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阿绣
徐婉如从舅舅朱自恒家里回来,吃饱喝足,心情十分愉快。回了朝天宫,又跟着潘知远去乾元阁上,眼花缭乱地看了一夜的红梅,实在是有些累着了。
所以徐婉如一回到高玄殿,躺下就睡着了,一睡,就睡的极为香甜。
至于师傅孙道隐那个老头子去哪里了,这样高深复杂的事情,徐婉如一点儿也没操心。
这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呢。没有道理,她前面有两个师兄,却还得她去操心师傅的事情。
徐婉如一丝一毫都没想到白发苍苍的师傅孙道隐,只顾着自己睡的香甜。潘知远看徐婉如睡着了,也回了自己的麒麟阁。
师傅答应让徐婉如见他,目的就在于顺其自然。一切都看徐婉如自己,看她愿不愿意想起来,看她能不能自己想起来。现在看来,徐婉如似乎已经开始记事了。
潘知远跟唐知非打好架,又去镇国公府添了一把火,帮他们烧掉了一些没什么用的亭台楼阁。回了朝天宫,梳洗罢,又换了身白衫去看徐婉如。
自然,徐婉如仍旧睡着,那个可恶的唐知非却守在侧厅。潘知远已经出了气,对着唐知非,倒是也没什么实际行动了。
谁知道,徐婉如睡到一半,突然很兴奋地喊了一句下雪了。下雪了也就罢了,小小孩子,梦见下雪了,自然十分兴奋。
可她偏偏加了一句,阿绣。就这么一个名字,吓的潘知远摔了茶杯,吓的唐知非变了脸色。
别人可能不知道阿绣是谁,可唐知非却一清二楚,这个阿绣,究竟是谁。要知道,潘知远改名字的时候,唐知非就在现场。师傅看了潘知远,只说人如其名,一个绣字太过单薄,不如换成知远。
自此,潘绣改名潘知远,成了唐知非的二师弟,孙道隐的新弟子。此后的许多年,潘知远一直用着师傅赐的名字,至于原来的那个绣字,再没有人提起过了。
所以,突然间听见徐婉如很兴奋地喊了一句阿绣,唐知非的诧异,估计并不比潘知远小多少。只是,一个是旁观者,一个是当事人,心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潘知远虽然跑的快,可唐知非觉得,自己还是看见潘知远眼里的泪光了。这么多年了,二师弟一向俊逸超尘,美的不像世间俗人。
可是最近,只要遇见徐婉如的事情,他的眼神里面,就是人生百态,沧桑酸楚,爱慕执念,没有一个,是出家人应该有的样子。
唐知非知道,师傅说的没错,这是二师弟自己的魔障。除了他自己,谁也帮不了忙。可是,看见潘知远的心情这般跌宕起伏,唐知非心里,倒是有些同情。
情之为物,没有试过的人,总笑他人痴魔。可真到了自己身上,也是一样沦陷。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疯魔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唐知非觉得,师傅这一步棋,下的有些太过胆大了。万一二师弟不受控制,万一小师妹又给潘知远雪上加霜呢,到时候,师傅有信心摆平一切吗?
唐知非想了想,觉得自己跟着师傅这么些年,还是没有信心,去控制这样的场面。别的不说,一个是无所不能的二师弟,一个,却是新进师门的小师妹。
万一他们对立起来,自己究竟是帮哪一个呢?二师弟虽然相处的时间长,可感情不见得就比小师妹好。唐知非觉的,师傅这盘棋,下的有些大了。
说曹操曹操到,孙道隐满面风尘,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回来了。云淡风轻地从窗口进了高玄殿的西厢房,示意小道童给他端杯热茶过去。
唐知非挥挥手,拦下小道童,自己斟了茶水,亲自端给了孙道隐。孙道隐挑了挑眉头,似乎并不怎么满意。
只是,难得大弟子亲自倒茶,孙道隐倒是挺给面子,并不嫌弃,喝了几口,才放在身边的机子上了。
唐知非刚想开口,孙道隐倒是问了,“知远呢?”
“听见如意喊阿绣,”唐知非说,“二师弟就从窗口走了。”
看来,这高玄殿的窗口,真该改成大门,而这大门,正该封起来算了。反正,他们师门的人,从师父到徒弟,都是从窗口一跃,进进出出的。
“哦!”孙道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茶渍,却不问,潘知远听了徐婉如的话,作何反应。
“师父,”唐知非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二师弟这样情绪波动,对修行不利……”
“是嘛,”孙道隐说,“我倒是觉得,知远该堪破这一层了。否则,他的修为永远都上不去。”
“就二师弟那样子,如何堪的破?”唐知非着急了,“若是,若是他想不开,可任何话是好?”
“别急别急,”孙道隐还是语气平缓,慢条斯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会找到出路的。只是,这样的好机会,可得让知远好好磨练磨练啊。”
“师傅您,”唐知非觉得,师傅跟自己的思维,真不在一个维度上的。难怪,师傅怎么都不愿意传授衣钵给自己。
潘知远眼下,明显已经处于疯魔的边缘了。只要有人再推一下,潘知远这些年的修行,很可能就要灰飞烟灭了。而师傅教了这么多年的徒弟,很可能要重返红尘了,唐知非也不知道,师傅还在乐呵个什么劲。若是潘知远返俗了,看师父还去哪里找什么衣钵继承人。
“知非,”孙道隐笑,“你以后会懂的,别着急。如意还说了什么嘛?”
“如意只说下雪了,让阿绣一起去看雪。”唐知非想了想,总结道。
“哦,下雪了啊!”孙道隐站起身,走到窗前。鸦青色的天空,已经慢慢变成了鸭蛋青的颜色,虽然冷的彻骨,却万里无云,明显会是个晴天。
“如意说下雪了,那就让它下雪吧。”孙道隐笑着说了一句,外面却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而北风,也马上开始肆虐,一阵跟着一阵地叫嚣着,卷着大雪,直往屋里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