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芝雅一口气跑到了叶荷香家的院门口，她双手扶住门框，只觉两眼发黑，两腿发软，一下子瘫倒在地。

    叶荷香的奶奶正端着刚洗好的一笸箩梨子枣儿从厨房出来，却看到院门口的地上瘫坐着一个人，吓得惊叫一声，手里的笸箩掉落在地，梨子枣儿纷纷滚落，到处都是。

    杨斌在里屋听见了奶奶的惊叫声，风一般地跑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屋里的香橼洗了澡换了衣，才刚收拾好，这里大人又出事了。

    “快，快！快把她扶起来……”奶奶吓得两腿直打颤，一叠声地让杨斌赶紧过去把人搀扶起来。

    杨斌将李芝雅扶起来，让她靠坐在椅子上。李芝雅缓了一会儿，又喝了两口杨斌递过来的水，说：“没事，没事，不要紧！就是刚才跑得太快，心里发慌了。”

    “您别担心，我妈给香橼洗澡换衣了，她现在没事了，杨丹和杨龙正在陪她玩耍呢，都笑了，不要紧的。”杨斌猜测李芝雅是担心香橼，一时火急攻心才这样，忙笑着宽慰她。

    杨丹和杨龙一人一边牵着香橼出来了，香橼穿着杨丹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倒也合身得很，一看到李芝雅，她立刻挣脱开杨丹和杨龙的手，飞快地跑过来。李芝雅一下子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不断地问她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外婆，高瓜凼里的水难喝死了，我再也不要喝了！”香橼一想起那水的味道，心里就特别难受。

    香橼这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李芝雅看到香橼并无大碍，这才放心了，但她总能想象出香橼落水时的样子，依然感到万分后怕。

    杨斌和奶奶将撒落在地的梨子枣儿一一捡起来，又清洗了一遍，端出来给大家吃。

    “青梨胖枣，少吃为好。”香橼一看见红红的枣儿就眉开眼笑，吃之前还把李芝雅平时教她的话说了一遍。她以前因为吃了太多导致拉肚子，后来见到梨子枣儿就会自觉地先吐出这么一句。

    “那就少吃一点呗，不要多吃就行啦。”杨龙很想多吃一些，因此并不喜欢香橼这话，但又不敢直接反驳，只好憋出这一句来，很明显，是自欺，也是欺人。

    杨习照和杨田笙从外面前后脚进来，看见大家都在吃东西，又说又笑，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坐下来一块吃。

    叶荷香把里屋收拾好了以后才出来，老远就听见院子里说说笑笑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她对李芝雅说：“今天这事我们大人都有责任，没看好孩子。希望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今天最应该感谢的人是福元叔，要不是他在场，后果真不敢想。他救上香橼后，自己也累得够呛，然后一个人默默地走了，我们让他进家坐坐，喝杯茶，他死活都不肯。还是老样子。”

    叶荷香的话提醒了杨田笙和李芝雅。杨田笙说：“我们一会儿就去看望他，这次必须要当面感谢！”

    带着香橼回到家后，杨田笙和李芝雅便带着香橼一起去杨福元家登门道谢。杨福元说什么也不肯收他们送来的鸡鸭鹅，说他家没那么多粮食喂养。李芝雅见状，立刻转身把带来的几只鸡鸭鹅又给拎回去了，很快却送来了一篮子蛋，鸡蛋鸭蛋鹅蛋，都有。

    “福元叔，这些蛋不是拿钱买的，您得收下。要是不收，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孩子的小命是您捡回来的，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李芝雅说着说着，眼里就泛起了泪花。

    杨福元最不能见女人哭，只好答应着收下了。他看到香橼又像以前一样欢蹦乱跳的，不觉脸上又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心里在想：这孩子几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是香橼第一次来到杨福元家，她趁着大人们在说话的空当，独自溜到屋后去看杨龙经常提到的那棵大桑树。果然，她看到了长满叶子的大桑树，看到了爬满枝桠的青的红的紫的桑果。掉落在地面上的一些成了小蚂蚁们的美味，它们忙忙碌碌，正在奋力往家搬呢。

    香橼仰头看着绿色大伞一样的桑树，嘴上馋得不得了，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她决定，明天一定要和杨龙一起来这里摘桑果，吃桑果。

    这天傍晚，香橼跟杨龙说了自己的想法，杨龙一口答应。杨龙感到特别惊讶，这是第一次，香橼主动找他一起去做一件事情！这天晚上，他们两个都没睡好，笑里梦里都是桑果。

    到了第二天中午，香橼和杨龙趁着大人们睡午觉的机会，一起偷偷地来到了杨福元家的大桑树下。他们俩在来的路上就约好了，只要杨龙把口袋装满了就立刻回家去。

    桑树那么高，怎么上去呢？忽然，杨龙发现桑树下的草丛里放着一条高高窄窄的板凳，惊喜得差点叫出声来。他爬上了凳子，然后顺着树干像一只机灵的小猴一样爬了上去。他坐在高高的树杈上开始享用他的美味了，一边吃，一边往口袋里塞，心里想着塞满就赶紧下去。

    香橼见杨龙坐在树上开开心心地吃，羡慕极了，站在树底下叫了好几声，让杨龙扔一些下来分享给她，由于担心会被驼背爷爷发现，她不敢太大声说话，结果杨龙压根儿就没听见。

    实在熬不住了，香橼也学着杨龙的样子爬上了那只高凳子，也顺着粗壮的枝干往上爬。一开始还挺顺当，可是渐渐地越来越难，她有些灰心了，想下去。可一低头才发现，双脚再也够不到凳子了，自己卡在半空中。

    上不去，也下不去，怎么办？香橼开始发慌了，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来。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下迅速滑落，慌乱之间吓得松开了双手……

    今天比较热，桑树底下并没有凉风，杨福元没有在这里午睡，他把竹床搬回了屋里，在家里休息。大门敞开着，偶尔会有一点风吹进来。他睡得很沉，直到被一声尖叫给惊醒。他立刻爬起来，直奔屋后。这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尖叫，他有经验了。

    杨福元跑到屋后一看，见香橼坐在地上抹眼泪。又是香橼？他哭笑不得，一个劲地摇头。

    与其说是香橼让他不省心，还不如说是这棵桑树让他太不省心了，每年都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只是，他舍不得砍掉这棵桑树，这就是他的老伴，正是因为它的陪伴，他的生活才有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