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探虚实
寒翊云轻轻干咳一声,正色道:“景阳,我们现在地处京州,时刻都在危险中,还应尽快找到白术关押的地方,也好早日救出白术,回到青野,让孙先生安心。”
寇承武点了点头,“说的对。”
“景阳,我刚刚倒是想到一点,九霄四剑若是只为来找我复仇,他们与其费力抓走一个只活跃在陇州城的药王楼弟子,倒不如抓走一位遍布青野七州的七侠门人,他们这么做,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被他这么一说,苏景阳才恍然大悟,“寒兄是觉得,他们也是为了这药王花而来?”
寒翊云十分笃定地点头道:“景阳,我们不能再等了,今晚我就去那座戏院探探他们的虚实。”
寇承武当然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冒险,于是急忙阻止,“不可,除非我跟你一起去。”
寒翊云摇了摇头,“一人足矣,两个人反而目标太大,不便行事,而且容易暴露。”
“承武虽不才,但到底随父征战多年,像夜探敌营、火烧粮草这样的事情,还是非常熟练的,请寒兄尽管宽心吧。”
寒翊云揉了揉眉心,神情很是懊恼,但一瞧到他认真的模样,神色似乎就有所松动,最终叹出一口长气,缓缓点了点头。
夕阳西下,日光渐没,随着夜幕渐渐笼罩天地,很快就到了亥时,两人各自换好夜行衣,便双双直奔城内东北方向的戏院。
夜间的戏院与白天大相径庭,守备极其森严,其正门、侧门及后门全都排满了严密的守卫,这也恰恰说明了这里头大有问题。
两人从戏院北边的高墙轻翻而入,里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他们落地的位置在戏院的后庭,楼外虽有重兵把守,但后庭并没有派人看守,庭内花团锦簇,繁景如春,倒是有别于寻常戏院的风格。
他们正在犹豫从何入手的时候,突然左厢房传来声响,寒翊云朝着寇承武点了点头,两人便轻身飞上屋顶,揭起琉瓦,发现房内有两个人正围桌而坐,似乎在讨论什么事情,但是这间戏院的屋顶太高,隔得太远,寒翊云认不清他们的容貌,只能略微听到他们的谈话。
“大师兄,你别看这个药王楼弟子长得文质彬彬,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但他是个硬骨头啊,就是不开窍,我们什么方法都用了,他还是不肯帮我们配出药王汤,我们也不能总拖着,京城那位贵人还在等着呢。”
“行了,药王汤的事我来跟贵人说,明天你让霍大人直接把他拉到菜市口处斩,也好引出七侠盟和青云斋的那些人。不过话说回来,霍大人怎么这么快就从京城汇报回来了?你派人去问了吗?”
“大师兄,师弟我办事你放心,霍大人说了,他们走到半路,结果京城又派人来让他回程,尽快了结岭南飞贼案,等到结案后再去京城,一并汇报。”
“此事略有蹊跷,你记得提醒霍大人,让他多注意一些,还有那队送葬的人,可都派人监视好了?”
“大师兄,你就放心吧,这京州城可是咱们的地盘,不管寒翊云有多大的本事,他也不可能逃出这重兵守卫的城池。”
“还是不可大意,七侠盟怎么说也是江湖第一大帮,只怕没那么容易铲除,你最后再去审一遍那个药王楼的弟子,如果他还是不合作,明早再派人去通知霍大人,让他结案吧。”
“遵命,大师兄,那我先去办。”
说完,其中一人悠闲地站起身,打开门离开了厢房。
寒翊云让寇承武继续守在此处观察,自己则去跟踪刚刚离开的那个人,看能不能趁机找到白术,把他救出来。
然而那人却从戏院的后门径直出去,乘上了一驾黑色的马车。
寒翊云紧紧跟踪在后,这驾马车所行的方向,看起来像是去京州府衙的,他料的果然不错,白术确实是被关在了县府的大牢里。
可是在他们入府之时,早已排查过大牢,里面找不到白术的踪影,但他转而一想就通了,县府大牢中一定装有隐秘的机关,只是他们在排查时没有细究,所以一时没有找到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就不必再跟了,以免打草惊蛇。
夜已深沉,寒翊云迅速回到县府里跟苏景阳说明了情况,然后又回到了戏院,向寇承武比出一个撤退的手势,他看到之后也马上撤了出来。
就在此时,城内的东南方向突然亮起一场熊熊大火,火焰冲天,势不可挡。
城内顿时一片混乱,寇承武立刻就认出那是送葬队的位置,寒翊云也看出来了,于是立马朝着他摇头,示意不可声张,一切等回府之后再议。
当他们从后门回到府衙时,苏景阳已经通令全城戒严,衙中捕快倾巢而出,寒翊云也随即领悟了苏景阳声东击西的用意。
“寒兄,承武,审问已经停止了,那人跟着捕快们一起出去了,大牢我已全部控制,咱们抓紧时间进去,原来里面有一个地下水牢。”苏景阳说着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他们进入了大牢,牢里关押了很多的囚犯,只是就霍长清的办案风格,估计至少有一大半是坐了冤狱。
寇承武想到此处就义愤填膺,出手砍向狱锁,他挥剑极快,没多久就把狱中的囚犯尽数释放了出来。
苏景阳惊得撕下人皮面具,一脸愕然,急忙拦住他,“承武,你太冲动了。”
寇承武收回长剑,淡淡道:“景阳,抱歉,我实在是忍不了,你看看这些人,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罢了,还如何犯案?不过是被霍长清拉来做替死鬼的而已。”
苏景阳的眼神里有些懊恼,“可是这样,我们就暴露了。”
寒翊云异常冷静,“既然白术已经找到了,那也无妨。只是原本我想把药王花也一起带走,现在看来我们只能暂时退出京州城了,先把白术救上来再说吧。”
三人商量好以后,立马下到水牢,白术刚刚受了酷刑,已经昏死过去。
苏景阳看着白术身上一道又一道极深的血痕,顿时心痛不已,如果不是因为他,也许白术还在陇州城里潇洒度日,何至于受到如此巨大的伤害。
寇承武从速背起白术,“白兄,我们带你回家。”
白术在昏昏沉沉间,嘴中只有些听不清的呓语,于是三人带着他迅速出了水牢。
各个牢房里的囚犯基本都已离开,只剩下三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似乎是在等待着他们。
看着这三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苏景阳不由疑惑道:“三位还不离开吗?”
三个年轻人里看起来较为年长的那人说:“感谢三位大侠的救命之恩,只是这京州城守卫森严,只怕插翅难飞,但是我们知道有一条隐秘的通道可以出城,只是不知三位是否愿意相信我们。”
寒翊云仔细打量着他们三人。
这三位年轻人,虽是灰头土脸、衣衫褴褛,但却天然带着一种正派儒雅的书生气质,而且还知道京州城里的秘密通道,出身必然不凡,若非名门望族之后,也必定来自书香世家,只是不知受了何等变故,竟沦为阶下之囚。
寒翊云点了点头,表示愿意相信他们,于是他立即发出七侠盟的会合烟火,很快大家都聚集在了一起,然后跟随这三位年轻人从一条隐秘的暗道出了京州城。
寒翊云确定四周安全之后,便问向他们三人:“三位不像是寻常人家,为何会沦为阶下之囚?”
三个年轻人低声叹气,面有哀容,似乎带着无尽的惆怅与忧伤。
“大侠有所不知,这京州城天高皇帝远,霍长清仗着朝中有人撑腰就一手遮天,行事全凭一己喜恶。我们的父亲是京州城上任知县,退下来之后便一直赋闲在家,因为父亲在职时清正廉洁,所以极受京州百姓的爱戴,可是这霍长清却看不过眼,在六个月前,他密谋害死了我们的父亲,其后又随意给我们府上安了一个罪名,不仅彻底封禁了府邸,还把我们全府三十六口人都打入大牢,更害得家慈在牢中病逝。”
年轻人说的十分感伤,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
寒翊云眉头一蹙,惊讶道:“三位,莫非就是前朝方丞相的后人?你们的父亲是方玄庸方大人?”
方玄庸,提到这个名字,苏景阳与寇承武也十分吃惊,记得方大人在很多年前,似乎还是在他们幼年时,曾来过京城给世家子弟们讲学,他是当年大明朝首届科考试举,经过三轮殿试后出的第一位新科状元,本该前途大好、风光无限,却因出身前朝,始终不受重用,后来被发配至京州,做了一个小小的知府。
当年因此事,明帝察觉到了科举制选官的不可控,这虽然给了天下的寒门士子一个进入的门槛,可以获得一个贤君的名声,但坏处却在选人不看出身,待时日一久,这朝上可就不知道会隐藏着什么前朝后人和罪氏遗孤了,大大的威胁了皇权。
最后,皇帝在内阁里与重臣详议了整整三个月,之后一举废了科考制,又改为沿用了前朝的中正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