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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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夜班

    第二天早上三妹来上班,制袋机才出了两打塑料,就需要上轴了。真不知道夜班的人是怎么算计的,赶的刚刚好。

    上轴是指制袋机后面的两轴塑料膜用完了,得换上一轴新的。

    每轴膜大概在五六十斤,穿轴的杠子及卡头重十斤左右,底下的杠子高度在人的膝盖,上面的杠子在人的肩头。

    三妹本身单薄,虽然平常总是干农活,但把六七十斤的重物放到自己肩头位置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看样子没人帮忙,只能自己想办法。上不了轴,机器就只能停着,出不了活,老板会让你白拿工资?

    底下的一轴离地面近,使劲全力可以上的,但是上边这个,只能硬刚了。

    她不断的给自己打气,想想一个月二百多的工资吧,哪种钱是好赚的,再说,都是一样的人,怎么别的女孩就可以举那么高,而你不行?

    她深吸一口气,费力的把第二个轴举起来,举到半空支持不住要放下的时候,以恒从空而降,帮她把轴上了。

    每次似乎都上演出了一版现实中的英雄救美,可三妹心里并不美,甚至感觉很尴尬。

    她埋头干活了,催促以恒快点该干嘛干嘛去。

    以恒猜出一二,出去买了一大堆的冰棍零食,回来分给车间的每个人,并告诉他们,同事之间应该互帮互助。

    下了班三妹警告以恒:“你再这样,我就不干了啊。”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倔,有人帮你不好吗?你自己看机器我会放心吗?”

    “反正我不想搞特殊,你再这样,我不干了。”

    果然,接连几天,只影未见。

    厂子里新上了台热切机,这台热合机是以恒爸,刘立桩去到苏州,在制械工厂墩点一个多月的新型作品,原版不容易,但抄袭只需一分钟。刘立桩可不想搭钱搭时间的为他人做嫁衣裳,所以把它安排在一个单独的小车间,制作流程保密,非工作人员一律不允许进入甚至观看。

    转眼一星期倒班,三妹来上夜班,被通知来看这台新机器。

    跟她接班的竟是以恒,以恒狡黠的笑笑,三妹顿时阴云散开了,这几天一直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

    以恒又像上次一样,先絮絮叨叨安全知识,然后教给她如何使用这台热切机。

    热切机比平常的那种制袋机先进多了,首先它不用自己亲手去拿塑料袋,而是到数以后自己用拍子,利用气泵的压力把塑料袋拍出来,看机器的人,只需要把袋子拾起来码齐就行了,其次,制袋机是上下两轴,而热切机只需要上一轴膜,而膜的高度只在自己的膝盖,这样省力多了。

    又被特殊照顾了,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下班了,你还不走。”

    “这是我家啊。”耍无赖。

    “那你吃饭了吗?”

    “吃了来的。”

    “谁饿谁知道。你怎么对制袋机这么熟悉?”崇拜的眼光。

    “我从小耳濡目染,十二岁的时候我家买了第一台制袋机,那时候我爸骑着大水管的车子跑BJ,我妈就在家看这个制袋机,还要裁袋,叠袋,装包,我有空就帮忙的。那时候,我们的家都抱成一团,那时的家是真的温暖。”

    “现在不是更好了?”

    “一言难尽啊。”以恒突然垂下眼睑,每次一提到自己的家,以恒似乎挺沉重。

    两人边看着机器边聊天,刘立桩来探班了。

    他留着平头,一双眼睛矍铄有光,腆着微凸的啤酒肚,红光满面,大步流星。

    他竟直走到机器前,抽出一个袋子,在灯下检查烫口,就像孵小鸡的时候在灯下照鸡蛋一样,这是老手检查塑料袋底部烫的结不结实的方法,在灯下走一遍,便知道哪里烫的结实还是不结实。

    他不说话,自带一股强大气场,三妹甚至都不敢跟他打招呼,紧张到挺直腰板,生怕他查出毛病。

    “打夜班注意,别磕睡,这个质量可以,就照着这样出。”说着,在三妹面前的桌子上放下了刚才拿的那只塑料袋,赫然,他左手的食指少了一截,断柦处光秃秃的一个肉瘤,有些恐怖,配不上他整体的气质。

    “以恒,最近表现不错啊,对正事挺上心啊。”坚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似乎看穿了儿子的小心思,三妹的心狂跳。

    终于走了,以恒笑:“看你那样,像绵羊见了老虎,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啊,倒是你,有点害怕吧!”

    “我那是懒得搭理他。”顺势在装塑料的包上随便一坐。

    “你别这样看着我,看得我别扭。”

    “这屋里就咱俩,我不看你看谁,再说你不看我,知道我再看你?”

    “那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吧,快回去歇着吧。“

    “我这是对我家工厂负责,保证你的安全。”

    “对了,前几天那个工人怎么样了?”

    “去BJ把手指接上了,赔了他钱。”

    “手指裁了能接上啊?我以为接不上呢。”

    “嗯,制袋机裁刀那么快,眨眼工夫就把手指裁了,被裁的人看自己流血才知道自己手指掉了,不过这种切口很整齐,要妥善保管自己的断指,然后火速赶往医院,争分夺秒。我小的时候,有一次,活着急发货,我爸打了两天连轴转,四十八小时,他实在是太累了,一走神,就被裁了一截手指,那时候所有的钱都压在了这台制袋机上,没钱,又怕误了交货工期,我爸愣是上了药后继续干活。”

    三妹咬着自己的后槽牙“那得多疼啊。”

    “是啊,每个人都在努力的生活着,甚至会付出代价。”

    “快开学了吧?”

    “你这么聪明都辍学了,我这样的还上个什么劲?”

    “我是条件不允许,咱俩不一样。”突然有点失望,镜中花,水中月,终会破碎。

    “告诉你一个秘密,要不是你转去我们学校,我早就报名当兵了。我爸妈忙着挣钱,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我爷爷上战场打过仗,我从小就受我爷爷的影响,爱那一身松枝绿。哪天,有空带你去见我爷爷奶奶。”

    “什么时候去当兵,当什么兵?”

    “每年的八一前后村子里会来征兵的,今年赶不上了,明年我就参加。我也不知道当什么兵,到时候看怎么分配吧,当兵就行。保家卫国,多么的无私伟大。”他说的两眼放光。

    三妹不语,自己的志向简直不能跟他的志向比,好男儿志在四方,而自己,只想守护母亲,守护自己的家而已。

    以恒的母亲有眼光,她选择了一个好男人,而自己的母亲,遇到了一介抛妻弃子的渣男,她没人守护。

    “我家里还有一个姐姐,今年毕业了,有空带你去见见。”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夜越来越深了,确切的说,是次日开始了。

    一过了十二点,困意来袭,以恒躺在包上盹着了。

    好多蚊子甚机欺负它,三妹找了一个破纸箱子板,在看机器的空瑕,轻轻的给他煽着风。

    三妹直直的看着他,我要记住他熟睡的样子,以便在之后别离的日子里,去回忆。以恒,我知你心,可是现实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