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狄没有说话，鬼魅般急速逼近两人。

    云缨眉头微拧，提起长枪“掠火”往前便刺。在矛尖的火触及到老狄时，那玩意儿显出了真形——人形的傀儡。

    随后，数条纤细的丝线从傀儡身上射出，缠紧了云缨的身体和她手中的长矛“掠火”。另外一些丝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

    元芳想要上前帮云缨解围，她却做出一脸轻松的笑容：“这里就交给我吧，安心啦，你快进天梯。”

    “可是你……”

    这次元芳没脸红也没嗑巴，但话语却被云缨生生打断。

    “去吧，小耗子。你可是要成为神都密探王的男人，揭开塔顶的真相才是你该做的。”

    元芳心中感到温暖和坚定。他无法像老狄那样有明确的守护目标，也不像云缨这般自由洒脱，他不太懂得立场和黑白，只有窥探秘密揭露真相才是他心中所愿所想。

    他走进了天梯。天梯外的云缨在蓄意凝气，长矛掠火上汹涌着奔放洒脱的意志。

    枪心如火，枪如我心。

    掠火枪舞动着，翻涌出一层层肆意燃烧的火浪。

    天梯载着元芳直奔塔顶而去，他的下方一片火海。

    ……

    塔顶——也不算顶，通天塔还没封顶，抬头便能清楚地看到灰蒙蒙的夜空。

    灰蒙蒙的月光落在楼面上，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肩头悬着一面明镜。

    元芳认得这个人，明崇俨。

    而明崇俨的身边，则是那个和女帝一模一样的女人。

    元芳伸手摸向腰间的飞镖，一副战斗姿态，时刻准备着跳脸给对方来一套。

    “元芳大人，不必如此戒备。”明崇话语温润，可元芳的手仍未离开腰间。

    明崇俨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微笑着说：“事已至此，我的计划马上就能实现。现在可以告诉元芳大人想知道的真相。”

    真相，对于元芳是最具诱惑的谈判筹码，他摸镖的手收了回来。

    明崇俨眺望洛水的方向，将真相缓缓道来：“神都女帝是当今天下最杰出的女人，但人是会老的……”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老了就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如今安西四镇尽落于吐蕃之手。庙堂、江湖亦一片混乱，再不复前朝荣光。也许，放权会是最好的选择，对陛下也是种解脱……”

    “元芳大人，你怎么看？”

    又是这个熟悉的问话。同样的话从尧天魁首口中说出，让元芳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女帝才是神都的光明。”虽然不完全认同老狄的教诲，但拿来挡别人的问题总是可以的。

    “我是神都密探，神都绝不允许假女帝的存在。”元芳吐字坚定，尽量让自己在气势上不落下风。

    明崇俨看出了这位神都密探所担心的事，指了指身边那个和女帝一模一样的女人说道：“大人不必担忧江山社稷和陛下安危。我身边这个女人是我在通天塔中用陛下的头发复制出的女帝。”

    “她不仅神态容貌与陛下相似，性格能力也一模一样。”

    元芳心中大骇。难道通天塔二楼那些石英柱子，就是明崇俨用来复制人的工具？这邪门的秘术竟还能将女帝的能力也一并复制了！

    这简直就是另一个女帝了啊。妥妥的反贼！

    可明崇俨接下来的话却让元芳有点捉摸不透了。

    “元芳大人又多虑了。神都还会是女帝的神都。这位复制出来的新女帝，会前往另一片净土创造一个新世界，那个世界叫山海。”

    难道说，尧天的目的只是带一个女帝去征服新的世界？

    元芳眨巴着眼睛，小脑瓜在思考着。

    “神都的女帝终会老去。杰出的女人，她的征途应该是星辰大海。新的女帝将会继承她的意志，在山海创造新的辉煌。”

    说完，明崇俨有了动作，他取下肩头的明镜，照向夜空星河。

    霎时间，星河大开，如潮水分涌向两边，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迅速接近通天塔顶。

    待黑影临近塔顶，元芳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艘从星际间降临的舰船，一艘巨大的龙舟。

    “此镜名为开天，此舟可通山海。”明崇俨手捧明镜，做开天之举，降下星河龙舟，有如人仙。

    元芳还处于震惊的状态，明崇俨手指轻弹，一个泛黄信封飘到了元芳手中。

    明崇俨向元芳说道：“元芳大人，真相你已经知晓，这里有一封信，还烦请转交给陛下。”

    随后，他轻轻叹道：“也许，放下家国重担追寻真正所爱所想，对陛下会是种解脱。你说对吗，元芳？”

    元芳没有回答，只是收好了信封，眼看着明崇俨和复制的女帝登上了星河龙舟。

    他不清楚什么才是女帝最好的归宿。他也不知道对假女帝和明崇俨是该阻拦还是该放走。都不重要了吧，知道了真相就行。

    至于朝廷对尧天处置，权利的归属，就由老狄和女帝这样的人去操心吧。自己只是一个探寻真相的密探。秘密的密，探案的探。

    神都，端阳夜，通天塔有星河龙舟降临，遂又返归星河。

    ……

    皇城端门，洛水河畔。

    龙辇上的女帝打开了泛黄信封，信纸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是那个与她有着复杂关系和情感的人。

    “陛下，臣的僭越之举和不辞而别实是罪不可恕。但有些事我必须得去完成，新的世界在等着我，那个世界叫山海。如意，我也会在那里等你。”

    女帝将信收起，看着通天塔上方灿烂的星河，喃喃说道：“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你说对吗，元芳？”

    元芳也看着通天塔上方灿烂的星河，眨巴着大眼睛，毛茸茸的大耳朵扑扇着。他不懂爱隔山海的距离，也不太懂平山海的勇气和魄力。

    他只知道自己是要成为神都密探王的男人，现在是一名密探。秘密的密，探案的探。

    他掏出了羊皮封的小本本，记录下女帝的语录。

    “神都，端阳夜，亥初。女帝于洛水畔说，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