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巍山选的是东洲市当地一间颇出名的国营饭店。

    再叫上了陈智的妻子，一共四人落座后，水巍山叫来服务员，“给我上两道硬菜。”

    服务员态度懒洋洋的，瞟了一眼水巍山，看他穿的衣服不是牌子货，还陈旧，当下鼻孔朝天轻哼了一声，“你要吃什么样的硬菜？”

    水怀珠是见惯了后世服务行业将顾客当上帝来对的，很不理解此时的国营店服务员鼻孔朝天的态度，好像很不想做他们生意。

    水巍山到处看了几眼：“菜单呢？我看看菜单。”

    服务员看出来了，这人就没有来这里吃过几次饭的，“菜单上的价格可贵了，你确定要看？”

    水怀珠就不耐烦受这鸟气，这市里又不是只有这一间饭店！她正想掉头就走，旁边的陈智说话了。

    “哟，瞧你说的，有什么菜赶紧上，当我们没钱结账呢？”

    陈大嫂不慌不忙地把装满钱的手提包摆在桌子上，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陈老板，这人不懂事，你别生气。”

    服务员立即被那一提包的钱震住了。

    这年头能带着这么多钱大摇大摆出来的人不是大老板还能是谁？再细看，一行四个人里，只有水巍山黑瘦，剩下的三个都一个比一个有气度。

    服务员不好再傲了，“我去后厨问问。”

    过了一会儿小跑着出来：“师傅说有一条刚从水库送来的青鱼，有18斤，你们吃得了吗？”

    水巍山望向陈智，后者点点头，“吃鱼好，预示我们合作愉快。”

    不愧是经商的，什么话都能说得好听。

    陈大嫂把手提包拿下来，她坐在水怀珠身边，身上还穿着那条新裙子！

    “这种眼高于顶的服务员多半是走关系进来工作的，不用理睬她。”

    或许是新裙子被老公赞了好看，陈大嫂的心情也很好，笑眯眯地对水怀珠说道：“刚好等会儿吃完饭要去银行存钱，换做平时，我还不得起来骂她一顿。”

    水怀珠点点头。

    她想起来了，90年代中期有些国营饭店还是很吃香的单位。能进入这里工作的人，都算是单位的铁饭碗。

    她端起茶水轻喝了一口，但是在历史时间缓慢前进的洪流下，这些人很快也要逼不得已走向下岗的道路。

    等那个18斤的青鱼端上桌，水怀珠就知道国营饭店牛在哪里了。

    鱼肉一半片成薄片做的水煮鱼；另一半打成鱼茸做成了鱼丸汤，鱼头用剁椒蒸的，鱼排油炸沾椒盐粉吃。

    一条鱼，做成了三菜一汤，加上配菜每一盘都满满当当。

    不得不说，这顿是水怀珠来到90年代后，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

    平时也不是说她吃得不好，但总归是乡镇地方，哪里比得上一间正经的大饭店。

    “老弟，我敬你一杯。”

    水巍山率先端起酒杯，满脸红光：“能够结识你是我水某人的福气！”

    “老哥，彼此彼此。”

    陈智赶忙端起酒杯，“希望我们能一直合作下去。”

    “说得好！”

    “这么高兴你也来一杯，”陈智叫上妻子，“老哥是在镇上当了十多年的老厂长，我们都要向他学习。”

    “惭愧，这厂长现在还是托你们的福才能继续当。”

    “怀珠你要不要也喝一点？”陈智试探地问道。

    “我不喝。”

    “她不喝。”

    水怀珠和水巍山异口同声。

    水巍山把自己酒杯再次倒满，“老弟，她还是个孩子，今天就让我做代表，陪你俩口子喝个痛快！”..

    水怀珠笑笑，似乎是默认了爸爸的话。

    啥孩子呢？

    算上前一世，她都快活了差不多五十几个年头。以前在职场上拼搏的时候，什么红的白的没喝过？早就练就了喝几杯的底子。

    不过眼下看爸爸一杯接一杯的，而他身上还带着四千几的定金，要是两人都喝酒了，回去的路上怎么办？

    总要留个清醒的。

    “老哥，我是真羡慕你，能有个这么漂亮又有才华的闺女。”

    男人在酒桌上喝了两杯，什么话都能说了，陈智对着水怀珠夸了又夸。

    水巍山眯着眼，一脸很中听的享受模样。

    别的不说，他家的闺女是真的该夸！

    只有水怀珠坐在旁边尬得不行，脚趾头几乎要在地板上抠出三房一厅。

    “老弟，弟媳，你们不知道，怀珠这孩子打小就很聪明，她满三岁那天干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

    水怀珠：“……”

    这是要从三岁开始夸起？

    倏然，她眼角余光一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饭店包间的过道经过。

    啊？

    水怀珠愣住，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还差点把椅子碰倒。

    她手忙脚乱地扶好椅子，抬头对上那三人惊讶的目光。

    “咳。”

    水怀珠干咳了一声，“爸，你们聊，我去一下卫生间。”

    说完，动作优雅地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怀珠哪里像乡镇长大的？她的气质看着就是城里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陈大嫂忍不住夸了一句，“水大哥，你和嫂子教育得真好。”

    “我们只有她一个闺女，可疼着呢！”

    趁着那三人没注意，水怀珠双手提起裙子，腾腾腾的加快脚步。

    --

    人呢？

    水怀珠站在饭店过道四处张望，她刚才不可能看错，分明看见秦傲了！

    才一眨眼的功夫，他还能隐身不成？

    水怀珠正要冲到另一头看，忽然有人在后面拉了一下她的衣领，将她往前冲的姿势硬生生阻住。

    “这里。”

    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起。

    水怀珠嚯地转过身，久违地撞上秦傲那双幽深的黑眸。

    他背靠在墙壁上，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依然还是穿着白背心加黑短袖的衬衫，衬衫上沾满了尘土，还有汗湿了一遍又一遍的痕迹。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水怀珠还不由自主地靠近两步。

    秦傲低头，对上她明亮的星眸。

    几天没见，他（她）怎么一点也没变？依旧是那么的冷漠（甜美）？

    同样的心思几乎是同时从彼此的大脑里闪出来。

    “我陪爸爸来谈生意。”

    水怀珠朝饭店里努了努嘴巴，“他正在和客户喝酒。那你呢？”

    秦傲朝里头瞥了眼，正好看见水巍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来干什么？

    秦傲低眸，能和她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