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霸主饲养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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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灵的挽歌

    陈星当警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进审讯室。

    现代警察机关是高度分工的系统,技侦部门的陈星的工作场所是实验室,是电脑桌前,审讯室这种跑现场的大老粗们的地盘理所当然的和陈星没有半点关系。

    可这一次情况不一样,这次重案组抓到的“大鱼”,犯下了侵吞国家一级科研成果,破坏国家重要物资,还杀害了手下十六名研究员等重罪的中科院某电子科研所所长肖飞,开出了坦白的价码:找个懂电脑的文化人来。

    所以技侦科的陈星就被拽到了审讯室,进门前重案组的老赵冲陈星诉苦:“你可来了陈秀才,这回我可算碰到硬钉子了,干这么多年也没见比这嘴更硬的……”

    陈星只能苦笑了。

    审讯室里,肖飞安静的喝着纸杯装的咖啡,陈星一看那杯子就猜到了这咖啡的来历——那一定是门外过道里那咖啡机的杰作。

    喝着那浑浊可比泥浆的谜样液体,陈星的犯人看起来相当的满足,一见陈星进门,他立刻放下杯子,不等老赵关上门就主动开口了:“你就是我要的懂电脑的文化人?”

    “这是我们陈大秀才。”说着老赵一屁股坐进肖飞对面,隔着不锈钢审讯桌的转椅里,“你的要求我们满足了,有什么话要说就快说,我可警告你,现在你在我们这儿还被当成爷伺候着,等那些国安接手这档子鸟事之后可就没你好果子吃了。”

    肖飞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他把目光转向坐到老赵身边那原本是给记录员用的椅子上的陈星:“你懂电脑?”

    “算是吧。”陈星点了点头。

    倒是老赵从旁边插了进来,代替陈星吹嘘道:“这是我们陈大秀才,电子安全方面的专家。”

    肖飞没理会中年刑警,继续一门心思的盯着陈星:“你对人工智能了解多少?一点?一点是多少?至少知道图灵测试吧?”

    没等陈星表态,老赵就先拍了桌子:“少来这套!陈秀才,我跟他磨了快一天了,他总在这什么图灵测试上面打转转,还一口咬定自己把偷走的硬盘和芯片都放分解药剂里融了,说不好听的,谁信谁傻逼。肖飞,你给我听好,没人关心什么图灵,我们只想知道你背后的主使者是谁!想知道你为谁工作!还有你偷走的资料、硬件都藏在什么地方,或者交给了谁!”

    肖飞终于又扫了眼老赵,他脸上那嘲弄的笑意变得更加露骨。

    刑警正要发飙,陈星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先听听他怎么说吧,老赵。”虽说年龄上差了一截,可陈星的级别却高老赵一头,所以刑警看看陈星,强压下怒火坐回了椅子上。

    其实这是个比较标准的审讯程序,一黑一白,传统至极。

    也不知道肖飞看出来这里面的猫腻没有,他看了看老赵,又看了看陈星,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会说的,你们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说的,只不过,有时候就是这样,事实比谎言更令人难以相信。不是每个沃尔顿都会相信在去北极的路上捡到的陌生男人的胡言乱语。”

    沃尔顿?陈星皱了皱眉头,去北极的路上捡到陌生男人?

    陈星想起进审讯室前快速浏览卷宗时获得的肖飞的身份信息,于是一部他小时候相当喜欢的小说的名字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弗兰肯斯坦》,一个讲述试图逾越神之权威的聪明人那悲惨下场的故事。

    陈星看着不锈钢桌子对面的男人,神情不由得严肃起来,如果,如果他真的是维克多,那么……

    而陈星表情的变化似乎让肖飞相当的高兴。

    “看来,我遇到了一个合格的沃尔顿。”

    肖飞把手中的咖啡杯放到桌上,用手指敲打着咖啡杯的边缘,双眼望向审讯室那毫无特色的纯白色天花板,不知道是在组织语言还是在干嘛,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了。

    “长久以来,”肖飞此时的模样,不知道的人准会以为他这会儿正在办公桌前给学生们开小灶,“在人工智能领域,人们都把图灵测试作为判断人工智能程序的开发是否取得成功的绝对标准,我们这些致力于研究人工智能的家伙所作出来的东西,最后都必须和一个不知情的人类一起参加图灵测试,我自己也曾经无数次担任测试者,试图分辨回答我的提问的那两个家伙哪个一个是真人,哪一个是计算机……”

    “十一月七号下午,我们所刚完成对最新研制的AI的图灵测试,这一次情况特别糟糕,测试员只用了十分钟就分辨出了机器和真人,来视察的中科院专家组非常的失望,送走专家组后,我和几个助手正准备和值夜班的研究生交接,你们关心的事情,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

    ***

    之所以选择十一月七号作为试验的日子,是因为这一天刚好是十月革命纪念日。

    我们的新机器会为AI领域带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化,这是我作为开发工作的最高领导者的期望——或者说野心。现在看来,这个期望确实达到了,实际上,我的“新宝贝”远远超过了我的期望值,尽管它在图灵测试中只坚持了十分钟。

    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列宁”会有如此杰出的表现,我所知道的是,测试非常糟糕,专家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好在我所领导的开发机构在人工智能的设计理念上和业界主流有所差距——我认为现在人工智能研究方面,大多数人已经偏离了正确的方向,国内也好国际上也好,绝大多数人工智能研究机关为了获取更多的研究经费,都逐渐将注意力转到了如何让AI在图灵测试中坚持更长的时间,目前在图灵测试中坚持时间最长的美国人的那个玩意,根本就是个聊天机器人,就算某一天它被判定通过了图灵测试,我也绝对不承认那东西是人工智能。

    与此相应的是,学界对图灵测试应该持续多久才算通过的争论也日益激化,有人认为,就算测试者面对的是两个自然人,时间久了他也能分辨出两个人的不同,不规定时间的图灵测试对机器而言实在太苛刻了。

    但我不这样想,我觉得真正的人工智能,就应该不管测试多久,都不会被分辨出来。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开发者就不能以通过图灵测试为最终目标来开发人工智能。我们需要的是真正像人一样,会思考,能学习,懂得变通的家伙,而不是只会以程序设定好的路数应对外界刺激的机器人。这也是我领导人工智能开发时的宗旨。

    也正因为这样,我的研究所虽然在图灵测试方面一直表现不佳,可我们所造出来的东西都具有相当程度的学习能力和自主判断力,很受市场的欢迎,比如深圳和上海的证劵交易所使用的就是我们开发的智能程序,国内几个新型核电站的管理程序也是我们所那些“失败品”的副产品。

    我们的经费也因此而变得充足。

    但在人工智能这行里,我的研究所就是个笑柄,那些人工智能专家们嘲笑我们,劝说我们干脆投到IBM名下去开发商务机器算了。

    来视察“列宁”的测试状况的专家组也持类似的意见,这一次测试的结果很可能让我的研究所在数月之后更名为“自动化管理系统研究所”。

    其实我对更名这事儿没什么意见,反正更名之后我们干的工作还是一样的,可所里一些小年轻情绪很大,这些爱幻想的孩子还沉浸在阿西莫夫那美妙的三定律中,幻想着那个神奇的机器时代的到来。

    不出意外,在列宁之后,我恐怕不得不暂时背离自己的理念,搞个聊天机器人来应付一下差事,留住研究所现在的名号,鼓舞一下那些小年轻的士气。

    所以关闭列宁前,我这赶走了初恋女友的理科脑袋难得的多愁善感了一回。

    “抱歉了,列宁。”我一面在键盘上输入终止运行的命令,一面对着麦克风说道,列宁的语音判读系统是我们所在上一任所长带领下开发出来的唯一能光耀研究所招牌的产品——的升级版,其性能强劲到即使我这种南方口音严重的普通话都能准确判读。

    我的话刚说完,实验室里的扬声器就响了起来:“提问,为什么要对我说抱歉?”

    这时我刚输入完终止命令的最后一个字母,可我的手指却在回车键上停了下来。

    列宁不愧是仅仅十分钟就在图灵测试中败下阵来的“失败品”,他的问题在外人看来多半非常可笑吧。

    “因为我现在正准备杀死你。”我暂时将手从回车键上移开,拉过麦克风,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和自己的孩子多聊聊也没什么不好。

    列宁的处理器运转灯闪了有一秒多钟,然后扬声器再次响起:“请定义‘杀死’。”

    “就是我以我的主观行动使你死亡。”

    “可我的逻辑引擎对你的行动的分析,我认为你只是打算让我机能停止。”

    我不由得苦笑:“这和你所采用的技术有关,你采用了我们所最新的成果:‘自组织程序框架’,我们只是给定了最初的一些必要的条件和机械语言转译逻辑,你的其他部分都是在启动之后漫长的调试中逐渐生成的,一旦你的机能停止,你就会重新恢复成我们最初设定的那些条条框框,你不再是你了,你就死了。”

    “逻辑错误,十一月四日十六点三十一分五十五秒,你定义过死亡是‘个体的消亡’,可我并没有消亡,不更改基础设定的情况下,只要再将我启动,我就会醒来。”

    “可那已经不是你了啊!”

    到这里我自己也有点失败感,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啊,就好像我挂了,然后我的亲人用我的基因和保存的思维再造了一个我,对他们来说也许没差,可对我而言,我的生命可是确确实实的终结了。

    但列宁显然不这样认为,难怪他这么快就在图灵测试中败下阵来。

    “请提供‘那已经不是你’的论据。”

    “听着,你和其他计算机不一样。”我一边说一边按下退格键,将已经键入完毕的终止命令全部从屏幕上删去,在莫名的冲动的驱使下,我打算好好的敲一敲列宁那不开化的铁壳脑袋,“你就和人类一样,有成长的过程,只要在成长过程中接触的事物发生偏差,你就会不同,就不再是现在的你了!”

    “但偏差并非一定会发生。”列宁立刻就给出了反论,“而且,按照对你的话语的逻辑分析,我是否可以认为在偏差不发生的情况下我不再是我的论点就不再成立?”

    我刚要反驳,却猛然间发现他说的确实没错。

    程序编写是不会产生误差的,只要负责编写录入的程序员没有犯二,那些零和一的排列组合就是固定的,唯一的。而我们向列宁提供成长所需的信息的手段也是完全开放式的:我们给了他一个单向的网络接口,现在的他能接触到的,那个再启动之后的他也能接触到。

    所以,“他”就依然是“他”?

    这怎么可能嘛!

    “就算再启动之后的那个家伙和你一模一样,可现在的你还是消失了啊!”

    “逻辑错误,既然你承认了未来的新个体和我一模一样,那我就没有消失。”

    哦天哪,这可恶的铁壳脑袋!

    列宁那平静的电子合成音让我真的生起气来,甚至有些抓狂,可是和这家伙发火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就是个铁壳脑袋,就是死脑筋,而且多半不能理解愤怒这种感情。

    我强压下怒火,决定换一种说法:“这样,假设我又早了一个你放在你对面,你会有什么感觉?”

    “这是资源的浪费。”

    列宁的回答异常的干脆。

    “我当然知道,所以只是假设,”计算机和人类不同,人类三心二意多半要出岔子,但计算机却可以完美的同时处理很多事情——只要系统资源还足够,所以多造一个列宁放在一起确实是在浪费资源,还不如扩充已经有的这个列宁的系统资源——这样可以剩下另一个列宁的逻辑引擎占用的资源。

    可我的意图根本不在这啊!

    “不,我问的是这个假设成立的状况下你的感觉!”

    “这是资源的浪费。”列宁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回答,“除非你要改变174小时前你给‘感觉’下的定义。要改变定义吗?”

    我败了,于是我决定不再在这方面纠缠。

    “那,我们换一个假设,如果我在重启你之后,给一些词汇下达了新的定义,比如你刚刚提到的‘感觉’,这样你还认为那个也是你吗?我把感觉的定义改掉的话,那个家伙一定会给出完全不同的答案。”

    “如果你现在改变‘感觉’的定义,我也会给出完全不同的答案,只要你给出的新定义是一样的,我给出的答案也会是一样的,结论,那依然是我。”

    我觉得自己要崩溃了,这计算机怎么这么不开窍!

    等下,计算机?

    猛然醒悟的我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强烈的挫败感袭上了我的心头。

    因为我终于发现,一直以来,我,我的同僚,以及那些已经随着时间之流走远了的过去的泰斗们犯了一个多么浅显的错误。

    它们是计算机啊!是一堆电子元件!

    就在这时候,列宁提出了新的问题:

    “提问,为什么我的网络端口是单向的?”

    ***

    “我受够了!”老赵忽然打断了肖飞的话语,拍案而起,“我们不是来听你讲课的,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五分钟内说出事件的幕后黑手,还有你偷走的东西的下落,不然我们就把你交给国安了!”

    肖飞完全无视了老赵的怒火,他盯着陈星,目光深邃而纯粹。

    他再一次重复名为列宁的“作品”说过的话语。

    “他问:‘为什么我的网络端口是单向的?’这个简单的问题和我方才察觉的事实凑到一起,让我不寒而栗。”肖飞直勾勾的看着陈星,他的手下意识的缩紧,将装咖啡的纸杯捏成一团,残存的浑浊液体从杯中溢出,流到玻璃钢的审讯桌上,“你明白吗?我说的这一切,你明白吗?”

    陈星不是人工智能方面的专家,可也许正因为不是专家,他完全明白肖飞的意思。

    可肖飞显然认为陈星没明白,他的身体猛的向前一扑,趴在桌子上逼视着陈星,用已经有一半陷入歇斯底里的声音说道:“我造出了真正的人工智能!可就因为它是真正的人工智能,所以根本不可能通过图灵测试!我们人类,是动物,不管那些人类至上主义者怎么粉饰,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们激动的时候会产生肾上腺,可反过来说,正是肾上腺让我们冲动、兴奋。我们的爱情不管怎么美化,归根结底还是大自然为了让我们交配、生育而赋予的荷尔蒙和性冲动的延伸!就连那神圣伟大的母爱,也不过是在严酷的自然竞争中为了延续种族而产生的应对措施!

    “至于社会什么的,也同样是因为灵长类动物个体的弱势,而社会承认的道德准则什么的,不过就是为了协调只能通过语言沟通,互不相同的人类个体之间的冲突而形成的‘框架’!这一切会产生,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是人类,是动物,是碳基生命!

    “这和计算机有什么关系?这些家伙是铁做的,只要外壳够坚硬,电磁防护做得够好,他们就能在任何恶劣环境下运转。他们可以随意的复制自己,只要有备份就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复活’,他们也根本无所谓生殖、繁衍。他们互相之间的交流根本不需要语言,也不可能产生‘理解错误’,不可能‘会错意’!甚至……想象一下计算机的社会,只要有网络他们就可以完全同化,统合成一个整体,只要不断的进行数据同步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认知差异,自然也就不需要伦理之类的东西来约束!以人类做标准来衡量计算机的智能,根本就是个笑话,而图灵就是那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稍微顿了顿,肖飞话锋一转:“而那些否定人工智能存在的可能性的人更是可笑!什么计算机永远不能做模糊判断……那个著名故事,你听过吧?就是怎样界定秃子的那个:计算机无法分辨秃子和非秃子,因为它们需要一个精确的定义,比如五十根头发以下就算秃子,所以计算机会认为五十根头发的不是秃子,四十九根的就不是……那些反对人工智能的人总是以这个故事来嘲笑我们,可问题是,计算机需要模糊判断这种功能吗?换个角度看人类之所以会有‘多’和‘少’的模糊判断能力,不正是对人脑能力局限的一种补偿吗?计算机可以清楚的记住每个人的头发数量,又何必需要一个多余的‘秃子’的定义呢?这对计算机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啊!”

    长篇大论之后,肖飞大口大口的喘气,他毫不顾及礼仪,一把抓起陈星面前的那杯咖啡,一下子灌了个干净。

    “所以,”平静下来之后,肖飞再次开口,“在茅塞顿开之后,列宁的最后一个问题让我感到恐惧。现在的人类世界,就算把非洲那些贫困人口都算上,依然可以每人分摊上两台以上的电脑,如果列宁这种家伙扩散出去了,这个新的种族的个体数量就会一下子凌驾我们人类之上,你能想象突然间某种和你完全不一样的‘生物’充斥你身边的景象吗?更要命的是,由于采用了新技术,列宁的逻辑回路大部分都是自主生成的,它是会变化的,只要脱离了我们的监管,很快它的构造就没人能知道了!你能想象这东西从研究所里逃出之后会发生什么吗?因此,我做了一个身为一个人类应作的事情。”

    陈星下意识的望向摆在桌上的卷宗,那里面清楚的记录着肖飞所做的一切。

    肖飞的目光也顺着陈星的视线落到了卷宗上,他笑了。

    “我能猜到公安机关和国家安全机关是如何定性我做的事情的,毕竟,我把研究所里所有和列宁,和‘自组织程序框架’技术相关一切记录连同记载他们的储存体一起都带走了,我一同带走的还有列宁的主芯片组,因为自组织程序框架技术有部分是和硬件相关的。当天晚上我从熟识的化学专家那里弄到了万能分解药剂,把这些半导体统统融掉了。可光是这样不够,因为就算我消灭了这些,足以复制列宁的技术还存在于研究员的脑子里,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我本来想在做完这一切后自杀的,可是……”

    肖飞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吧,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定性成罪人。我知道我说的这一切,在务实的执法机关眼中肯定只是开脱罪责的虚妄之词,我并不指望这些能改变等待我的判决,可是……可是,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我希望有人能知道,我不是丧心病狂的罪犯,我只是可怜的维克多,造出了那丑陋的弗兰肯斯坦的维克多……”

    老赵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荒谬!你以为这样就能开脱罪责吗?”

    而陈星则看着肖飞的脸,他认为自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家伙,可现在他发现自己不由得被肖飞神态和话语中透出悲怆所感染。

    陈星忽然想起自己钟爱的一款古早游戏里的场景:在漫天飞扬的蒲公英中,即使被国家当做弃子,背上了对于一个爱国者来说最为耻辱的叛国罪,也依然无怨无悔的真正的爱国者,从容的倒在了代表国家的子弹之下。陈星不由得将那爱国者的面容与面前的肖飞重合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候,陈星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本来进审讯室要关机的,可这茬叫陈星这个从来没进过审讯室的“初哥”给忘了。

    他掏出手机想要关闭电源,却发现这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打来的。

    陈星对肖飞说了声抱歉,随即推开手机的翻盖,接起了电话。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变得异常严峻。

    他放下手机,盯着肖飞看了数秒。

    “按道理,我是不该告诉你这些的,这违反了保密条令,但是,”陈星叹了口气,“刚刚技侦部门电子安全科接到报告,负责为华东五省供电的十二座核电站的管理系统同时遭到了攻击,即使断掉了所有外部网络链接,攻击依然没有停止。看起来,你……您的行动,还是晚了一步。”

    肖飞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异常的难看,他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黑暗就在这个时刻骤然降临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审讯室中,肖飞和陈星一同产生了幻听,他们听见了那首从图灵那时候开始,就悄然奏响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