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录之盛世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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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卢珊的担忧

    第一次见到新妇敬茶的场面,荣宁一张小脸写满了好奇,卓暮云笑着捅了她一下,嘟囔道:“没见过世面。”

    严嬷嬷笑着将厚实柔软的锦垫铺在地上,秋明扶着卢珊稳稳跪下,世子爷长袍一撩跪在慎王和张氏面前。

    “儿媳给父王敬茶。”

    “儿媳给母妃敬茶。”

    “嗯。”慎王接过茶一饮而尽,张氏也接过茶喝了,高兴地赏了卢珊一个厚实得过分的红包,又从腕上退下一对金镶龙凤戏珠镯给卢珊戴上,龙凤之间的珠子是东海上好的白珍珠,贵气中不失高雅。

    世子扶着卢珊起身,卓暮云和荣宁双双屈膝道:“嫂嫂好!”

    卢珊也笑着应好,卓暮云又道:“我们可没母妃那么好的镯子,我是个俗人,就送嫂嫂些俗物了。”

    一个薄薄的红包,大家都以为是银票,王妃还笑骂卓暮云抠门,除夕敛了多少好东西还是不舍得送出去。

    等卢珊回了桐竹院打开卓暮云的红包,才发现里面是一张契约。

    文盛昌雇佣长生谷做护卫,为期三年,除吃喝用度和月例外,每年还会给长生谷分成,分成比例按当年利润而定。

    卢珊一直不想再让长生谷做从前的买卖,可宪王还活着,事情还没办完,一时半刻也不能做别的生意。这张契约来的再好不过,对于长生谷来说,是一个机会,也一个全新的开始。卢珊抚摸着那张契约,世子见状放下手中的兵书道:“如今春色正好,本想带你去岱县宁王的别苑转转,可再过几日就是万寿节了,只能等过完万寿节再动身了。”

    想到万寿节,卢珊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看着手里的契约喃喃道:“万寿节......”

    “珊珊,你怎么了?”世子看着她骤然变白的脸,担心的凑了过来。

    “没事,那就过完万寿节再走吧,也来得及。”卢珊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只在谢恩的时候去过一次正阳宫,万一出丑可怎么好?”

    世子闻言笑道:“你方才就为这个担心吗?有母妃在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什么也无妨,云儿那丫头在宫里被太子哄着做了不少闹腾事,圣上和皇后都没申斥过一句,万一有什么你就把云儿推出去顶着就好了。”

    卢珊嗔道:“哪有你这样的哥哥?”

    不远处珮兰院中正在修剪玉兰枝丫的卓暮云打了个冷颤,忽然回头看向门口,只见冬陶正看着自己,于是道:“吓我一跳,怎么了?杵在门口做什么?”

    “对面文家来人说,李公子受伤了。”冬陶道。

    “什么?李传风怎么了?”卓暮云诧异道。

    李传风受伤?他遇事跑的比兔子还快,会受伤?

    冬陶急道:“来人说,李公子今日去花船收账,遇见几个地痞在船上赖账不付银子,他出言说了几句然后就打了起来,花船登时就乱成一锅粥了,不知道怎么的李公子就被砸了头,抬回来的时候满脸都是血......”

    卓暮云剪子一扔脚步飞快的往外跑,一路穿过二门从慎王府大门跑出去进了文府,文家的人见是她便纷纷让开,等她跑进李传风院子的时候,正好撞上一个端着水盆的下人,盆子里白色的棉帕子被血染的通红飘在水里,卓暮云脚下一个踉跄坐到地上。

    随后赶来的采薇急忙扶起她,拉着她进了屋。

    卓暮云走到床前,目不转睛的盯着李传风的脸。原本活蹦乱跳的讨厌鬼此刻双目紧闭,鼻梁一道口子皮肉向外翻着,发际处的头发被血粘成一团,白色的里衣上全是血,文廷玉正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他头上的伤口。

    “怎么样......”卓暮云嗓音嘶哑,采薇闻声吓了一跳,忙去寻茶水想给她润润嗓子,却见烟罗脸色煞白的跑进了屋。

    文廷玉看了眼烟罗,向卓暮云道:“死是死不了,他身上的血也不全是他的,看着吓人,养个十天半月的就好了。可鼻子上的伤会留疤,毁容了。”

    卓暮云闻言长舒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李传风的脸和额头,道:“二师兄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啊,我可没法活了。”

    “放心吧,”文廷玉拍了拍卓暮云的背,道:“只是传风至少得昏迷个两三天,醒了之后也不能乱动,不然会留下头晕的病根儿,我这几日济世堂好多事儿,万寿节也要跟着白老爷子进宫赴宴,这没人照顾他我真是放心不下。”

    “我来!我照顾他!”烟罗急道。

    卓暮云定定的看着烟罗,道:“你不要你家少主我了?”

    见烟罗一滞,卓暮云又道:“女大不中留,行吧,你就留下照顾吧,反正我还有采薇她们,少你一个也没什么。”

    “少主......”

    卓暮云拜了拜手道:“正好也让你学学怎么照顾人,别平日除了看话本子就是吃。”

    “少主......”

    卓暮云指了指李传风染着血的里衣道:“看见没有?你说说你,口口声声说照顾人,结果站在这儿这么半天也不知道找件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了,算了你还是跟我回去让晴好来吧。”

    “别别别,我、我现在就去!”烟罗忙跑到柜子前找了两件干净衣裳又跑到床前,文廷玉见状扯了扯卓暮云道:“我有话跟你说。”

    卓暮云白了眼烟罗,又回头看了眼李传风,见他呼吸均匀,提着的一颗心算是完全放下,便起身被文廷玉扯着出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几个泼皮闲汉怎么就把他伤成这样?”

    文廷玉倒了杯温水塞到卓暮云手中,道:“花船里面小人又多,他一身轻功施展不开,下意识的一跳没想到撞了头跌倒在地上,那几个闲汉就一哄而上把他给伤了。”

    “就这么简单?”卓暮云一脸不可置信。

    “我也怀疑,所以已经叫人去追那几个闲汉去了,等追回来了问问就知道了,不过,若是那边的人,传风怕是没命活。”

    卓暮云想了想倒也认同,于是道:“总之还是保险起见吧,最近我总觉的心里不安。”

    文廷玉握住卓暮云的手道:“云儿,别太逼着自己了,事情都要一步一步的来。”

    “嗯,我知道。”卓暮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又去守了一会儿李传风,快要天黑时才回慎王府去了。

    今日的晚膳是严嬷嬷亲手做的胭脂鹅脯、鸡髓笋和莲蓬豆腐,可卓暮云实在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小半碗清粥就躺下睡了。采薇忙着整理万寿节要用的东西也没吃,倒是晴好和冬陶一人吃了一碗米饭,将严嬷嬷送来的菜吃了个干净。

    当天晚上,晴好差点住在茅房,第二天一早已是浑身无力爬都爬不起来了。

    卓暮云请文廷玉来看,说晴好只是吃坏了肚子,可冬陶却什么事都没有,细问之下才知道晴好睡前又吃了一碗前日剩下的酥酪,结果就坏了肚子。

    卓暮云看着虚弱不已的晴好摇头道:“打死我也想不到你会吃坏肚子,我一直以为会是烟罗。”

    晴好尴尬的咧了咧嘴,想说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只好把嘴闭上什么都不说了。

    卓暮云坐在进宫的马车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张氏见状道:“怎么了?可是传风和晴好的病不好?”

    “没有,都挺好的。”卓暮云摇头道。

    “那几个闲汉早晚会找到的,你哥哥不也派人去了,别担心。”张氏拍了拍卓暮云的手安慰道。

    卢珊道:“母妃,云儿哪是愁这个呢。”

    “不是么?”张氏眨了眨眼,疑惑道:“那还能有什么犯愁的?”

    卢珊笑道:“女大当嫁,两个妹妹去年就及笄了,母妃可要放在心上呀!”

    荣宁登时脸一红,道:“扯我做什么!”

    张氏见两个姑娘的神情都有些不自在,笑道:“我这个做母妃的怎么会不把她们俩的婚事放心上呢!今日万寿节也是个好机会,母妃会看着办的,放心吧!”

    慎王府的女眷和旁人不同,不需要排队一个一个验明身份才能进宫,马车一路行至朱雀门偏门口,四位女主子才下了马车。

    卢珊挽着卓暮云道:“我没来过这种场合,紧张的很,你可不许离我太远。”

    “你没来过?”卓暮云奇怪道,这人今日讲话奇奇怪怪的,可荣宁就在旁边,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卢珊挎着跟在张氏身后进了长乐宫,由宫人领着往宴会方向去。

    “云儿!云儿!”

    卓暮云听到张晚筳的声音,忙踮起脚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寻着张晚筳,见她正站在台阶上朝自己挥手,便招手示意她过来,张晚筳展颜一笑,拨开众人拉着身后的英娘一起挤了过来。

    英娘和卢珊互相问了好,两个已嫁作人妇的总比文英未嫁的姑娘们有话说,是以不一会儿就聊开了,只是卢珊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的瞟着卓暮云。

    卓暮云感觉到卢珊对自己的注意,心里纳闷的很,那股不祥的预感又浮了起来,心道这人感觉像公鸡似的,一打鸣天就亮,被她注意上准没好事。她回头见荣宁跟在张氏身边没什么不自在,便放心的拉着张晚筳往人少的方向挪了几步,忽然背后一道凌厉的视线如刀般看了过来,卓暮云下意识回头一看,正是乐宁公主站在高高的石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身后正是那位在临海县城码头上见过的内侍。

    卓暮云眯着眼盯着那内侍,直盯得他一脸心虚将头垂下,乐宁却丝毫不掩饰对卓暮云的厌恶,挑着眉十分不屑的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你得罪她了?”张晚筳一脸疑惑。

    卓暮云笑道:“上次跟太子寻宝,不小心搅了她跟永宁公主喝茶。”

    “你跟太子?”张晚筳问道:“你跟太子寻什么宝?”

    “他在宫里不少地方藏了些琐碎的小物件,谁找到算谁的,这银子这么容易赚,我不赚那不是傻吗?”

    张晚筳点头道:“那倒是,下次再有这样好买卖记得叫着我,我好赚点私房钱。”

    卓暮云应到:“放心吧!我找到的也分你一半。”

    张晚筳伸出手,道:“一言既出。”

    卓暮云抬手击掌道:“驷马难追。”

    两个人相视一笑,挽着胳膊随着内侍带领着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不一会儿盛永帝也带着皇后嫔妃们进来,最后跟着的是皇子带着家眷,还有各国来使,英王挨着慎王端坐在盛永帝下首,目光沉静的朝卓暮云点了点头。

    述瑶坐在宁王身边,朝卓暮云眨了眨眼。卓暮云见她气色极好,而宁王一脸得意如沐春风的样儿,登时笑了出来,笑的述瑶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抖个不停,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冗长的贺词完毕,盛永帝终于举杯示意宴会开始,十几个身姿婀娜的舞姬随着丝竹之声鱼贯而入,在大殿中央的红毯上翩翩起舞。

    卓暮云端起酒杯喝了两口,想掏出帕子擦擦嘴却发现帕子不见了,侍立在身后的冬陶忙掏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来,卓暮云接过帕子擦了嘴,一边提起筷子夹菜一边道:“你这熏得什么香啊?轻轻淡淡的还挺好闻。”

    冬陶忙道:“就是兰花。”

    “咱们院里的兰花?”

    冬陶应到:“是。”

    “那等回去了叫采薇也熏一熏。”

    冬陶哽了一下,道:“是。”

    一曲终了,舞姬们缓步退下,六个飘飘若仙的琴师抱琴而入,卓暮云忽然觉得胃有点不舒服,便示意冬陶扶自己起身去更衣,旁边的卢珊见状拉住卓暮云道:“你去哪儿?”

    “我去更衣,嫂嫂也去吗?”

    卢珊立刻起身道:“我陪你去。”

    卓暮云看着卢珊的双眼,尽管她眼神坚定,可眼底的担忧和害怕却掩藏不住,于是主动伸手挽住卢珊道:“那就有劳嫂嫂了。”

    二人由内侍领着出了正阳宫大殿,走进后面的太平殿偏殿。卢珊扶着卓暮云在椅子上坐下,见她已经开始头晕,心里莫名急躁起来,从前她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很多事除了结局外对过程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