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异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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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称兄道弟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时,才逐渐停歇。

    而一夜的混乱与惊险,也如同这场雨一般,终于在东方的晨光中,归于平静。

    顺风堂和地煞帮的乱战,在巡捕房的介入下被控制住了,受伤的人虽然不少,但好在没出人命。

    发生在顺风堂堂主游庆私宅中的窃运案,也因为萧若愚的神勇表现没有得逞,而且窃运者还被制服,送入了巡捕房的大牢。

    同一个夜晚,两起事件,都与顺风堂扯上了关系,显然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而那名试图对游庆窃运的黑衣书生看着挺有气势,没想到竟是个软骨头,被巡捕房里的老杀才唬了几下,便把事情全招了。

    原来,游庆的堂弟游贵是个嗜赌之人,在赌坊欠下巨债,竟出卖自家堂兄,不仅将游庆秘密置下的宅邸位置透露给地煞帮,还被武原收买,不顾念游庆对他照顾有加,痛下杀手。

    而这名黑衣书生同样是武原在黑市中花大价钱请来的,就为了除掉游庆这个眼中钉。

    若没有这一茬,顺风堂与地煞帮之间的烂事就只是帮派间见不得光的争斗,巡捕房懒得管,可如今涉及到窃运之事,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依东华国律法,窃运乃重罪,凡有牵涉窃运之事者,必要追究到底,不可轻慢。

    涉及人命者,夺其气运以充国运,秋后问斩。

    不涉人命者,夺其气运以充国运,押入天牢,此生不见天日。

    买凶者,与窃运者同罪论处。

    昨夜因为萧若愚他们来得及时,游庆保住了一条命,黑衣书生虽然不用被斩首,但今生都要在天牢中度过。

    而武原身为买凶者,理应同罪论处。他还没来得及逃出云丘城,便被巡捕房抓了回去,只待案件了结,与黑衣书生一同送入京师天牢。

    树倒猢狲散。

    武原被抓,地煞帮群龙无首,帮众走的走,反的反,陷入一片混乱。顺风堂趁机收割,与另外几个虎视眈眈的帮派共同瓜分了地煞帮的地盘,他们的势力最大,抢到的地盘自然也最多。

    原本是地煞帮想要吞并顺风堂才搞出这么多事端,没想到最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倒让顺风堂实力大增,成为云丘城内势力最大的帮派。

    此间事了,云丘城终于重归宁静。

    自从那一夜之后,萧若愚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和对异能的使用比起以前都有很明显的提升,仿佛突然开了窍一般,本来还以为是因为靠自己的力量打败了那个黑衣书生,心中自信爆棚,以至于产生了错觉。

    可后来找机会与吕承宣聊了聊才明白,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那一场胜利的功劳。

    在这世上,每个人的气运与生俱来,却并不恒定,有两种方式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运。

    一为竞争,二为窃运。

    窃运自不必说,强行夺他人气运为己所用,不仅容易伤及对方性命,而且窃到的气运很多情况下也会因为自身根基不稳无法留存,逐渐消散,损人还不一定利己,为世人所不齿,为朝廷所不容。

    相比之下,竞争一道则更顺应天地间的自然法则,被视为正途。

    所谓竞争,无外乎优胜劣汰,成王败寇,双方摆明车马,各凭本事。

    胜者会从败者身上掠夺一部分气运,强者愈强。

    败者虽然损失了部分气运,但不至于从此一蹶不振,只要有足够的坚持和毅力,还有翻盘的机会和可能。

    武者间的的生死相搏,就是一种最直接最纯粹的竞争。

    若是单论绝对实力,萧若愚肯定是不如黑衣书生的,但他借助自己的异能打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加上吕承宣的形象对黑衣书生起了很大的威吓作用,才得以以弱胜强。

    因此,这一战对他自身气运的提升是很大的。

    这本是一件大好事,可在某些方面,却让萧若愚产生了新的烦恼。

    因为他发现,随着自身实力的提高,安神草的药效对于他已经远远不够用了。

    他需要开始服食品阶更高的药材。

    而更高的品阶,自然也意味着更高的价格。

    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最合适的药材应该是十香生灵藤。这是一种罕见藤蔓,生于常人难以企及的悬崖绝壁之上,长期受日月精华润养,吸收天地灵气,伴有浓香。它的药效是安神草的两倍有余,价格同样也是安神草的两倍。

    萧若愚到巡捕房的药房问过,一株十香生灵藤的价格要二十两,分毫也不能少。

    “哎,这真是个无底洞啊!”萧若愚忍不住叹气,“为何重新活了一次,我还是逃不掉为钱发愁的宿命,悲催……”

    抱怨归抱怨,为了能够尽快提升实力,他还是得继续想办法提升自己赚钱的速度。

    秋洪之灾愈演愈烈,不止是云丘城,还有多处也出现了由灾民引发的暴乱。

    消息经由执宰张傅之口,终于上达天听,圣上震怒,下令将一批官员撤职查办,并责令张傅亲自负责赈灾事宜,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灾情,安抚民心。

    此时,洪灾已经足足泛滥一月有余,死伤何止千万,更有无数百姓财产尽丧,流离失所。虽然洪水已经逐渐褪去,但故土已然成为一片废墟,有家不能回。

    张傅得了圣令,下了朝立马亲自登门拜访户部尚书薛止,在薛府待了足足三个时辰,据传期间府中不时传出剧烈的争吵,甚至还有拍桌子摔杯盏的声音,有家丁想进去收拾,被薛尚书一脚踹了出来。

    一直到太阳西斜,张执宰才从薛府出来,虽然神色有些疲倦,嘴角却是挂着笑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亲自去了户部,在一众官员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从库房里提走两大车银两,足足两万两。

    谁不知道,国库连年空虚,到处都紧巴巴地过着苦日子。户部尚书薛止本是一位谦谦公子,上任不过两年,硬是被折磨成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怒汉,听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提一个“钱”字。

    想必昨日张傅去薛府便是谈论这笔银钱之事,这便难怪官职比执宰张傅低上一等的薛止敢当着对方摔杯子。

    但终究是张傅的手段更胜一筹,硬是从国库里拿到了这么大一笔钱。

    这些钱并没有在张傅手上停留半刻,一出库房便由京师异人组的精锐亲自护送,日夜兼程送到了受灾最严重的几个地方,交给当地官员用于赈灾,同时还有一份账本送到了当地巡捕房,定期查对账目,从旁监督。

    按照张傅的安排,这笔钱将用于在各地组织灾民修路,以工代赈,既让他们有了收入可以维持生活,又让他们有事可做,不再聚众闹事。

    这一举措效果十分明显,前后不过短短几天,云丘城中的灾民明显减少了,城内治安也逐渐恢复安定。

    巡捕房的人在经过一段异常忙碌的时间后,终于可以好好喘一口气。

    萧若愚也不例外,最近几日城中风平浪静,他除了每日例行巡街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脑中想的全是今后的赚钱大业。

    忽然,他听到远远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萧少爷,顺风堂的堂主带着好多人到咱们店里去了,老爷叫您赶快回去......”

    抬头一看,是萧家食肆中的一名伙计正往这边跑过来,神情颇为焦急。

    于是他急忙起身迎了出去,问:“怎么回事?”

    萧家食肆离巡捕房颇有些距离,这名伙计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大汗淋漓,已经累得够呛,见到了萧若愚过来想要停下,没想到双腿一软险些栽倒下去。

    好在萧若愚反应够快,将他扶住。

    可他跑了这么远,此时停下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口中如同风箱一般呼呼地进出着气,努力了半天,只挤出了两个字:“回...去...”

    萧若愚见状心中不安,随手拖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便快步走出巡捕房,翻身上马,用力一甩缰绳往萧家食肆赶去。

    云丘城有律例明确规定除非是紧急军情,否则城中一概不准策马疾驰。因此萧若愚只能压着速度赶路,心中本是十分焦急的,可走了一段路,慢慢冷静下来后,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会错意了。

    顺风堂虽是帮派,但在城中名声还不错,并不是那种欺行霸市的黑恶势力。自己与他们向来没什么接触,更别提矛盾冲突了,爹娘那边也没听说过跟顺风堂有什么纠葛。

    萧若愚又想到,自己上次从黑衣书生手中救下的人,似乎就是顺风堂的堂主,如此想来,也许他们去萧家食肆并不是闹事,而是报恩?

    想到这些,他心中稍稍安定一些,但丝毫没有降低速度,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萧家食肆外,早有伙计在外面焦急地等着了,见到萧若愚回来,大喜过望:“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陪着那位游堂主已经在里面等了很久。”

    萧若愚熟练地从马背下来,将缰绳递给这个伙计,问道:“什么情况?”

    伙计连连摇头:“就在午后,那位游堂主带了十几个人过来,还提着五六个大木箱子,只说要找萧少爷您,却没说要干嘛,吓得店里的客人都跑了。所幸当时老爷和夫人都在店里,亲自将他带到二楼招待。不过看他的架势,倒不像来找事的。”

    “知道了,我先上去。”萧若愚点头,快步走进食肆,在里面伙计的带领下推门进入萧老爷和萧夫人招待游堂主的房间。

    一开门,便看见里面宾客尽欢,其乐融融,让他一时都愣了神。

    正对门的座位上坐着的男子正是顺风堂的堂主游庆,他见到有人进来,立刻认出正是那天晚上救了自己的巡捕房异人萧若愚,于是豪迈一笑,端起桌上的两个酒杯就走上前去:“萧老弟你终于回来了,可是叫为兄好等!是不是该自罚一杯?”

    萧若愚还没反应过来,酒杯已经递到自己身前,他不是不识相的人,便立即接过酒杯,顺着话头说:“游堂主请见谅,在下不知贵人到访,回得晚了些,让堂主久等了,是我的不对。这杯我干了,就当是向游堂主赔个不是!”

    说完,他将杯中之酒一口饮下,顿时喉咙传来一阵灼烧之感,仿佛刚才吞下的不是酒水,而是一团烈火。

    游庆哈哈大笑,也将自己的那杯酒一口喝光,一把伸手揽住萧若愚的肩膀,说:“也怪我,今天突然过来,没有提前知会萧老弟一声,想必也吓到了伯父伯母。其实今天走这一趟,不为别的,只是过来向萧老弟道一声谢,当日从那歹人手中救回我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