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印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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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流逝

    炊烟渺渺,碧落云霄。树欲静,而风不止。细雨刚刚滋润过这片宁静的土地,微风一吹,空气中略带着几分潮湿的凉意。烈炎渐渐被晚霞所掩埋,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之中。

    远方,一名身穿黄衣素纱的宜静女子,痴痴站在一处悬崖峭壁旁,美眸中满是迷离。此女秀而不媚,袅袅娉娉的娇柔下衬托出几分惆怅。她遥望远方,杏唇半开半合,默默仰望着天空祈祷。

    此女的身后赫然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写着“断情崖”三个字,笔锋苍劲有力。但此刻的气氛却暗藏着一股哀伤。

    女子凝视着前方,一直久久不语,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但眼眸中的泪水,却止不住的如涌泉流了下来。

    “哗哗……”

    雨后的露珠被风轻轻扫过之后,立刻凝聚成一道道晶莹的珍珠,洒满林间。

    女子一凛,身体传来微凉之感。黄色的素纱仿似镶上了一层冰晶,更带着一种脱俗的美。

    此刻,从林中传来一个沉重的男子脚步声。此人脚步轻盈,气息十足,修为一定不弱,至少也有渡劫期的水平。

    女子波澜不惊,回眸望了一眼男子,嘴角勉强浮现出一丝笑容,柔声道:“韩大哥,你来了!”

    眼前这男子正是韩剑飞。值得一提的是,如今他的身份早已不是当年的竖子之辈。在剑亭阁众长老以及南宫凌霜的推崇下,韩剑飞已经是剑亭阁的第六代掌门人,修为更是达到了渡劫后期的境界。

    两百年内,韩剑飞的修为突飞猛进,气势凌人。在混天决的帮助下,他的天劫已然顺利度过。只要日后悉心凝气不伤及真元。不出百年定能顺利达到大乘境界,飞升成仙。

    话说此刻崖边与韩剑飞对话的这位倾心佳人,自然就是南宫凌霜。

    寒风徐徐撩过,南宫凌霜轻抚云髻,螓首微动,更显绝代芳荣。

    韩剑飞慢步走到南宫凌霜身边,轻叹一声,不忍道:“霜儿,两百年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空气中略有些潮闷,压抑的令人透不过气。

    “不,霜儿一直坚信慕容大哥尚在人间,除非找到他的尸首,否则即使再过两百年,我也会一直等他回来。”南宫凌霜先是一愣,随后便痴痴的答道,语气中透着坚毅与执着。但传到韩剑飞的耳中,却是那么的痛。

    望着一脸痴情的师妹,韩剑飞表情愧疚,似乎对于那日之事至今还记忆由心。他紧握双拳,自责道:“当日我听到这边传来打斗声,就立刻赶了过来。可无奈还是晚了一步,若不是我身上有伤,修为不及,定不会让道痴真人这贼顺利得逞。说起来,大哥是为了我才来药王谷的。可是他却……?”

    话刚说一半,韩剑飞再也忍不住,声音变得哽咽。

    南宫凌霜惆怅的摇了摇头,心中一痛,泛起一阵酸楚。看着韩剑飞自责的模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想出言安慰自己的师兄,可话到嘴边却又哽咽着说不出口。

    说起来当日的情形,确实不是韩剑飞的过错。在感受到周围不寻常的气息之后,韩剑飞果断赶了过来。而他眼中看到的唯一一幕,便是慕容易堕崖的背影。他想阻止,可根本就来不及。心中满腔怒火的他,立刻把矛头直指道痴真人。

    可是,道痴真人的修为哪里是韩剑飞可以应付的?先不说他先前对峙崔衡时已受了不小的伤。纵然如今一身的渡劫期修为,恐怕都未必是道痴真人的对手。

    就这样,二人斗了几个回合。但很明显韩剑飞处于弱势。即使有混天决,他依旧不是道痴真人的对手。眼看韩剑飞渐渐不敌,就要落败。可诡异的是,突然从道痴真人的脸上传来一阵极为痛苦的表情,章法也出现凌厉之势。

    道痴真人感到不妙,不再继续应战。立刻飞身抓起不远处的柳若竹,瞬间消失在林间,从此不见踪影。韩剑飞能捡了一条命,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当日的情形大致就是如此。虽然日后成为掌门人的他,通过自己广阔的人脉也四处打听过道痴真人的消息,可无奈一直没有半点音讯。

    在得知慕容易堕崖的噩耗,南宫凌霜止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她每天以泪洗面,神色恍惚忧伤。不顾韩剑飞的反对游走神州大陆,四处打听慕容易的下落。但是,无情的事实却让她倍感失望。因为这些年来,根本就没有慕容易的半点消息。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但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哪怕是找到他的尸首!

    虽然南宫凌霜也曾想过,慕容易可能已经不在人间。但心底那一丝仅有的希望,却让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自欺欺人也好……?

    痴怨不悔也罢……?

    她怎会轻易死心……?

    所以每年的今天,南宫凌霜都会独自一人来到“断情崖”,一个人默默的发呆。如果慕容易真的不在人世,那么此次便是祭奠。如果慕容易尚在人间,那么她希望慕容易可以听到自己内心的祷告!

    一来二去,这个傻傻的痴儿,竟独自徘徊了两百年……

    而慕容易依旧毫无踪迹。

    ……

    距此相隔数万里之地,两名中年男女气势不凡。男子风度翩翩,眉宇间透着一股傲然之气。女子丰姿尽展,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华丽。此二人,正是慕容易的双亲,凌云桀与苏婉茹。此时二人正在飘渺仙阁山脚下。

    作为一派掌门安孜晴,自然欣喜万分。一看到二人来此,立刻亲自下山迎接。她与苏婉茹本是同门,而且两个关系匪浅,形同姐妹。若不是当年的变故,这姐妹二人也不会相隔这么多年后才相见。回想起这些往事,安孜晴不禁暗自感叹。

    这一别,竟是三百年。

    “安姐姐……”

    苏婉茹望着前方安孜晴的身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眼睛一红,立刻迎了过去。

    安孜晴会心一笑,在她的心目中又何尝不是?没多一会儿,姐妹二人便哭成一团。只留下凌云桀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暗暗摇头。

    要说这次他们夫妇二人来到飘渺仙阁的目的,一是为了看望安孜晴这位故友,二也是想打听慕容易的下落。毕竟飘渺仙阁的地位声望都是众派所不及的。在这之前,凌云桀夫妇还拜访过梵若寺的“惠真大师”。

    可惜最终无功而返。

    岁月如逝,可安孜晴看上去仍然风韵犹存,妩媚动人,衬托出一种成熟女人的雍容之美。在这三百年间,安孜晴早已修炼至大乘境界。凌云桀不用说了,他自然已经成仙。苏婉茹在凌云桀的帮助下也已经顺利度过了天劫,如今也是大乘后期的强悍修为。

    二女哭过之后,安孜晴没好气的瞥了凌云桀一眼,嗔笑道:“凌老魔,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自傲!”

    此话一出,苏婉茹先是一愣,接着便掩口轻笑。凌云桀则同样没好气的闷哼一声,回道:“承让承让。安阁主能把飘渺仙阁扶上修真界的第一把交椅,也足以自傲了。”

    安孜晴淡淡的感慨一声,唏嘘道:“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脾气。不过看你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似乎不再是真气了,难道你已经……?”说着,安孜晴有些难以置信的紧盯着凌云桀。

    凌云桀没有多言,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能修成仙体,小茹我也就放心了。但奇怪的是,你为何没有位列仙班,依然逗留在人界?这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苏婉茹看在眼里,却是摇了摇头,无奈道:“安姐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夫妇二人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易儿。云桀虽然已成仙体,可却并未飞升。为了寻找到易儿的下落,他不惜自毁肉身,兵解成散仙。”

    “什么?散仙……?”安孜晴大惊失色,万万没有想到凌云桀竟走到了这一步。

    凌云桀淡然一笑,倒是丝毫不在意,出言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时易儿出事后不久,我便隐隐感到有飞升之势。无奈我夫妇二人一直没有找到易儿,殊不知生死。我怎能放心离去?要知道,一旦飞升成仙,可就由不得我在私下凡间了。于是我便自作主张,毁掉肉身,用幻化丹重塑身型,做了散仙之躯!”

    “哎,真是苦了你了。”安孜晴深知凌云桀夫妇为子情深,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苏婉茹紧握着安孜晴的双手,叹道;“只要能找到易儿的下落,纵然是死,我夫妇二人也绝不含糊。”

    安孜晴略一顿,不禁回味起往事,许久才默然道:“易儿的事情我已经听说,当时我曾派了好多弟子四处下山打探,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却苦无半点踪迹。”

    凌云桀凝望着天空,仰天长叹,惆怅道:“易儿生死未卜这么多年,想想不禁觉得诡异。我曾试着探下那处悬崖底处。可奇怪的是,那处崖底似乎有一道很强大的结界,一触即燃。若不是我散仙之躯,恐怕片刻就会被烧成灰。但即使是散仙之躯,我也只能支撑片刻功夫就必须要返回。否则一定身死崖间。”

    “是啊,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无功而返。每次仅探到崖间一半的地方便再也下不去了。这处悬崖到处充满了诡异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我们修真者所能抗衡。”苏婉茹低叹一声,幽幽道。

    安孜晴娥眉轻动,说道:“那易儿究竟被何人所害,你们可曾查到?”

    提起这个,凌云桀不禁紧握双拳,愤恨道:“要是我知道是谁害了易儿,我定把他抽筋剥骨,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此事发生没过多久,我便去血刹宗找屠老魔兴师问罪。最后还是屠煞出面,经过详细的询问后才避免了一场误会。后来屠煞也曾派人四处打探,但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哎!后来我夫妇二人又去昆仑山寻找道痴真人,但道痴真人也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找不见踪影。若不是顾忌易儿的情况,我夫妇二人早就抱着必死的心态与昆仑山同归于尽。即使是一真道人出面,我们夫妇二人也绝不退缩。”

    苏婉茹说着说着有些激动,看来道痴真人的突然消失,也让这对夫妇起了疑心。

    “是他?”安孜晴口中默念着一真道人的名讳,美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对于当年发生的那场决斗,至今难以忘怀。

    凌云桀双眼微微一颤,立刻捕捉到了安孜晴的异状,疑惑道:“安阁主,关于两百年前贵阁的那一战,我已从易儿口中得知真相。但具体细节,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还望安阁主不吝相告,指点迷津!”

    “哎,此事说来话长……”

    安孜晴也不避讳,立刻把当日的惨斗经过详细的说给了二人。凌云桀还好,神色倒还算镇定。毕竟当年他就是兽印的持有人之一,对于“朱雀之印”的威力,他还是很了解的。但苏婉茹听着安孜晴的述说之后,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着实的替安孜晴捏了一把汗。

    凌云桀点了点头,双眼射出两道精光,严肃道:“看来当年的一真道人并没有完全融合好朱雀之印,否则仅凭《飘渺仙雷诀》是绝对无法重伤他的,他的伤更多是被朱雀之印反噬后所造成的。”

    “没错!可奇怪的是,一真道人既然已经有了朱雀之印这等逆天的仙器,本应知足才是。但他为什么还想窥视《飘渺仙雷诀》呢?这可有点想不通了。”苏婉茹也察觉到了此事的蹊跷,不禁疑惑道。

    安孜晴青蛾微动,叹道:“《飘渺仙雷诀》虽说不及朱雀之印,可它毕竟是仙术的一种。若真能习得此术,一真道人定可将真元培固稳定,被反噬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要知道,《飘渺仙雷诀》和《调经论》可是同属一脉,没有分别的。”

    “如此说起来,倒也合乎情理!当年一真道人修为不足,又遭到你的拼死相抗,所以才会被朱雀之印反噬。但如今两百年过去了,只怕是一真老道早已融合好了朱雀之印。他一旦出关,定会在修真界卷中起不小的波浪。”

    凌云桀一语道破玄关,但即使是散仙之躯的他,也难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哼,那一真老贼若是再敢袭我飘渺,我定当和他拼个玉碎瓦全。”苏婉茹紧紧握住安孜晴的手,神情中透着坚定。

    “哎,好妹妹!易儿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你夫妇二人还是先四处找寻吧。至于一真道人我自会应付,你无须担忧。”安孜晴淡然一笑,略显担忧道。

    “安阁主放心,若那老道若真敢来犯,我夫妇二人定会不远万里赶来诛杀此贼。纵然他朱雀之印在厉害,我就不信他能一个灭了我们三个?”凌云桀愤恨的紧握双拳,若不是还没有寻到慕容易。他真恨不得能杀上昆仑山,与道痴他们同归于尽。

    什么正道五大派之一。在凌云桀的眼中,不过都是一些披着羊皮的伪君子罢了。

    三人又简单的一番寒暄之后。第二日清晨,凌云桀夫妇便告别了飘渺仙阁。安孜晴更是亲自相送,尽管她有千般不舍,但终究没有挽留他们。

    凌云桀夫妇继续四处慕容易的下落,殊不知……

    大漠以南的某处,正酝酿着一场血腥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