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和他的两个徒弟临死之时终于明白，他们不过是山鬼的棋子。

    是他们将山鬼要收割的村人聚拢在了一起。

    原本搭建用来降服山鬼的法坛将成为人间的地狱。

    道长和徒弟在临死之前做了最后一次挣扎，他们将收集的人血洒向了空中。

    血映在了一片黑云之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如炭入冰窖，很快又恢复如常。

    一道白色的光聚拢在法坛之上。

    无法逃脱的人群中已经有人跌倒。他们的头上冒出一缕青烟，那是被收割的人魂。

    小白持剑冲了过来。

    他伸出左手的食指将挥舞的剑在手指上轻轻弹了一下，一滴血顺着剑锋流动，直到整个剑发出了金色的光。

    小白的剑，扎进了结界。

    小白一闪身进入到了结界之内。

    “你们这些山鬼，违背天道，私自驯养人魂。今日我便舍了我的性命将你们铲除。”

    黑云之中闪出了一只老态龙钟的山鬼，他的确是有点老了。这只人形山鬼长得两只鹿角。一对虎豹的眼，头上还长出了孔雀的羽毛，肩膀很宽大，如同狮子般魁梧。

    不过他的皱纹也过于明显。像是被激流冲刷过的一道道沟壑。他的牙齿也已经没了，这是衰老的最致命的表现。

    他开口说话，竟是哀求：

    “小白，我们一族是在你祖先的手上才得到壮大的。就是他将我们领到这里，驯养人魂的。

    我们那么的相信他，服从他，信任他，可他最后还是背叛了我们。

    竟然是因为他得到了所谓的爱情。可笑！他有了爱情，我们能有什么！

    我们要活命，要活命就必须要人魂的滋养！

    小白，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没有爱情的这群山鬼，得不到驯养的灵魂，我们就得死，死得非常难看。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已经忍了很久了，我们也不想去收割人魂，但是这是我族生存下去的法门，我们没有办法破解，你再看看我们的族人，如果今天我们得不到这些人魂，就将灰飞烟灭！

    小白你再看看，我已经如此衰老了，快要死了，请你看在是山鬼后人的份上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快死的山鬼吧。”

    黑云又打开了一些。果真如这个山鬼所说，他的身后又是一排垂老的山鬼。

    小白持剑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离开此地？”

    “你看看我们的模样，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驯养人魂，我们驯养了野兽，我们养过豹子老虎狮子孔雀，但都不能使我们恢复元气，我们必须要收割人魂，否则我们这一族就会灭亡！我们为驯养这些人在此，已经耗尽了元力，我们只能守着这些人繁衍生息，在每一代中收割一部分！

    我们想走，却已经力气再离开。

    这里就是我们这些村人的地狱，也是我们这些老鬼的坟场。

    有谁能可怜我们吗？有谁能帮助我们吗？”

    结界之外，村里的妇孺老幼也赶了过来，他们跪成一排哭喊着乞求饶恕。

    衰老的山鬼望着持剑的小白，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人群之中闪出一人。正是刚才下令捆绑小白的族长。

    他拍了拍小白肩膀：“小白，我没有看错你，我们村子里的老少性命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族长，有我在就有你们在。”

    乌云像一块黑布，笼罩了天际，将刚才的山鬼全部遮挡了起来。

    乌云散去之时。

    衰老的山鬼也已经披上了硬硬的山甲，那是用蜈蚣山上的精灵石锻造而成的盔甲。

    “小白，既然如此就请动手吧。”

    小白忽然将剑丢在地上，跪倒在地。

    他好像认出来眼前这只衰老的山鬼了，他像父亲，又像太公，像是他的祖先。

    “小白，我们还要动手吗？

    孩子回来吧，我们山鬼一族当年也是天魔的战将，曾几何时受到过如此的屈辱。躲避在这荒郊野里圈养几个可怜的人魂。

    回来吧，孩子，用你的剑带领我们，前往属于我们家族的圣地。”

    “你是他们一伙的，你不是人！”族长大喊一声，“我要杀了你。”

    族长从法坛的祭台上抓过一把锋利的沾满人血的短刀，一刀扎进了小白的身体。

    不，不要！带着奶奶和秦楠前来的小青，在结界之外看到了这一幕，想上前为小白挡刀也来不及了。

    被道长施法的刀扎进小白的体内，像是一把炭火塞进油桶之中。

    小白的整个身子发出了赤色的火焰，那是道长施法催动的真火！这比他挂在柱子上，道长试探性的用小刀划过胸口，要厉害的多，也更加的致命。

    秦楠见到这个情景，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右手并指一道紫光冲进乌云刺向山鬼，他要为小白报仇！

    衰老的山鬼从空中跌下，盔甲裂开得四分五裂。

    结界消失，人群四散而逃，只留着焚烧殆尽的小白，还有那只衰老山鬼的尸体。

    乌云散尽后的天空晴朗而一片蔚蓝，剩下的山鬼无处遁形，却迟迟不肯散去。

    小青捧起地上的灰。那是小白仅剩的遗物。

    族长没有跑，他像是一个犯错事的孩子，浑身哆嗦：“小白和他们是一伙的，我是为了大家好才杀了他。”

    “你走吧。赶紧在我面前消失，再不走我会杀了你。”

    族长哆嗦着身子，转身要走。

    “等等。你去通告所有的村人马上离开，今晚山洪暴发，不走就会死。往东一直走到玲珑镇就安全了。”

    “是。是。我这就去通知，马上走。”

    小青忽然拽住上人的衣角：“上仙你还能救小白吗。”

    “不能。”秦楠本想说能，还是没有说出口，救小白的代价他承受不了。

    小青没有再说一句话。从法坛上捡过一个坛子将小白的灰烬全部捧到坛子中。

    “奶奶，让我带小白走吧。”

    小青捧着坛子准备走，她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等等。”空中无处可躲的山鬼中传来一句老妇人的声音。

    “小白是我们一族最后的希望，不能就这样死了。”

    小青听出了希望：“怎么才能救他！”

    “我们加上你和小白奶奶就能救他。”

    “需要我们怎么做。”

    “和我们一起散去魂魄给小白。”

    “好！”

    “好！”

    没有丝毫犹豫。

    没有走的山鬼将小青和奶奶围在中央，将道长和徒弟的残躯拼凑出一副身躯。

    他们当秦楠不存在，也不在乎他的感受。原本他就是一个局外人。

    秦楠不忍再看，转身走了。

    他知道，一个新的小白会再次苏醒。

    只是他醒了已经失去一切，还有意义吗？

    那夜，山洪爆发，秦楠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