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的话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她把《聊斋志异》简单地说成是鬼故事，秦楠嘴角轻斜，冷冷哼了一声：没文化！

    吃了药，秦楠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往床上一躺，很快入睡了。

    门再次被推开，教授带着护士进来了，身后跟着刘一手。

    “这次有希望吗？”刘一手扭头问教授，“再这样下去，他在多个思维世界给自己挖的坑越来越多，早期初级的计算机病毒就是无休止的开启复制粘贴，最后导致系统崩溃，按照现在这种状态，我害怕秦楠也会崩溃的。看来我们有必要进行意识干预。”

    “他的思维跳跃程度和想象力超越了我们的想象！”教授的语气充满了一种期待也带着一丝忧郁，“对秦楠的治疗看来要终止了！”

    “治疗？教授，难道你这不是在实验吗？”护士的话有些冷冰冰象是在提醒也像是在警告。

    ……

    三人推门而出。

    枕着《聊斋志异》睡去的秦楠，瞳孔在合着的眼皮下飞速的转动着。刚才的话他听到了，一个想法飞快在他脑海中酝酿着，他现在不能相信任何人。

    他要相信只有自己的判断。

    月光如水，照透人间的平静与波澜。

    凌晨三点零三分秦楠下床穿鞋。

    秦楠像一个幽灵一样走进蒙氏集团大楼，乘坐电梯到了28楼蒙田的办公层。秦楠对着过道旋转着的无死角摄像头微微一笑，将脸正对着门禁的取景框。

    “吧嗒”一声，刷脸验证成功。大玻璃门开了，贴在玻璃门上的封条被扯断。

    过道无人，走廊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开了一串。这一层都是蒙田的办公区，而今人去楼空，地上的灰尘积了一层，走上去象是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蒙田办公室的门禁密码门已经被毁坏了，门上留着被砸损和狠狠踹过的印记。

    打开灯。室内一片狼藉。像是遭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还带着明显搏斗的痕迹。名贵的古董、瓷器碎了一地，一台碎纸机里满满的纸屑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墙上的字画被撕毁。千年金丝楠木的大办公桌上堆满发霉的烟蒂，桌面上满是烟头烫焦的痕迹。

    秦楠眉头皱了皱，光这张桌子比一栋大别墅都值钱，更不用提碎了满地的前朝古物了。这些人不是冲着钱财来的。他们是在找想要的东西。

    秦楠也想要。他必须找到。

    休息室内的卧榻还在，又多了张金丝楠木的罗汉床。床受损的厉害，而且是侧着放倒的。整个床面被剖开两半，四只床腿也被锯掉了一大截，内部是被掏空的，之前藏着什么东西，已被人取走了。

    “先生，你找什么呢？”

    秦楠猛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白衣女子，扎着两条辫子，是她，小倩！秦楠还是在花姐的土菜馆见过她，之后她好像就失踪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见面了。

    “你怎么躲在这里？怎么进来的？”秦楠不知从何下口询问，目光盯着她手上捧着的四只细木筒，看来凿空的木腿内之是装的就是这个了。

    “这是你想要的吗？”小倩举起一个木筒打开抽出一副字画，慢慢打开。

    “万花图！”秦楠吃惊不小，这是马仲庸给自己看的那张图啊。

    “不对！”小倩说道，你再仔细看看。

    秦楠凑近一看，果然不对，马仲庸给自己看的那张图中巨石下是一个人，这张图上是两个人。

    接着小倩不紧不慢的将另外三只木筒打开，抽出字画给秦楠。

    另三张画的和这张一样，不过是巨石下又依次多了个人，分别是三个人，四个人和五个人。

    “怎么了，不理解了吧？不明白了吧？”小倩的语调冷冷地，又带着几丝讥笑，“从马东锡带你到花姐的土菜馆开始，到现在我们见面，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怀疑什么？”

    “怀疑你能想起和看到的一切。”

    “也怀疑过，有时我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幻的，说不定我此时正在床上睡着呢！”

    “哦！？你就怀疑这个啊，错了！”

    “什么错了！”

    “你自己错了！”

    “哪里错了！”

    小倩从洗手面盆柜的抽屉里取出一包烟和打火机递给秦楠：“抽烟吗？”

    秦楠伸手又缩回来：“我戒烟了！”

    “为什么戒？”

    “不为什么。”

    “难道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秦楠愣在那，没有回答。没错，他是戒烟了。爷爷病重，李清照开车送他连夜飞驰回村，在那个太阳明晃晃的正午，在村头，望着秦楠老家的屋檐和土灶烟囱，李清照对秦楠说：“楠哥，我不能闻烟味了，我怀孕了。”

    想到这秦楠控制不住扶着侧倒的罗汉床流泪了。

    “自古多情空余恨。”小倩望着秦楠，叹息了一声：“炼狱九层，上人身陷六层怒狱，唯一能解脱的只有你此时的眼泪了！”

    秦楠再抬头时，眼前空无一人。四幅画飞悬在半空自燃了起来，火苗一红一紫一黑一白。四幅画的灰烬落在地板上，像是烧过的纸钱。

    “秦楠，你若情关难过，必陷深渊。你若情关能渡，又必入龙潭，何苦，何苦……”空旷的房间传来小倩的忠告。

    地板上出现了四处烧灼的焦点，地板像是纸糊的一般，被点燃了起来，火顺势而起，但并没有要蔓延开的意思，沿着烧灼的焦点往外三个手掌大小的范围燃烧。

    地板被烧穿了！露出了镶在水泥板中的四只金色罐子。

    那就是秦楠来要找的。

    秦楠弯腰，打开了罐口，每个罐子里放着一张红色的纸片！

    秦楠稳住呼吸，默念道：“幽冥落寞嗅红衫，白骨深宅鬼若仙。鸿宇称雄鬼觅王，聊斋绝壁情花还。”

    “再无挂念？”背后传来的这个声音秦楠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女友李清照的声音。秦楠没有回头。

    “你为什么不转身看我！”

    “我若转身就不能向前！”

    “向前去做什么？做鬼？做仙？做人？做魔？”

    “不向前，我就不能与你相见。”

    “小倩死了！”李清照说着抬起手掌，“没有她的摄魂丹，你怎么能进得去呢？”

    “她怎么死的？”

    “死都死了，再问也是多余。”李清照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没有我的护体金丹，你又怎么能出得来呢？”

    “我不需要！”

    “你需要，只是你不忍杀我，也不忍心杀她！”李清照又说道，“真是我小看了你了，你知道吗，我们认识的第一天，那场车祸，是我故意用车撞你的，其实，是要杀你的。”

    秦楠的肩膀微微一耸：“冥海尽头的花锦柔，最后还是成了奈何桥上的花婆婆，人间本无我，何苦陷轮回？”

    “从今往后，人鬼殊途。”李清照叹息一声，“走吧，走吧，绝情绝欲登仙而去吧。”

    “若世间已无牵挂，登仙又有什么意义。”秦楠略显疲惫，“知己不配红颜，人间何必流连，我累了。”

    “人间本苦，何人不累。绝情而去，难道不好吗？”秦楠猛然转身，面前无人。一粒摄魂丹，一粒护体金丹浮在空中，忽闪忽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