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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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何以服众

    田豫的上位算是就此定下了。

    接下来自然便是另一件事。

    “诸公,田畴征辟不受,且行为无礼,罔顾君上,该当如何啊?”

    曹丕主动转移话题,他可不想再与曹彰纠结幽州都督的问题。

    话音一落,便有数人先后出言,矛头直指田畴,认为应当论其不敬之罪。

    这些人都是人精,别的不说,从曹丕的口气也能听出其不满之意,自然是巧言令色,说得天花乱坠。

    当然,堂上也有公正刚直之人,以及与田畴颇有交情之辈,也纷纷为田畴说好话,言其罪不至此,最多加以训诫,便算了事了。

    双方议论纷纷,不得休止,曹彰在一旁听得心急如焚,好几次都想站出来驳斥,但一想到自己可能越帮越忙,而且夏侯惇说了让他别管了,于是只好强忍住心中火气与忧虑。

    叔父啊,你在干什么啊!

    曹彰心中默默念叨。

    而曹丕也是奇怪,一直暗中观察曹彰的神态举止,竟好像事不关己一般,与昨日硬闯官寺时判若两人。

    堂上正值焦灼之际,忽然堂外一声高呼,打破了吵闹,瞬间压下了议论之声。

    “奋武将军、高安乡侯,夏侯惇求见!”

    一声呼喊,堂上沉寂,针落可闻。

    邺城文武皆知这位夏侯将军重病在床,活不了多少日子了,谁也想不到他会跑来政事堂。

    曹丕微微皱眉,暗中瞥了曹彰一眼,见其无有异动,顿时心中有些猜度。

    不过,曹丕自然不可能把夏侯惇晾在外面。

    “速速请夏侯将军进来。”

    “诺!”

    曹丕声音刚一落地,夏侯惇便已经进来了。

    他是被人抬进来了。

    而且明显是让人高声呼喊后,没等曹丕同意,就已经在往里走了。

    众人朝夏侯惇望去,见他被抬着缓缓向堂内而来。

    只见夏侯惇身着常服,但头上戴冠,一身打扮整整齐齐,除了半仰躺在座椅上、脸色有些苍白外,并没有丝毫重病的姿态。

    就连曹彰看了,都觉得与昨日之夏侯惇差异甚大。

    夏侯惇甫一进入,众人便纷纷向夏侯惇拱手施礼,以示恭敬。

    在场文武之中,大多都受过这位“魏之元功”恩惠,或提携,或庇护,或举荐,等等,不一而足。

    就连中护军韩浩,都可以说是出自夏侯惇帐下。

    “叔父有病在身,怎么不在家好生休养啊?”曹丕率先问道,言语之中颇为关切。

    夏侯惇并未答复,反而颤颤巍巍坐起,在随从的帮助下慢慢要站起来。

    “叔父不必起身,就躺着说吧。”曹丕连忙挥手制止。

    然而夏侯惇并未回应,依旧努力着站起来。

    良久,夏侯惇这才借助一根拐杖得以伫立,身子摇晃,脸色红润了些许,好似方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般。

    “主公,夏侯惇要死啦!”

    声音很轻,却听得出有力。

    一语出,谁也没想到夏侯惇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皆是面面相觑。

    曹彰心中莫名感到被策动,甚至都想上去扶着他,但是一想到他方才坚持要站起来的模样,便忍住了。

    这位叔父是不会想要人扶的。

    “这……叔父何出此言,还请叔父好生保重身体,曹丕还希望叔父能长久辅佐于我,以免我行差踏错……”

    “说得好!”

    曹丕的话很是真诚,但却被夏侯惇直接打断了。

    “说得好啊!”夏侯惇或许是用力过度,身子晃了晃,方才继续说道:“既然主公你还叫我一声叔父,也说希望我长久辅佐你,避免你行差踏错!那我,便在这快死的时候再向进献一言,还请你好生斟酌!”

    曹丕张口语言,嘴唇翕动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应道:“叔父请讲,曹丕静听之。”同时上身长立,拱手作揖,恭恭敬敬。

    不得不说,面对夏侯惇气势汹汹的病虎之态,曹丕心中是既感念其辅佐登位之恩,又有些对这叔伯辈擎天一柱的惧怕。

    好在其人多读诗书且长于骑射,心中还要一股子胆气,不至于有何失礼之处。

    夏侯惇点点头,脸上竟有些宽慰之色。

    “田畴其人,胸怀锦绣,才智过人,乃是当世一等一的人才,是一位名士,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果然!

    夏侯惇的目光扫过左右文武官员,事先有所猜测的人皆是心中了然。

    “其辅佐武桓侯之时,亦是尽心竭力,从未有一刻懈怠。而后,只因武桓侯意外身故,令其人看破红尘,不愿再参与这世间纷争,一心归隐山林,当时主公也是同意了的。”

    曹丕脸色不禁闪过一丝难看,好在他掩饰得快。

    “后来发生北征之事,曹彰因其熟知边塞之事而去请他出山,却始终未曾说服于他,足可见其人归隐之心甚笃。”

    “而后之所以愿意以幕僚身份随曹彰之兵北上,乃是因为我与他是知己好友,是我拖着残躯亲自到他家去请的人,当时我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只希望北征能够顺利抵御外侮,也是他念在知己之情,最终应下了此事!”

    说到这里,夏侯惇不禁有些激动,眼睛似乎都有些红润,情真意切。

    大堂之上,只有夏侯惇一个人在说话,缓慢,而又有力。

    其余众人的呼吸声甚至都能听得些许。

    夏侯惇盯着曹丕继续说道:“如今,他回来了,本来该好好过他的归隐生活了。而主公你,却因为他以幕僚身份随军北上,就认为田畴并无归隐之心,甚至认为他之前请辞是在欺瞒你,数日之间,屡次征辟,致使田畴不耐其烦,而对待传令官员礼数有缺,便将其收监入狱,要议论其罪?敢问!”

    “何!以!服!众!”

    最后四个字是夏侯惇咬着牙齿蹦出来的,一字一顿,足可见其人心中之委屈与憋闷,或许还有些许感觉对不起好友的痛苦。

    包括曹丕在内,一时之间,没有人接话。

    也没人敢接话。

    夏侯惇摇摇头,看着曹丕恭敬的模样,以及垂首聆听的姿态,一丝辩解的意思都没有,心中莫名的有些难受。

    “夏侯将军此言差矣!或许是将军不了解,但是田畴行为举止着实藐视君上,实属不敬,且其请辞而后入仕,邺侯并不怪罪,只是想着再次征辟他为国出力,成就一番功业,将来名留青史,他又坚决辞让,且态度恶劣,难道不该论罪吗?”

    一连串话语迅速在堂上响起,没人想到还有人这个时候冒出来与夏侯惇辩驳。

    众人循声看去,正是州牧府参军,朱铄,朱彦才!

    “你是何人?”夏侯惇斜睨一眼,轻轻问道。

    朱铄起身向前,距夏侯惇两步远停下,拱手行礼:“在下冀州牧参军,朱铄,朱彦……”

    啪!

    哎呦!

    只见夏侯惇忽然暴起,手中拐杖“啪”地一声打在朱铄头上,令其痛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