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活那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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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阿庆的信(172-174节)

    172.身心俱疲

    似乎一夜之间,田堘骤然变了模样。他像被掏空了五脏六腑的躯壳,没了精神,没有气色,没了状态,没有心情。身子软软的,温热,像一团浸泡在水中的海绵。他貌似来到了一个不分东西、不知南北的地方:夜幕下,荒山野岭中,几条犬,也许是狼,跟在身后疯狂地追逐着,他顾不得脚下的乱石和身旁的丛林,拼命地奔逃,跳过坑洼,越过石堆,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处断崖,他来不及转向径直跌了下去……惊惧中,身颤,汗出。但他并没有醒来。这些天,他做了太多这样的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一片混沌中,他要赶紧到对岸参加考试。宽阔的河面上有一座木桥,很窄,也很长,同时只能过一个人,并且拐了几个弯,接头处还有几层台阶。远远的,就能看到那桥在水面上晃悠。他没有犹豫,爬上一端的土坡,就跨上了桥。尽管小时候他偷偷沿过狭窄的沟渠,走过横卧水沟的独木桥。但此时他面对悬在半空的曲曲折折、一眼望不头的木桥,心急,腿抖。“赶快过桥去,别等迎面来了人。”他提醒自己。但痒处有虱、怕处有鬼。行之河流正中,对面真有人来,且步履匆匆。“冲过去?让他退?我礼让?……”很快他做出决择:自己先回到河岸。转身间,前面的桥面断裂,后面的木桥也咔嚓跌落。他来不及思索,头脑一片空白……

    “田堘,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邻铺阿峰使劲推醒了他,关切道,“你是不是病了?睡得昏天黑地、神魂颠倒的。”

    “我……”田堘睁开眼,看了看阿峰,像刚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归来,显得疲惫不堪。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头脑清醒了些,“我不太舒服,怕真是有病了。对不起,影响你休息了。”

    “不舒服就抓紧时间去找医生吧,学习这么紧张。”阿峰劝说道。

    天亮了,又是崭新的一天;起床了,又是千篇一律的一天。

    远处不时传来杜鹃的声声鸣啼,悲悲切切,凄凄惨惨。

    这次请假,班主任没有为难田堘,而是望着病态明显的他,说,“快去快回,所剩时间不多了。”

    173.寻医问药

    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回到家,没想到父亲正好也在。

    “你怎么回来了?”父亲放下手中的活儿。

    “你脸色这么难看,是病了吗?”母亲听到声音,从客厅小跑出来。用手摸了摸田堘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又不放心地抱住田堘的面颊,贴了贴两人的额头,道,“有些发烧。”

    母亲和父亲简单地商议后,决定由父亲用自行车把田堘送到东邻村的伍大夫那里去。田堘知道,伍大夫是方圆几十里最有名的医生。六十多岁的年纪,心宽体胖,精神矍铄,容光焕发,慈眉善目。态度好,医术高,深受周围群众的喜爱和尊敬。田堘曾经听父亲说,伍大夫没有上过医校,也没有读过医书。在他六、七岁时的一天午后,他在家门前的土堆上玩耍。突然刮起了一股旋风,把伍大夫裹在中间。旋风过后,伍大夫就成了医生。大人小孩,内伤外伤,他都能看,而且还能中西结合,药到病除。

    几公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伍大夫闭目把脉后,开方取药,道,“没啥大事,吃两剂药就好了。”

    迷迷糊糊中,田堘走向了院子里,似乎听到了父亲和伍大夫在嘀咕什么。

    回到家,田堘又瘫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他在高空自由地飞翔,在这里他可以凌空看到巍巍的群山,看到广袤的草原,看到茂密的森林,看到曲折蜿蜒的河流。他尽情地欣赏,惬意地领略,随心地翻转,随意地舒展。突然前面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它正以磅礴的磁力吸附着外面的一切……在母亲的呼唤中田堘起身喝了药,重新懒懒地躺下去。

    晕晕乎乎中,田堘感觉到父亲接来了伍大夫。他们把什么东西摆放在八仙桌上,又插上了香柱。伍大夫翻动着燃着的纸裱嘴里念念有词,接着又走出了门外……

    第二天醒来,已近中午。田堘感到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妈,做饭吧,我饿了。”

    母亲听到叫声,急忙赶过来,“孩子,你终于睡醒了。”那眼神里,有焦虑,有期待,有心疼,有激动。

    “这一觉睡得可真不短。”父亲也跟了进来。

    “你爸不放心,昨晚就躺在你脚头。”母亲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半夜里,你妈还过来看了你几次。”父亲接话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至于吗?”对于父母一直对自己的爱,田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也心存感激,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似乎觉得这话说得又有些不妥,便紧言道,“妈,你做饭吧,我一会儿还要去学校呢。”

    “不急,有病,再歇歇。等明天吧。”母亲心疼地看着他。

    “我好多了,应该没什么事了。”田堘张开双臂舒畅地伸了个懒腰。

    “孩子长大了,让他自己作决定吧。”父亲道。

    174.阿庆的信

    傍晚时分,正在发呆的田堘接到了阿庆的一张纸条。

    “你有于瑶的消息吗?这些天。”田堘抓住机会问。

    阿庆看了一眼田堘,把目光投向别处。沉默了一下,又回转头,表情有些复杂地说,“昨天,她回来了。”

    “昨天?“田堘重复着阿庆的话,反应有些迟钝。

    “只一会儿功夫,她就走了。”

    “她留有什么话吗?”田堘急切地问。

    “没……没有。”阿庆犹豫着,摇摇头。她没有再正视田堘热切、期昐的眼神,径直转身离去。

    田堘坐下来,忐忑不安地打开了阿庆的信纸:

    作为老同学,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一年来,你的数学成绩提高了不少,这点很值得高兴。除了你个人的辛勤努力和付出外,还与于瑶的热情指导和帮助分不开。知恩图报,你应该感谢她!在通往人生转折点的高考独木桥上,你们同心协力,比翼双飞,用自己的真切和信任建立了纯真的同学友谊,令人羡慕和感动。她留级后,你们虽然不能和原来一样经常切磋、交流学艺,但我知道你们的友情还在延续,我也衷心希望你们能一路走下去。

    但友情终究是友情,它终归不是爱情,而友情升级为爱情,定然存在着许多不确定因素。于瑶要报考技校了。这是她的权利,她也有这个资格。我们干涉不了,也没有这样的资格。有时我会想,假如今年她升学能如愿以偿,你也能心想事成,我相信你们的友谊会继续伸展;假如你榜上有名,而她名落孙山,我同样相信,你会不改初心,不离不弃。但假如情况相反,你确定她会这样做吗?那你们都含恨失利、双双败北呢,又会有什么结果?

    我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看过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也看过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听过许仙和白素贞的故事,听过张仲卿和刘兰芝的故事,也听过崔莺莺和张生生的故事……尽管有悲剧有喜剧,大多又情节曲折,生动感人。但故事毕竟是故事,它的目的是让人听的,而我们要走的是实实在在的人生,目的在于实现价值。

    看看我们身边的同学吧,不畏酷暑,废寝忘食,忘记了时间和空间,都在狠劲抓住高中三年的尾巴,作实现自身价值的最后拼搏。老同学,你说我们现在该去怎么做?

    听吧,七月的脚步已紧步而来,高考的钟声已响彻在耳……

    田堘读罢阿庆的来信,环顾教室里埋头苦读的同学,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同时对阿庆的提醒和鞭策充满了感激。是啊,阿庆作为头脑冷静的旁观者,也许她看得更清楚、更客观、更真实。可能这段时间她见到过于瑶,而且在交谈中明白了于瑶的心思,只是碍于情面和难堪,她没有直言告诉自己而采用了这种书信形式。但这是真的吗?他不理解,他不相信,他不甘心。于瑶说过的: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还说过:学习环境可以改变,但爱情选择矢志不渝;相信分别是暂时的,相逢是永远的;不要忘记她,她会回来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