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的，昏黄的宫灯高高悬挂在屋檐梁角，内里的烛火则随着几不可查的晚风轻轻摇晃着，间或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啪啪啪”三声利落的敲门声后，门便被人“吱呀”一声同样利落地打了开来，而这几乎是微不可闻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夜中，则又显得格外的清晰和清楚。

    “公主，您来了！”开门的正是王嬷嬷，依旧是略微发福的身材，一袭灰色的冷宫宫衣，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但从她的声音便可分辨出她并不意外十里的到来。

    果然是来对了！

    十里在心里淡淡地扯了一抹笑容，说来今日她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即使是朝歌，也远远地被她支了开去，却没想到这位王嬷嬷却并不意外她的到来。不奇怪吗？深更半夜，一个瞎子，造访一所冷宫的院落。

    “主子等公主许久了！”王嬷嬷并没有同别个下人一般掌着宫灯在前引路，事实上这对于眼盲的十里也的确没什么用处。

    十里依旧只是维持着她淡淡的笑容，并不多话，既然那位“主子”算到了她的到来，应该也已经知道她到来的目的了。王家，果然是百足之虫，虽死却不僵。事实上，王家在这深深宫闱之中，没了众所瞩目的焦点，也许比从前，更活络了许多。

    “所啦啦”、“噔噔噔噔”照旧是锁落的声音，然后又是一段木质的阶梯，她似乎又被人带到了那个曾经来过的房间，而循着那微不可闻的气息，照旧是那个屋角的位置，只不知是否照旧披头散发的疯癫模样。

    “娘娘，公主过来了！”王嬷嬷对着端坐于梳妆镜前的王皇后微微福了福，也不等王皇后又什么反应，便是自顾自地起身下了楼，照旧是“咔嚓，咔嚓”的几声响，怕是又将门锁落了下去。

    “你找我！”王皇后又仿佛如同初次见面一般，若非淡淡的声音中依旧有着几分嘶哑，恐怕很难让人想象她曾经是何等的疯狂，“下面的人说你被皇上召见了，在承乾殿的宣室。”王皇后并不介意让十里知道她的眼线，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合作前的开诚布公。

    “你不也等了我许久，眼下怕是快三更天了。”十里淡淡一笑，并不打算率先导入正题。前几日她和李雍和谈得并不太尽兴，李雍和虽然拿出了老祖宗的册子，可里头却只有关于两生花以及燕云南山书院禁制的相关记载，对于她想知道的事情，反倒是越看，问题越多了。

    “一个疯子，半夜不睡觉也没人会觉着奇怪的。”王玉容转身看着十里，清明的目光哪有当日半点疯狂的影子，“李雍和让你看那册子了？”

    十里淡淡一笑，从她第一次见到王皇后的时候她便略略猜到了她疯狂的伪装，也听懂了她似疯似狂的话语中的暗示，但是，做买卖，没有试探，或者对方不交出底牌，她并不介意自己多花些时间去查。

    “为什么装疯？”十里问得直接。

    “装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玉荣肆无忌惮地拔高了声音狂笑了一阵，仿佛是她平日里疯病犯起的摸样，但是她的眼，却依旧显着清明，“有人一日三餐都给我端来让我疯狂的汤药，我不疯，岂不对不起他们？只是他们太小看王家了，以为王家应该就此没落了……”

    “是吗？”十里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询问“他们”是谁？其实何必询问，能让一朝王皇后配合着装疯卖傻的，绝对不可能是那些后宫的妃嫔的所为，而即使是当今的那位上官皇后也不能的事情，自然也就只剩下了一朝的帝王，虽然不知道李雍和如此作为的原因。

    “……”长久的沉默后，王玉荣看着依旧老神在在的十里，说道，“我们来做笔买卖吧！”

    “买卖？”十里挑眉，却是一副听听无妨的样子。

    “我知道当年卫敏所设的连环计，清楚的知道。”王玉荣紧盯着十里，试图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朝歌的确是当年卫敏送走的孩子，但他却并不是卫敏和李雍和的骨肉，而他究竟是谁的骨肉虽然我不知晓，但是有一点，我却清晰的知道……”

    “知道什么？”十里淡淡地问着，但脸色上却是收尽了适才的漫不经心，也许对于朝歌，她所表现的，并不真是莫不关心。

    “你果然还是十分在乎他的。”王玉荣十分满意他所看到的，因此也不再卖关子，“当年朝歌被卫敏派人送出了宫，但是几经周折，朝歌却到了你母亲的宫中，化身成了一个小太监。卫敏所生的是个女儿，因此朝歌便是那个被人包养过来却来不及掉包的男婴。当年卫家人为了万无一失，差人抱来了两个男婴，一个被人毒害了，成了死婴，而另一个便是朝歌。”

    “是吗？”十里淡笑。

    “怎么，你不信？”王玉荣似乎也并不担心十里不信，倒了一杯茶，坐在了屋内唯一的圆桌前，这才说道，“虽然我和卫敏斗了许久，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而若非她太重感情，也许事到如今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

    “您似乎话里有话！”十里为王玉荣的话微微皱眉，倒不是为了别的，实在是有些厌恶深宫中的这些肮脏事情罢了。

    “卫敏和我一样，一直都知道当今陛下有铲除世家的心思，而偏偏她也和我一样，是世家出生的女儿，也许这便也注定了我们如今的命运。”王玉荣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往事，有时候并不见得一定是美好的，就比如这件事，如同一个难以愈合的疮疤，丑陋且化着脓水，“当年皇上虽然娶了我和卫敏，借此分化并且平衡了世家在朝廷上的力量，但事实上却也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您是说子嗣？”十里挑眉问道，但王玉荣却并不理睬十里的问题。

    “皇上一直都很小心，小心谨慎地不让任何一个妃嫔有机会怀上子嗣，即使有妃嫔偷偷地怀上了孩子，一旦被太医诊脉确定是个儿子，便会被人悄悄地解决掉，你也看见这冷宫中的妃嫔了，你以为皇上为什么会建造这么一座冷宫，好吃好喝地圈养着这些疯婆子？那是因为这些女人，曾经都为皇上怀过孩子。”王玉荣冷冷的一笑，笑中几分辛酸，几分嘲讽。

    “但是你怀孕了，并且生下了孩子。”十里冷冷地提了一句，丝毫不在乎这样的话语是否会令王玉荣陷入又一次的疯狂。

    “是的，我怀孕了，并且意外幸运地生下了这个孩子。”出乎意外的，王玉荣却只是淡淡一笑，“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所以卫家也蠢蠢欲动了。”

    “哦？”

    “当年我怀孕的时候，皇上初登宝殿，一切都十分不太平，为了皇上，我接受了先皇，也就是当时太上皇的安排，去了南山书院待产，而等我回来的时候卫敏也偷偷地怀上了孩子，而既然我能生下孩子，卫家当然也不能以从前对付其他人的手段来对付，所以卫敏的孩子也就被允许了。”苦苦一笑，王玉荣似是自嘲地说道，“也许卫敏能怀上孩子，也是李雍和的平衡之道，毕竟王家有了孩子，没道理卫家没有。”

    “是吗？”

    “……”沉默良久，王玉荣看着十里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觉微微一笑，“不错，你的确没有想错，李雍和去问过太医，太医告诉他卫敏所怀的是个公主。不过我说了卫敏是个聪明的人，她让家里人偷偷的去了趟太医府，虽然什么也没说，但皇上正是多疑的时候，他会认为太医收了卫家的好处，有事瞒着他。所以，无论卫敏会生公主还是皇子，他都打定主意是不要的。”

    “你的意思是卫家其实也知道皇上的心思，所以才准备了两个男婴，第一个男婴其实已经调包成功了，却不信被李雍和的人解决了，而第二个男婴却没来得及调包，对吗？”

    “不，第二个男婴是有机会调包的，但是当时的卫敏产后大出血，已经不可能再为卫家做些什么了，我说了，她是个重情的人，在她临死的时候，她便想为卫家和她的孩子，留条后路。”王玉荣淡淡一笑，说道，“她一直都比我聪明，所以她即使死了也为她的孩子留了生路，我活着却找不到我的孩子，甚至连他的生死，都不知道。”

    “你想和我说什么？”十里挑眉，没有意思再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与她无关。

    “她临死拖了我王家陪葬，而皇上，也乐于这样的结局，于是卫家、王家都没了。”王玉荣嘲讽一笑，“可谁都留了后招不是吗？她卫敏留了，我自然也留了。”

    “好吧，换个说法，你打算拿朝歌怎么办？”

    “朝歌不是她卫家的孩子，若他卫家想要以朝歌上位，我自然会让他卫家粉身碎骨，但如今，为了你，我改变主意了。”

    “谈谈条件吧？你不将朝歌身份泄露出去的条件。”十里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我知道，你一定找到了卫敏生的那个女儿，你放心，我不会拿那个女孩怎么样。”王玉荣喝了口水淡淡一笑，“我也知道眼下你已经掌握了皇家那支隐蔽的势力，所以我想和你做两桩买卖。”

    “说说！”

    “帮我找到我的儿子，再就是我想知道皇上，李雍和，会允许我生下孩子的真相。”

    十里的手微微一顿，却是不言，只是淡然地笑“看”着王玉荣。

    “为表我和你交易的诚心，我保证朝歌的姓名，并且可以将我所知道的有关两生花的秘密，告诉你。”

    --------免费------

    终于出院了，那个恢复更新恢复更新，每晚8点准时更新，请各位亲们准备好票票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