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呆呆坐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个失去了头颅的婴儿模型，就那样一动不动。

    他的眼眸之中，瞳孔好像在微微颤抖着，眼神也失去了光亮，变得黯淡灰蒙下来。

    唐馨凝望着苏言的眼睛，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心如死灰’这四个字。

    苏言的心......死了。

    就仿佛她破坏的，不是一个婴儿模型，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孩子一样。

    连抓在手里的婴儿模型头颅，都突然变得滚烫起来，灼烧着唐馨的掌心，让她的那条手臂轻轻抖动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不，这只是假的，这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也不是她们的孩子！

    唐馨从莫名的罪恶感之中挣脱出来，胸部一阵起伏，深深喘息着。

    她当过兵，也杀过不少人，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但至少在做下定决心，也是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犹豫。

    但现在，她的内心居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对于‘破怀了婴儿模型’这件事，有着浓郁的愧疚与负罪之感！

    难道就连她都在苏言的言行之下，潜意识里把这个东西当成了有着生命的孩子？

    连她都感受到了如此巨大的压力，那把这个婴儿模型真正当成孩子的苏言会是什么感觉？

    想到这里，唐馨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残忍和愚蠢的事情。

    但她咬了咬牙，把婴儿模型的头颅抓的更紧了一些，像是恨不得要把它直接捏碎。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应该让苏言认清真相才是。

    “言言！”唐馨喊了一声，沉声道：“它不是我们的孩子，你看见了吗？它没有流血，之前在争抢它的时候，它也没有哭喊，它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模型，它是假的！”

    苏言依旧怔怔坐在那里，像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言言！”唐馨有些焦急的再叫了一声，生怕苏言把婴儿模型当了真，承受不住‘失去孩子’的刺激。

    她踏前一步，想要把剩下一半婴儿模型从苏言怀里夺过来，但他突然有了动作，抬头猛地看向唐馨，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够了！！！”

    唐馨的脚步一顿，跟苏言对视一眼，呼吸都骤然停止了。

    因为苏言的眼眸在不知何时泛红起来，眼眶中积攒着水雾，然后缓缓滑落下一滴淡红的血泪！

    唐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地攥紧了，心头同样在滴着血。

    如果早知道真相会让苏言遭受到这种程度的刺激的话，她宁愿就让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嗒。

    一滴血泪轻轻滴在婴儿模型之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仅是瞬间，苏言泪如雨下，双目之中好似持续不断的淌出血来。

    “宝宝......”苏言喃喃道，把怀里的婴儿模型的身躯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的血泪滴落在它空洞、断掉的地方，仿佛从它的身体里流淌出的真正的鲜血。

    苏言唇瓣微微颤抖着，微弱的、哭泣的声音，轻声道：“宝宝，爸爸对不起你......我给了你生命，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却没有让你好好活下去。

    对不起，我当了你的爸爸。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也没有给你找到一个爱你的母亲，对不起......”

    啪。

    唐馨手中的婴儿模型头颅掉落在地，她终究再也抓不住它了。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打破的是苏言的什么。

    不只是他美好的幻想，是他彻底倾注的父爱，更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把原本对卫水的爱，甚至还有可能对她的爱，全部放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他可能知道这个孩子只是一个模型，它是假的。

    但如果他不自自欺人，却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唐馨的心中蓦然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恐惧，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失去了血色。

    “言言，你不要死......”唐馨慌乱道。

    苏言闻言抬起头，总算跟唐馨对视了一眼。

    他的眼中没有恨意、没有愤怒、没有绝望，有的只是一片血色和湿润的泪水，神色无比平静。

    但就是这个模样，让唐馨心头剧颤，浑身的好似一点点冻结起来，彻底凝固住了。

    在唐馨充满惊慌的眼中，苏言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是自己不会去死吗？

    唐馨刚想欣喜，却莫名的根本高兴不起来。

    她总觉得苏言还有什么话要说。

    但苏言只是一言不发的重新低下了头，温柔的、痛苦的、绝望的看着婴儿模型，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它身上穿的衣服。

    那是他亲手缝制的衣服，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深深的爱。

    只是，它再也感受不到了......

    苏言忽然笑了一下，道：：“我不会死的。”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死的。

    从头到尾，你的目的都不是骗孕，也不是骗婚，而是想要彻底掌控我。

    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实际上，只不过是为了给你的所作所为，找一些正当的、合理的理由罢了。

    这是爱吗？

    无所谓了。

    不是也好，是......那就最好不过了......

    苏言突然从床被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然后对准自己的胸膛，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狠狠扎了下去！

    唐馨一直在观察着苏言，发现他的动作后，第一时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自杀的举动。

    即便早有预料，唐馨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差一点儿，苏言就要......

    她张了张唇瓣，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更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唐馨睁开眼睛，冷静的把银根从苏言手里夺了下来。

    苏言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

    “我不会让你死的。”唐馨强忍着痛苦，摇头道。

    “我知道。”苏言轻声启唇，唇角勾起一丝恬静的弧度，微笑道：“你还是喜欢我的吧？所以不会让我死。

    但是一个人想死，你根本阻止不了。我不能自杀，也不会就这样简单的死去。而是会一点点的失去生命力，就跟之前的时候一样。

    我失去孩子的痛苦与绝望，你也要一点儿不落的.......全部都要感受到啊......”

    话音落下，苏言脸上的微笑猛然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