自外出,被卷入麻烦里会成为挨骂的原因吗……
“这个嘛~只要表现得堂堂正正,就不会被骂得太过分吧?因为我们没有造成任何人的麻烦。”
“不,我觉得有造成别人的麻烦。”
“要是因为这样就有资格生气,那也只有我吧?毕竟就算引起了大骚动,也只是其他人擅自引起骚动而已。我都说没关系了,不会有问题啦。”
“是吗──啊,来了。”
刚才的店员拿著放有料理的托盘过来。
“让您久等了,这是两人份的肉派和牛奶。”
店员将单手拿著的两杯牛奶放在桌上,接著放下装著肉派的盘子。
满大块的派切成四等分,豪爽地放在盘子上。我还以为一份肉派会不够,但是分量好像非常多。
“谢谢您。”
“谢谢。”
派的表面还很烫,在滋滋作响,冒著热气。刚烤好的派让人很开心。
店员弯腰行礼后走回去。
“好,吃吧。”
“嗯,好像很好吃。”
凯萝用小刀稍微切下派的前端,以叉子插起,送进嘴里。
该说不愧是王族吗?一举一动都很优雅。
“……好好吃,味道好浓郁。”
我也吃下一口,这个派的确十分美味,选对了。
我很口渴,所以抓住形状像小型啤酒杯的木制杯子,喝一口牛奶。
凯萝也想喝,但她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想用手指拈著杯子上的金属把手来喝,但是杯子里装著满满的牛奶,好像太重了。
在她学过的餐桌礼仪中,应该没有教过用太大的杯子喝饮料的方法。这个容器大概是用来装啤酒的,因此以孩子喝饮料的容器来说,是不太常使用的大小。
“正常地用整个手掌握住把手,拿起来喝就好了吧?我想这种情况不算在餐桌礼仪的范围内。”
“……说得也是,就这样吧。”
凯萝战战兢兢地抓住杯子,拿到嘴边。
她大口喝下后,嘴唇离开杯子,马上用桌上放著的桌巾擦拭嘴巴。
“不──”
愧是王族,很懂餐桌礼仪呢。
我正想夸奖她时,砰──店家入口的门打开了。
有个人快步跑进来。
“凯萝殿下!”
如此大声地喊道。我看过去,一位比我年长许多的大姊姊气急败坏地站在旁边。
就算凯萝是露出金发,光明正大地走进店里,也太快就找到了。能成为公主的护卫果然很厉害呢。
“您到目前为止到底跑去哪里了!”
“唔……”
喂喂,她露出像孩子做坏事被发现,快哭出来的表情了耶。
“我、我在巡视整座城市。”
“──您竟然做这么危险的事!好了,我们要快点回去!”
“请等一下。”
“唔?”
女护卫看向我。
“虽然是王族,在和其他人吃饭时像这样中途离席,对我来说很失礼吧?”
我说完后,女护卫的表情一变,用瞪视的眼神看我。
“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身分贵贱不是问题吧?若是王家的一员,希望您做出礼节的榜样。”
“……那么,恕我失礼。”
女护卫似乎有最低限度的一般常识,对我低头行了一礼。
“若不是有急事,或者这里即将变成战场这种万不得已的苦衷,我认为打断别人用餐这件事本身就很没礼貌。”
我这么说,防备她的行动。
“什么?”
也许是我的回答太过出乎意料,女人发出傻眼似的声音。
“这里是安全的地方,据我推测,您也没有急事吧?如果没有需要中途离席的特殊理由,正常来说会让她用完餐再回去吧?”
“这位可是这个国家的公主殿下。”
“是这样吗?顺便告诉您,我是霍乌家的宗家嫡子,我叫悠里•霍乌。”
我从怀里拿出短刀,为了让她看到霍乌家的家纹而放在桌子上。
她应该没想到身穿有点骯脏的平民服装,脸颊上有掌印,像街头少年竟然是将家的嫡子。女护卫露出相当惊讶的表情。
“我再说一遍,我认为明明没有急事却离席是很失礼的事,请您等她用完餐。”
“………………”
女护卫一脸非常不悦的表情。
我所说的话像是在抱怨的歪理,但如果我主张“那样很没礼貌”再附加上道理就很难否定。失不失礼是个人的感觉问题,要我不认为她这样很失礼也很奇怪。
“……您说的是,那我等吧。”
看来她屈服于舆论了。她是判断面对霍乌家的嫡子,不管怎么说都不能随便对待吧,更别提我是凯萝入学后马上就认识的同学。
“可以的话,请您在外面等。因为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下,我们没办法好好用餐。”
“………………”
女护卫瞬间露出傻眼的表情。她在餐厅里四处走动,确定没有可疑人士后沉默地走出了餐厅。
回到原本的寂静。
“对吧?堂堂正正的话,就不会被骂吧。”
“真令人傻眼的人。”
“毕竟今天明明是难得的假日却遇到了讨厌的事,反正你就算要回去,也想吃过美味的料理再回去吧?”
“……嗯,这个嘛,是这样没错。”
凯萝这么说著,将派送进嘴里。
王室料理的调味应该很淡,她真的吃得很开心。也对,味道既浓郁又单纯,比较合孩子的口味吧。
“多谢招待。零钱就当作造成你们麻烦的补偿费用吧。”
话虽如此,我也只有一枚银币,我把硬币放在桌子上后站起身。
因为有个人在店外站哨,虽然时间很短暂,却变得像是我们包下了整间店。
“给你们添麻烦了,餐点非常好吃。”
凯萝也稍稍点头行礼,走出店内。
“好了吗?”
在店外像守卫一样气势凌人地站著的女护卫说。
刻著特别大的王家纹章的马车竟然就停在店门前。
“是,这一餐吃得十分开心,麻烦您带她回去。”
“那我们先告辞了。殿下,请上车。”
“悠里•霍乌。”
凯萝被拉著搭上马车时,回头看著我。
“今天谢谢你,我非常开心。”
她露出微笑如此说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凯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