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拉长门外人的影子，吓了水怀珠一跳。

    喝！

    她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拍了拍心口，“海燕，你要吓死我了。大半夜的干吗偷偷摸摸站在门口？很晚了，你怎么还留在厂里？”

    还以为服装厂里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嘿嘿，不好意思。”

    许海燕吐了吐舌头，走进办公室，水怀珠这才看见严大姐也在后面。

    “怀珠，我们看你全神贯注的在想事情，”严大姐笑道，“也不好出声打扰你。”

    水怀珠挑了挑眉，“难不成你两个是约好一起不回家的？”

    “不是，刚在门口遇到严大姐的。”

    许海燕把一个饭盒子递给她，“我回家吃过饭了，出来散步的路上遇见水厂长，他说你还留在厂里算账，饭都不肯回去吃。今晚我家吃的是饺子，拿给你尝尝。”

    “咦？你也带了吃的给怀珠？”

    严大姐也拿出一个饭盒，“不过也正巧。你带了饺子，我带了鸡汤，两样东西配得很。”

    水怀珠一个人的时候没觉着饿，结果一闻到饺子和鸡汤的香味，不得了，肚子立即唱起了空城计。

    “谢谢！那我不客气哈。”

    她在吃东西时，严大姐也没闲着，走到办公桌边看上面的账目单子。

    严大姐是会计出身的，也一直管厂里的财务工作，只看了几眼，便猜出水怀珠的烦恼。

    “怀珠，钱不够？”

    “嗯。”

    水怀珠嘴里塞满了饺子，白里透红的脸颊鼓得圆圆的，可爱极了。

    “还差一些。”

    “差多少？”

    “唔，”她喝了口鸡汤，抬头想了想，“一万多不到两万。”

    “我给你凑。”

    严大姐想也不想脱口说道：“怀珠，我自己藏有五六千的私房钱，全拿出来给你凑够它。”

    水怀珠一口汤没吞下，含着欸了声。

    她真的没想到严大姐会愿意主动借钱给她的。

    “我没有严大姐那么多钱，”许海燕站起来，不甘示弱地接口说道：“手上只有两千多块钱，怀珠，凑钱这事能算我一份吗？”

    水怀珠连忙放下碗，认真地看着她们，“你们认真的？不是开玩笑逗我的？”

    “谁会阔绰地拿几千块出来开玩笑？”严大姐哎了声，“你和水厂长想服装厂继续做下去，我也有同样的心思，能帮上一点忙我心里才舒服。但更重要的是我相信怀珠你的能力，这钱借给你，我很放心的。”

    许海燕频频点头，“严大姐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

    水怀珠没说话，低着头露出白皙的天鹅脖子，好像在想什么重要事。

    过了没多久，她倏然抬起头，“我不要借你们的钱。”

    “为什么不要？”

    两人急了：“你嫌钱少？”

    “怎么会嫌钱少呢？”

    水怀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俩：“你们这是给我雪中送炭啊，我感激你们都来不及，怎么敢嫌钱少？”

    她再没良心也做不出这种事儿。

    “那你又说不要？”

    许海燕拉起她的手，“怀珠，你让我们也有机会帮帮厂子吧。”

    “可不。”

    严大姐接过话：“都是你出头，也不让我们冒冒尖？”

    “我说不借你们的钱，可也没说不要啊。”

    水怀珠被她们弄得有点哭笑不得，“先听我说完呗。”

    她这句话把两人弄迷糊了，又说不要借，又说没不要，那是要咋样？

    “你们的钱就当作是投资服装厂的，出了多少钱就能占服装厂多少的股份。”

    怕她们不耐烦，水怀珠一口气把话说完，“等厂里赚钱后，除了给你们还完本金，每个季度还有相应的分红。”

    严大姐琢磨了几秒，眼睛瞬间亮起来，“怀珠，真的让我在厂里占股份？”

    “对啊。”

    水怀珠大方点头：“你们这么信任我，把私房钱全都拿出来支援我，我肯定也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借钱还掉就算了的，倒不如把她们的钱当作是投资，以后都有分红拿。

    她就是这个性子，只要真心对她好，她也会不遗余力地带着对方共同致富。

    “不亏不亏，”严大姐笑得合不拢嘴的，“行行，就按你说的办，明天一早我就把钱带来。”

    许海燕不太能听懂投资股份这些东西，可她懂严大姐啊！

    严大姐可是打理账本的一把好手，能让她这么高兴，怀珠说的一定是好事。

    想到这里，许海燕也有点迫不及待地跟着说道：“我也是，明天早上把钱带过来。”

    本来快两万的缺口让水怀珠挺发愁的——如果换作在后世，两万元真心不多，可能随便问个朋友都能筹到手。可现在是90年代，万元户在大家眼里还是很厉害的时候。

    没想到严大姐和许海燕这么给力，一下子帮忙解决了快一万块钱。

    而且这也让水怀珠有了新思路，或许厂里其他人也愿意投资呢？

    “还剩下一万的缺口，”严大姐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怀珠，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你们还没进来之前我已经想好办法了的，”水怀珠开玩笑的说道：“正打算去哪里卖身呢。”

    “噗！”

    许海燕差点喷口水，惊恐地瞪着她，“你这家伙不会说真的吧？”

    水怀珠笑而不语。

    “卖身不如卖给我。”

    严大姐也当了真：“怀珠，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在市里的大侄子，我把你照片给他看过，他们全家人都很喜欢你……”

    “等等，”水怀珠无语地打断严大姐的话，“我不是拒绝了相亲吗？”

    “嗐！也不是我自作主张，”严大姐摊开手：“是你爸说可以先交换照片看看的。”

    “……”

    “怀珠，我外侄子真的很不错，家里在市里有楼，长得斯斯文文一看就是疼老婆的男人，你……”

    “好累啊。”

    水怀珠装模作样地打哈欠，“我要回家睡觉了。严大姐，海燕明天我们再讨论投资的细节哈。”

    “哎，你这孩子，我还没说完呢。”

    “严大姐，”水怀珠脚底抹油：“海燕也还是单着的，要不你介绍给她吧！”

    --

    夏日的夜晚星空特别亮，即使回家的路上没有灯也能大致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她走着走着，突然毫无预警地放慢脚步。

    回来的一路上，身后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仿佛有人在跟踪她。

    水怀珠猛地回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