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下）

    李拂晓一掌对出，锋锐的炁与李月圆的月华轰然对碰，刹那间一圈肉眼可见的波浪激涌而出。

    二人衣袍猎猎作响，衣料已经鼓胀到极限，哪怕只要再添一丝一毫的炁，这种深渊之上走钢丝式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终究，李拂晓站起身来，轻轻摇摇头:“还不明白吗，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右手随意的一甩，狂暴的余波被其毫不费力地泄去，悄无声息，纷飞的烟尘后，李拂晓若隐若现的声音响起:“谁都可以是这个所谓的道宗传人，可为什么偏偏是你...”

    李月圆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注意到了李拂晓攥紧的拳头的同时也看到了他落寞的眼神，挣扎的同时也带着一丝死心的意味。

    李月圆眨眨眼，垂下双手，闭上双眼，微笑着等待死亡的来临，但是等了许久，也没有感受到身体被洞穿的疼痛，她疑惑的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距离她鼻尖不足一寸的的剑指。

    “怎么，舍不得动手啊？”李月圆毫不畏惧，与李拂晓对视。

    “你别逼我动手。”李拂晓狭长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早知道你是道宗传人....”

    “那真可惜，你应该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动手的。”李月圆轻轻说着，“你后悔吗。”

    “此次前来，只为取回家父的青莲剑。”李拂晓冷冷地说，“所以，大概你也没有想到，李氏还有我这么一个遗孤吧。”

    “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坚持要下山？”李月圆反问，“既然我都能知道你的存在，那你又凭什么以为能躲过我的师父？”

    “这么说来，你也承认当初李氏的覆灭，与你昆仑道宗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了？”李拂晓双眼泛红，“就凭你们是高高在上的道宗，所以凡人的生死就不在尔等眼中是吗？”

    “我说了多少次，此事与我们无关。”李月圆皱起眉头，“我与师父也是刚刚抵达，就看到了李氏灭门的惨案。”

    “你扪心自问一下，这种话你会相信吗？”李拂晓背过身去，“也许我很固执，但我永远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

    “那么没得说了。”李月圆摇头，“你倒不如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李月圆挑衅地抬头，“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要不是你，当初我们又何至于分开，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比较像样的失败者罢了。”

    李拂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向着后山的出口走去，李月圆终究还是做不到坐视不管，伸手拽住了他:“你不要命了？”

    “比起憋屈的苟活，我宁愿是堂堂正正的死去。”李拂晓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挣开了李月圆的手。

    “不就是青莲剑！”李月圆怒不可遏，“给你便是。”左手随意地一挥，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剑被她丢了出来，哐啷一声，砸在李拂晓脚边。

    李拂晓怔怔地盯着青莲剑，显得格外讶异，良久，他弯下腰拾起了青莲。

    李月圆看着前山的微光，疲倦地坐了下来:“拿到了就赶紧走，我师父可不像我这么心软。”

    “你...”李拂晓欲言又止，“就这么给我了？”

    “不然呢？”李月圆反问，“你还想要什么？”

    “当初费尽心机灭我李氏满门，不就是为了这青莲剑，现在却由灭门仇人亲自还给我。”李拂晓声音越来越低沉，“还是说，你觉得这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我再说一遍，李氏灭门，与我道宗无关。”李月圆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随便你怎么说，”李拂晓显然并不接受这种说法，“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那你就快点动手，反正剑在你手里。”李月圆斜睨了他一眼，“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那我无话可说。”

    “...”李拂晓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此仇来日必报。”手里青莲剑入鞘，趁着月黑风高想要自小径下山。

    只是刚走了几步，李拂晓心中的危机感越发强烈，

    “来者是客，何必着急走呢。”轻飘飘的一句话语有如惊雷一般重重敲在李拂晓的心口，一瞬间，李拂晓的身形有如陷入了沼泽一般，迟钝无比。

    “该死，还是被那个老家伙发现了。”李拂晓心中暗叹倒霉，不再遮掩气息，骤然爆发出罡风一样的炁，在慕容云锦的气息中脱身而出。

    “哦哦，李氏的小家伙。”慕容眼尖，一语道破他的真实身份，“有什么事找本宗就好了，何必半夜暗访我徒弟的私邸呢？”

    慕容云锦轻飘飘的一步又一步朝李拂晓逼近，记记脚步声清晰地叩击在李拂晓的心中，“还是说，你觉得昆仑道宗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慕容云锦的杀意越发浓郁，“当初好意与你小子解释，此事与我等无关，可是你却又三番五次找事，我念你情有可原，一次又一次的放过你，哪怕你直接找我对质也尚可，半夜硬闯后山私地，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慕容云锦摊开手，一团亮丽的光晕散播开来，很快，李拂晓被光芒牢牢锁住，手脚拼命挣扎，看似一碰就碎的光线此时竟是异常的牢固，李拂晓死死的盯着慕容云锦，凌厉的目光使得慕容有一种他能与自己两败俱伤的感觉。

    慕容微微低下头看着被锁住的李拂晓，右手抬起，明明掌中空无一物，李拂晓却觉得那里有着能给自己致命一击的不可名状的东西。

    一边的李月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竟是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师父，不要！”

    李月圆不顾赤着的双脚与坑坑洼洼的碎石，亦步亦趋地奔向倒地的李拂晓，而后伸开双臂遮住李拂晓的同时跪倒在慕容云锦面前。

    李拂晓眼前一黑，看见挡在自己身前的李月圆，不禁一愣。

    慕容云锦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徒弟会冲出来，急得她急忙甩手，将杀招远远的送偏，李月圆看着眼眸中越来越亮的光辉，绝望的闭上双眼。

    等了许久，预期的刺痛没有到来，李月圆难以置信的睁开眼，耳边一阵凉风袭来，而映入眼帘的是师父滴血的右手。

    慕容云锦在最后一刻强行收回了炁，而代价是，她自己被术数反噬，手部经脉几近崩碎边缘。

    “师...师父？”李月圆颤抖的开口。

    “下不为例，小丫头。”慕容云锦将右手藏在背后，狠狠剜了李拂晓一眼，“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李月圆的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慕容云锦摸摸李月圆的额头:“丫头，你也须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的道理，又何必这么作践自己呢？”

    李月圆低下头，惭愧的不敢与师父对视。

    “你还年轻啊，不要学师父，”慕容云锦喟然长叹，“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