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镇有一家包子店，从天光乍现到日光隐去，只要不遇到下雨天，包子摊前都会围满前来买东西的人群。

    人们都夸那家包子店做的地皮菜素菜包子好吃无二，简直比什么牛筋排骨都要香上几分。

    老板娘酿的苦藤茶也是人间美味，只要去她那里买包子的人，都会讨一碗尝尝，这也倒不是讨茶人有多渴，只是那苦藤茶的香味就着一笼热腾腾的包子下肚，简直太爽了。

    免费的苦藤茶，谁不愿意讨要一两口来尝尝呢。

    摊位老板也是爽快，只要有人开口，不管他们照顾不照顾自己生意，都会给他倒一碗自己酿的苦藤茶。

    时间久了，路过这里的人们都会来包子摊喝水。

    而她们的生意却渐渐冷清了起来。

    有一天，几名仆衙经过这里，想讨几碗茶喝，可因为受外域干旱的影响，她们家里的存水也不多了，便在苦藤中少泼了些开水。

    仆衙觉得味有些苦了，是这家包子摊不愿意将免费的茶水继续供应给街坊邻居，所以才泼了这么难以下咽的藤茶，以示警戒。

    仆衙们打翻了包子摊的桌椅板凳，摔碎了茶碗。

    赶来阻拦的老妇人却被打翻的热油淋伤了眼睛，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人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去帮帮那个曾经给过自己一碗茶的老妇人。

    人们漠视着这一切，仿佛别人的给予都是应该的，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已经习惯了那种不用付出任何劳动，就能得到回报的满足感。

    他们已经习惯了经过包子摊就有茶喝的生活。

    他们已经习惯了无缘无故的逆来顺受。

    然而，他们的冷漠与无视依然没有被生活里的温暖所融化。

    妇人抱头痛哭着，眼睛被滚烫的热油淋伤，她努力护着自己的包子摊。

    人们轻轻放下茶碗，转身离开，并没有上前扶起她。

    在那场事故中，无论是看客，还是打砸挑事者，都是有罪的。

    但这个世界的律令无法将他们绳之以法，因为他们就是手握权杖的人，有钱有势，身后是整个衙门。

    冷漠的百姓万一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做了那个强出头的草，就会成为下一个被淋热油的对象。

    烛九阴跑了过来，将自己的母亲带回家去。

    她的眼睛伤的太重了，因为过了最佳救治时间，镇上的医生告诉他，他的母亲恐怕无法复明了，除非找到枯心草，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烛九阴救母心切，带了镰刀背篓，连夜闯入钟山老林，寻找枯心草。

    天亮了，烛九阴没有带来救治母亲眼睛的灵药，他的身影也没有再出现在母亲的身边……

    妻子豆娘等不到丈夫的到来，伤心欲绝下，跑去官府擂鼓报案。

    可堂上之人不仅不把豆娘的冤屈放在心上，还对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有了非分之想。

    钟老爷遣散了手下仆衙，命他们关了堂门，在公堂之上，她被凌辱了。

    走出府衙的豆娘没有回家，她朝钟山走去。

    在她快要跳下崖壁的前一秒，一缕红烟闪过，侵入她的体内，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死去。

    想当初，她家里遭了火灾，父母姐弟全数丧命，唯独她活了下来。

    她一路乞讨来到钟山，是烛婆婆给了她第一个热包子，第一碗苦藤茶。

    是烛九阴拿出自己的积蓄，遍请名医，治好了她的瘸腿和面部伤疤。

    她决心要嫁给他，做他的妻子，和他一起照顾他的母亲。

    可如今，他一去不返。

    而自己也要寻了短见，去地狱投胎。可盲了眼的婆婆怎么办，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为了他的骨肉，她也要咬牙活下去。

    她将婆婆带进了山里，在那里修建了两间简陋的草屋。

    门前的山丘上，也多了一座空坟。

    为丈夫上完最后一株香时，山匪来了，他们劫走了豆娘。

    每天，盲眼婆婆都会拿着蜡烛前来祭奠自己的儿子。

    栖居在烛火中的小红龙发现了她。

    他落地化成人形，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原来是个瞎婆婆。”

    盲眼婆婆提起竹篓，往家里走，小红龙跟了上去。

    在草屋中，他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画像，那应该是她的儿子。

    几天过去了，可屋中依旧只有盲眼婆婆一人，她的伙食已经快要用完了，因为行动不便，她将祭奠地址改在了家中，在那张画像前，每天有一株蜡烛燃起。

    小烛龙窃喜：“好奇怪的婆婆，居然对着一张画像供奉蜡烛。也好，这样刚好助我修行。”

    时间久了，栖居在蜡烛里的生活让小烛龙感到无比乏味。

    他已经可以变成人形自由走动了。

    受了香火的供奉，他体内的妖气也被掩盖，山里的捉妖师也不会轻易找到他。

    小烛龙看了看墙上的画像，心中一喜笑出了声。

    眼睛失明的人，听力反而变得异常敏感。

    盲眼婆婆听到了屋中传来的声音，小心翼翼问道：“是谁？这屋里来了人了？”

    草屋门口，一道龙影扎下，一个俊俏公子出现在了那里。

    “母亲，我是九阴啊，我回来了！”俊俏公子笑呵呵跑进屋去。

    老人丢掉手中的拐杖，一把拉住公子的手，从手背一直摸到手心，从臂膀一直摸到脸庞。

    她哭了起来，两股血泪从她瞎掉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她确定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自己的孩子九阴。

    “九阴，你怎么才来？过了百日，我可是要随你而去的啊！”盲眼婆婆不停捶打着怀中公子的身体。

    “母亲，你不要激动，前几日我去老林帮您采药，路上遇到了毒蛇，不幸滚下了山去，还好我找到了解除蛇毒的草药，这才能活着回来。”俊俏公子解释道。

    “对了，我们……为何来这山上住啊？”他脱开盲眼婆婆的怀抱，疑惑道。

    “许是你那娘子接受不了你死去的现实，把我送到这山里自生自灭，自己去另嫁他人去了！”

    “我还有娘子啊？看来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俊俏公子心里念道，“不过没关系，戴绿帽子的人又不是我，这钟山灵秀，刚好适合我修行，还有那么多火烛做供奉，简直是人间天堂啊。我姑且委屈做一回她的绿帽丈夫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