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楚白走到肖进身边，俯身检查了一下他的腿，柳夜潇缠绷带的功夫，十分专业，厚厚的绷带缠上去，四周竟然看不出明显的缝隙，绷带与与肖进的大腿，无缝对接，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儿，穿过绷带，飘进了肖楚白的鼻孔......

    有些刺鼻。

    药膏的成分很浓。

    肖楚白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他站起身，依次对柳家母女施了一礼，由衷的感谢，“谢谢柳婶儿！”“谢谢夜潇妹妹！”

    肖楚白此时的心情，完全可以用溺水者死里逃生来形容......

    在遇到柳家母女之前，肖楚白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濒临绝境，求助无门，眼看着就要淹死......

    这个时候，某个人横空出世，把他从水里给捞了上来，哪怕是薅着头发给扯上来的，这份恩情，足以让这个溺水者感激一生。

    受人滴水之恩，尚需以涌泉相报！

    何况是再造之恩！

    由不得肖楚白不动容。

    不仅如此，柳家母女在为肖楚白送来一份温情的同时，还免费为肖进提供了一份祖传膏药。

    这是一个穷困的年代，药品奇缺，而且价格高得离谱儿，尤其是像海沟镇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交通不畅，货运流通困难，有些医倌商铺，一年才能进一次货。

    囤积可居奇！

    物稀也为贵！

    药品有限，供不应求，价格自然就要高。

    若不然，以老太监华五十的医术，家中也不会富得流油。

    只不过，柳夜潇虽然为肖进敷上了家传治伤灵药三元续骨膏，但是肖楚白仍有一点担心，他不是信不过三元绪骨膏的药效，他是对柳夜潇的接骨技术存在疑问。

    接断骨，是个高级技术活儿，一个小丫头片子，年纪还没有自己大，医术能高明到哪儿去！

    肖进断了腿，有没有把断裂的骨头重新校正归位，谁也不能保证！

    那个年代，不像现代，骨头接得对不对，拍个片子一看就知道，甚至，可以通过电脑映象接骨。

    如果没有把腿骨接好，将来，即使肖进痊愈，也是一个隔壁吴老二儿！

    然而，此时此刻，膏药贴上了，绷带也缠好了，肖楚白再不放心，也不好再当面质疑。

    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除非拉下脸皮，把肖进腿上的绷带拆下来检查一遍，可是，自己也是个门外汉，就算再来一遍，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膏药已经敷到腿上，绷带一撕，上好的膏药就算糟蹋了。

    到时，无论断骨接没接好，都没有回头路了。

    柳家母女一脸菜色，估计也是个穷苦人家，膏药即使是祖传的，也绝不可能有多少存货。

    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肖楚白自己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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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婶儿，我叫肖楚白。”

    自从肖楚白进门，肖进虽然间接的介绍了肖楚白的身份和他的关系，但是，并没有介绍给肖楚白的名字，二叔没做，那就自己来，肖楚白毛遂自荐，然而，又异常窘迫的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喏喏的道：“我们叔侄没钱，膏药钱，暂时、暂时给不起......”

    西尧国有句古话：“死要面子活受罪！”

    形容的是西尧国百姓的一个通病。

    从时光的墨痕里延宕出来这句俗语，像一根巨刺，扎在西尧国人的心坎儿上。

    的的确确，大多数的西尧国人，在争得了面子的同时，也为面子的得来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或是金钱！

    或是地位！

    或是其它......

    谁遭罪谁知道！

    本来，柳家母女并没有向肖家叔侄要膏药钱的想法，但是，受了人家的恩惠，人家要了，是本分，不要，是人情。

    男子汉大大夫，绝不能无功受䘵，更不能受嗟来之食！

    肖楚白觉得，既然用了柳家的膏药，就要给柳家母女钱，天经地义。

    不给钱，他的面子挂不住。

    尤其是在一个同龄的少女面前。

    从古至今，绝对没有哪个少年，愿意在美女面前丢人现眼。

    在少年人的心中......

    尊严！

    形象！

    比生命都重要，何况面子。

    肖楚白的想法儿，无可厚非，但是，他没钱。

    有想法儿可以，却也要有那个实力才行。

    所以，他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手足无措，十分窘迫。

    欠人钱的感觉，很不舒服！

    当然，这是对有良心的人来讲的。

    对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来说，我欠你钱，我才是大爷。

    “这孩子，净说傻话！”柳婶儿十分开明，“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为难招灾（读嵬zai，一声）的时候？遇到就是缘份，能拉就拉一把，要啥钱！再说了，都是自己家制的！你二叔也是的，这么大个人，这样不小心！”

    最后这句话，似嗔似怒，似幽似怨，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

    肖楚白和柳夜潇方当少年，对感情的事懵懵懂懂，对柳母这句话，一知半解。

    肖进是个人精，听在耳儿中，立刻感到全身轻飘飘的，他浪迹多年，静夜独眠，孤灯冷衾，每每感叹，从无人关怀过他被可暖？粥可温？

    大哥肖前对他倒是很关心，但是，那种关心和女人的关心不同。

    女人的关心，让人感动，让人心中温暖，而肖前的关心，大多数的时候，都让肖进很烦。

    柳母的话，似有意，似无意，透露出了心底的秘密。

    肖进发觉后，自然大喜若狂。

    柳母虽然年近四旬，但是，看上去仍然楚楚动人，风韵犹存。

    海沟镇柳大夫之妻，是海沟镇远近闻名的美女。

    肖进，早有耳闻，今日才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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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楚白可不知道他二叔心里已经开了锅。

    见柳母这样说，心中愈发的不安，他们叔侄是被海盗赶上岸的，海沟镇的百姓，见到他们，一个个像躲实星一般，担心帮了肖家叔侄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甚至可能给自己带来灾祸。

    肖楚白见识过海沟人对海盗的恐惧。

    贪心如老太监家的母老虎，对项链儿爱不释手，但是，一听到有可能和海盗扯上关系，吓得连项链儿都不敢要了！

    柳家母女人格高尚，对肖进又有大恩，绝不能对她们有所隐瞒......

    肖楚白思索良久，断然道：“柳婶儿，实不相瞒，我二叔这条腿......”他转头望了一眼肖进，见后者满脸笑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黑暗的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硬起头此继续道：“不是摔伤的，是被海盗打断的！”

    此刻的肖楚白，心情十分忐忑，左右为难，不告诉柳家母女实情，他心里有愧，可是，说出事实真相，他又担心柳家母女会像其它海沟百姓一样，避他们叔侄如蛇蝎。

    最重要的，是之前与柳夜潇巧遇的时候，柳夜潇问他原因，他吱吱唔唔的没说实话。

    现在可好，自己打自己的脸。

    此刻的肖楚白，恨不得找块豆腐直接撞死。

    “又是该死的海盗！”

    这对母女，非但没有像其它海沟镇百姓那样流露出极度恐惧，反而特别愤怒，这让肖楚白有些意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柳夜潇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即就解开了肖楚白心中的谜团，“当年，我爹就是被海盗害死的！”

    原来如“北”。

    肖楚白心中的最后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