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月的赶路，元成和莫须有龙来到了临海的登州府境内。

    客栈的大堂里，二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菜，直至夜色深沉。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莫须有龙拿出自己的玉箫，笑着道“我们相处了这么久，算来也是老相识了，今天心情不错，就让我为你吹奏一曲吧。”

    话说完，在这冷清地大堂之中便响起了令人感到甜蜜而又悲怆的曲子。

    元成静静地听着，忽然他觉得这首曲子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细细一想，这不就是被救那天，对方在山洞里哼唱过的曲子吗？

    想到这里，再看面前的人，元成忽然间觉得她的身影变得朦胧起来，如梦似幻，明明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却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元成心里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并不愿真的说出来，只是低声喃喃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说罢，一饮而尽杯中酒。

    一曲罢，莫须有龙静静地看着元成，刚要开口，元成却抢先一步，道“等一下，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到一边去，我刀下从不留活口。”

    又饮了一杯酒，元成握着手中的刀走出了客栈，很快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这时一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单膝跪在莫须有龙的身前，恭敬道“大小姐，一切已安排妥当，这是家主的最新命令。”

    接过黑衣人递过来的密信，莫须有龙扫了一眼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纸条上只有三个字“死或活”。

    “吩咐下去，暗部集合，今夜行动。”

    “是。”

    一阵破风声后，大堂之中只剩下了莫须有龙，一个人对着面前的烛火发呆。

    ……

    夜，浓了，月光却明亮亮地，清冷地风吹到脸上如同情人的手，然而元成却满心沉重，一脸木然的朝前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喜悦还是愤怒，明明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幕后黑手已经找到，只要擒住对方问出军饷所在，任务剩下的一半也可轻松完成，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

    然而元成并没有丝毫完成任务的喜悦，因为他发现自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唯一所在意的那个人成了自己完成任务的敌人。

    那一刻，他的心乱了，再也无法冷静。

    直至今夜，莫须有龙在客栈里准备跟他摊牌，然而元成却无法跟对方刀剑相向，于是主动逃离了。

    “呵呵，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我想多了，太多了，没有她，我一样可以找到军饷，不同的方式，相同的结果罢了。”

    想到这里，元成的双眼一下子明亮起来，只要忽略掉幕后黑手的身份，只要能顺利找出这批军饷，他的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至于那些细枝末节，真的重要吗？

    想明白这一点，他终于重拾信心，再次恢复以往的扑克脸。

    “破风声？”

    正行走间，元成眉头一皱，身形闪动躲避黑夜里袭来的暗器。

    “不知所谓。”乌黑的刀鞘里显出一把雪亮的刀，只见刀光忽隐忽现，尔后两旁的树上纷纷落下数道人影。

    “好快的刀。”一声叫好从暗处传来，紧接着一点星芒破开黑暗袭来。

    “剑气？”

    一个纵跃，元成躲过这一击，接着拔刀，大喝一声“寸草不生”。

    一抹刀光当空劈下，见状，来袭的黑衣人赶忙挥动手中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武器迎了上去。

    “雪飘人间。”

    一声娇喝，黑衣人手中兵刃幻化出无数刀光剑影笼罩了元成。

    见状，元成却只是淡淡一笑，再度挥刀，冷哼道“群魔乱舞。”

    霎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月光也被遮蔽，而黑暗中仿佛涌现出无数魔影，嘶吼之声不绝。

    “魔音灌耳？”

    四面八方好似都有敌人，哪怕明知是假的，黑衣人也无可奈何，只能缓缓后退，再图下一轮对决。

    然而元成早已来到她的身后，刀，冰冷地捱着黑衣人，亦或是莫须有龙的脖子。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莫须有龙道，问出了一个一直以来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问题，唯一的疑惑只是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察觉到问题。

    “还记得你在山洞里哼唱的曲子吗，我听过，而那是东瀛人的歌谣。”元成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既然对方直白的问了，那他也不想再隐瞒什么。

    莫须有龙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喃喃道“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了。”

    正值倭寇肆虐时期，东瀛人的身份在大明境内可谓被喊打喊杀，再加上她那么巧的出现在那间客栈里，元成若是不怀疑，那就是变成聋子，瞎子跟傻子了。

    她心若死灰，将双眼一闭，冷冷道“既然如此，动手吧。”

    “你出手时占了先机，却没有立即下杀手，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

    “不用，是我低估了你，其实我早该明白的，你的实力远在我之上，我想赢只能靠偷袭，所以你不必在意。”莫须有龙淡淡道。

    “人在我手里，杀不杀由我决定，你以后好自为之吧，下一次别在小看你的敌人了，命，只有一条，不是用来赌的。”元成的声音冷若冰霜，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铿锵”一声便已收刀归鞘。

    “哼哼。”

    “你想干嘛？”

    元成的手紧紧握住刀柄，双眼紧盯着面前的莫须有龙，对方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态度比他还要豪横。

    “完不成任务就是死，你还是杀了我吧。”莫须有龙淡淡道。

    “你还真是一个视死如归的战士。”元成无奈道，心中却明白对方估计是不能交差，随即将跟随了自己十数年的刀斜插在地上，又从地上捡起莫须有龙的佩剑，笑着道“我们交换一下，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不会出现在江湖上。”

    话说完，一个潇洒的转身，元成大踏步的离去。

    莫须有龙望着面前插着的那把刀，缓缓拔了起来，拿在手里，随意舞动了几下，寒光闪闪。

    “好刀。”

    一阵夜风吹来，忽然间她觉得好冷，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打在了她的脸上，是泪吗，不，是雪，新年的雪花就这样落下人间了，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是有盼头了。

    莫须有龙回身默默朝着约定的集合地点走去，鸿沟，巨大的鸿沟把她与元成隔开了，她想过挣扎，然而那无情的雪花，却使人生出一股由脚底袭来的透心凉意，寒气从心脏渗入骨髓，单薄的紧身衣包裹着还在跳动的心脏，血液立时便像针扎般地流入身体中。

    “这大概便是我既定的命运，倘若有来生，我希望自己可以有选择，哪怕粉身碎骨。”莫须有龙心道。

    忽然，一柄短刃从莫须有龙的后背刺入，不等她反应过来刀尖已透胸而出。

    “呃？”

    莫须有龙有些惊愕的看着胸口的刀尖，顾不得气力的流失，她猛然转过头，想要确认是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人。

    “抱歉，大小姐，你的路选错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她知道来的人是谁了，原来是辅助自己的高手，不是他。

    得知不是心中的他，莫须有龙再无所念，身子一软，倒在了雪地里。

    雪，薄薄的铺在大地上，殷红的血液不断侵蚀着，好在不断落下的雪花一直在掩盖这份滚烫。

    生命进入最后的倒计时，意识也慢慢变得迷糊不清，弥留之际，头脑反而变得清醒起来，她猛的想起了什么，自己并不是莫须有龙，而是韩冰，她正在轮回空间里经受幻境考验。

    韩冰以为自己要死了，她倒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死去，这也解开了她的一个疑惑，原来那些任务失败的轮回者是这么死的。

    同时令她感到羞耻的是，白衣人元成怎么长的跟楚南一样，难道我真的对他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