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沾血

    然而，当伊藤刚踏进操作室门口的一刻，他却惊骇地看到，八神谷咬牙切齿地向自己迎面扑来。

    伊藤大吃一惊，慌乱之下，动作笨拙地向一旁闪避，堪堪躲开八神谷突如其来的攻击。

    八神谷扑空之后，又立即回过身来，一边挥舞着枯瘦的拳头，砸向伊藤的脸，一边怒吼道：“武藤龙，你这个混蛋，害死了我最优秀的学生伊藤健一，我要跟你拼了。”

    伊藤听到八神谷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不明所以，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结果就这样慢了半拍，没来得及躲开八神谷的拳头，被八神谷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中了脸。

    虽然八神谷已经年老力衰，拳头杀伤力不大，但伊藤也是一个平常缺乏锻炼的宅男，身体素质本来就差，再加上大伤初愈，所以中了八神谷的一拳之后，还是疼痛不已，鼻血直流，整个人头晕目眩。

    伊藤痛苦地捂着脸，生气地叫道：“喂，老头子，你在做什么啊？你看清楚一点，我是伊藤啊。”

    可八神谷对伊藤的叫却喊置若罔闻，仍然不依不饶，冲到伊藤身前，对伊藤拳打脚踢，嘴上还不停地骂道：“我要打死你这个兴日会恶棍，为伊藤报仇，来吧，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绝不会饶过你……”

    伊藤听了八神谷的话，很快就明白过来，八神谷也被黑泽姬洗脑了，黑泽姬要让八神谷来对付自己。

    在伊藤的想象当中，他和八神谷师徒两人阔别已久，大难不死，好不容易再次重逢了，应该是一幅喜泣相拥，感人至深的画面，而绝不应该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因此，眼前的一幕，让他倍感失落和沮丧。

    他曾经有过心理准备，黑泽姬可能会对八神谷洗脑，让八神谷帮她使用虫洞武器，却万万没有想到歹毒的黑泽姬竟然还会篡改八神谷的记忆，让八神谷把他当作武藤龙，而且还让八神谷以为武藤龙把自己杀死了，致使八神谷拼了命地追着自己殴打。

    伊藤非常无奈，只能一边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身体，强忍着八神谷的拳打脚踢，一边对着八神谷大声叫唤，试图唤醒八神谷的理智，让八神谷清醒过来。

    可不管他怎么叫喊，八神谷始终没有反应，还是把他当作仇敌来追打。

    在连续挨了八神谷数十拳之后，伊藤的身体渐渐吃不消了，之前在硅谷留下的伤势开始复发，原来骨折的地方阵阵刺痛，他的头部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五脏六腑也被打得翻腾起来，难受异常。再这样下去，脆弱的他迟早要被八神谷乱拳打死。

    危急之下，伊藤再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能一把用力推开八神谷，以阻止八神谷继续对自己攻击。

    八神谷被伊藤用力一推，向后踉跄摔倒，头部刚好撞到了控制台的一角上，磕破了一大片皮肉，登时鲜血直流，痛苦惨叫。

    可就算如此，八神谷依然奋力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迈着蹒跚的脚步，准备再次冲向伊藤。

    伊藤看着八神谷这副既狼狈又虚弱的模样，十分心痛，实在不忍心再次伤害这个他一直都很敬爱的老头子。

    但问题是，八神谷誓要将自己杀死，对自己纠缠不休，如果不打倒八神谷的话，他将无法完成任务，整个行动都要以失败告终。这意味着，他们将要失去唯一一个能够阻止希尔的机会。

    因此，又一次，他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之中，难以抉择。

    就在此时，被黑泽姬遗留在控制台上的一台军用对讲机突然响起了丸山宏夫粗犷的声音。丸山宏夫对着对讲机汇报道：“会长大人，我已经亲自带着人马赶到实验室门口了，马上就进入实验室。你们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

    伊藤听到丸山宏夫的话，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一旦对方援军到来，任务就要彻底失败了。所以，他必须立即做出决定。

    在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他表情极为难过地对八神谷说道：“老头子，我求求你了，快醒醒吧。如果你还要这样跟我纠缠下去的话，我只能对你动手了。快停下吧，不要再过来了。”

    说着，他举起了拳头，摆出来一副要打斗的样子。

    因不能正常活动而只能坐在操作室一角旁观的蕾娜，对伊藤冷笑一声说道：“喂，伊藤，你真忍心动手打你的恩师吗？要不是有他对你照顾和支持，你根本取得不了今天的成就。而且他现在这么拼命，实际上也是以为你被人杀了，要为你报仇啊。你之前不是一直自诩是一个不使用暴力的人吗？不是老是喜欢关心别人的生死吗？怎么现在反倒忘恩负义起来，要用暴力手段杀死你最亲近的人了。伊藤啊，你真够虚伪的。”

    伊藤并不傻，自然知道蕾娜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下不了手对付八神谷，这样就可以拖延时间，等到兴日会的支援部队赶到这里。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免受到蕾娜所说的话影响，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开始动摇起来。毕竟八神谷确实对他恩重如山，是他为数不多的亲近的人。

    此刻，他的内心无比挣扎，无比痛苦，简直就像被千万把锋利的匕首同时刀割一样。要不是他肩负着沉重的使命，他真的宁愿自己被八神谷乱拳打死而不还手，那样反倒更加痛快一些。

    就在伊藤心神不定之际，八神谷依旧不听伊藤的劝阻，猛地大喊一声，发狂般地冲到了伊藤的跟前。

    伊藤见状，知道形势已经不容他再迟疑了，他必须作出决断。

    最终，就在八神谷靠近他的那一刻，他出手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拳头狠狠地砸向了八神谷那瘦弱的身体，把八神谷一下打得口鼻出血，奄奄一息。

    打完后，他跪在地上，眼泪直流，哽咽地说道：“对，我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就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偏偏又爱关心别人死活的废物。我就是一个信念不坚，偏偏又爱讲原则的伪君子。我该死！我真妈的该死……对不起……对不起……老头子……对不起……”

    八神谷瘫在地上，微微地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说成就断气了。

    伊藤不敢再看八神谷一眼，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再次伤心崩溃，耽误了时间，于是擦了擦眼泪后，就头也不回地直奔控制台。

    ---------------

    伊藤来到控制台后，立刻开始马不停蹄地操作大型强子对撞机中的巨型加速管，制造高能粒子束，准备用高能粒子束来破坏强子对撞机自身。

    坐在操作室中的蕾娜和安娜没办法起身阻止伊藤，只能在一旁对着伊藤冷嘲热讽，大喊大叫，不时还费劲地拿起鼠标、水杯等杂物，扔向伊藤。

    可伊藤不为所动，只专心致志地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着。

    就在伊藤即将完成所有操作时，他身后一直吵闹着的蕾娜和安娜蓦地先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

    伊藤觉得奇怪，回过头去查看，竟骇然看到武藤樱手持着匕首，披头散发，满身是血，双眼猩红地站在他的身后，仿如一个恐怖的索命厉鬼。

    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蕾娜和安娜，都已经瘫倒在了地下，两人的喉咙均被武藤樱的匕首割断，血流不止，眼看是活不成了。

    伊藤拿不准此刻的武藤樱是敌是友，意欲何为，只能试探性地说道：“你先去帮助拉吉他们对付剩下的敌人吧，我这里操作完之后，就会马上跟你们汇合。”

    武藤樱没有理会伊藤的话，反而冷冷说道：“你知道吗，除了黑泽姬那个贱人之外，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想杀掉的人，就是你，伊藤健一！你这只可恶的臭耗子，三番四次从我手底下溜走，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现在，我终于把黑泽姬那个贱人给活活咬死了，报了义父的仇，所以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伊藤健一。”

    说完，她向着伊藤步步逼近，身上散发出一股森森的杀气。

    伊藤听了，怒不可遏地吼道：“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还不能把个人恩怨放一边吗！为了完成任务，我已经沦为了畜生，把自己的恩师都杀了！而你呢，却还在这里为那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杀我，妨碍我。你有完没完了？”

    武藤樱面目狰狞地说道：“这个世界会变成怎么样，我他妈的一点都在乎。反正我的哥哥和义父都已经死了，兴日会也沦为了斯科特的工具，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所以，我很快也要自尽了，离开这无聊的人世。但在死之前，我只想杀了你，让你给我陪葬，否则我死不瞑目！”

    伊藤本来杀了八神谷之后，精神就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现在又受到武藤樱咄咄逼人的杀机刺激，他的情绪一下子失控了。他冲着武藤樱歇斯底里地吼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死吧！我的手已经沾过血了，那就不妨再沾更多的血……”

    他说着，迅速转身在控制台上输入了一连串的数字。

    然后，刹那间，一道迅猛而刺眼的光束无声无息地穿墙而入，飞速划过武藤樱的身体。

    武藤樱被光束骤然划过，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瞬间身首异处，倒在了地上。

    不可一世的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死法——被一道高能粒子束射杀而亡。她那没有了生机的头颅上，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惊骇表情。

    伊藤缓缓回过头，看了一眼武藤樱一分为二的尸体，心神激荡地喃喃说道：“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你罪有应得……”

    随后，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又接着继续在控制台上进行操作。

    很快，随着他的新一轮操作，一道高能粒子束从巨型加速管中骤然射出，把大型强子对撞机的另一段巨型加速管彻底破坏掉，导致整个大型强子对撞机再也无法正常工作。而在巨型加速管被破坏的瞬间，高能粒子束也随之戛然消失。

    至此，伊藤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完成了任务。此时此刻，世界上将再没有人能够使用虫洞武器了。

    之后，伊藤奔回到来时的那道走廊里，通知还在与兴日会“死士”激战的拉吉和DEVGRU士兵们撤退。DEVGRU指挥官莫尼卡·布尔乔亚得知伊藤已经成功破坏了大型强子对撞机，于是下令士兵们将原本准备破坏设施用的炸药，全都集中扔到兴日会“死士”那一边，然后让拉吉用“意识能量”，将那些炸药引爆。

    随着一阵剧烈无比的爆炸，兴日会的“死士”全都当场被炸成了碎片，瞬间全军覆没。走廊也被炸得坍塌了，大量碎石铁柱堆在了一起，堵住了走廊的一端，恰好挡住了刚刚到达现场的兴日会援军。

    DEVGRU士兵们和伊藤、拉吉，趁着兴日会援军处理那些碎石铁柱之时，迅速沿着原来的路线撤离实验室，尔后又从东京地下排水系统，返回到了交战区的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