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散布着讨饭的逃荒者，到处能听到可怜地哀求声。

    各家几乎闭门不开，只等着讨要者离开。有的听烦了会大声吆喝着赶紧走！

    附近已经能找到一些野菜了，即使没野菜也有树叶青草。回来男人们已经生了火，烧了水。女人宝贝似地将两个鸡蛋给男人看，男人很激动，“要来的？”

    “嗯，等会给小宝一个爹一个”

    “好，土豆煮了吧，等会儿弄点野菜搀合着吃。”

    “我去采”沐西自告奋勇。

    “小心点，别走远了”女人还是叮嘱了一下。

    沐西回来不但采来野菜，还弄了十几个不知道是什么鸟的鸟蛋。竹鸡个头很小，它的蛋自然也小，比麻雀蛋大一点。尽管这家人猜测质疑了一会儿还是放进锅里煮了。

    每人分到了两个，女人却舍不得吃，沐西将自己的两分给弟妹。这天大伙肚子算是有点食了，当然像沐西家这样的还是独一份。很多人什么也没要来，吃的就是野菜野草。

    越走情况越好，沐西家每次都能讨要到东西，当然要沐西出手，地里的已经能见到庄稼了，饥饿的人们钻进苞米地掰棒子烧着吃，随后遭到村民的群打。

    邯郸，沐西家已经与其他人家慢慢走散。他们总能要到吃的，势必要背人吃，这样一两次后便与众人分散了。

    “爹，咱们去哪儿？”男人问老爷子。

    “先走，看情况，山东就不要去了，咱们走哪儿看着好了就留哪儿，以前祖辈出来留在外面的多的是，哪能活人就留哪儿。”

    天气越来越凉，晚上睡觉不找柴堆草窝已经冷了。

    “驾！”身后传来马蹄和车轮声，往后一看，是三辆马车从后驶来。“驾！”赶车的扬起马鞭催促着马儿。沐西一家朝道路两旁避让了一下，车过去飞起来的尘土弄得他们又是一身灰土。

    沐西呸了一声，将嘴里的沙土吐出，望了眼远去的车辆。一辆带箱体的，两辆不带箱体的，不带箱体的坐着一些衣衫破烂的女孩。沐西马上想到一个词——人牙子，或者叫人贩子！

    马车突然又停下了，尘土落定，前头赶车的车夫跳下马车走过来。沐家人莫名其妙，沐西觉得是不是刚才自己啐的那一口被听到了来找麻烦。

    一身皂衣男子朝最年长的沐老头一礼：“敢问几位可是山西过来的逃荒者？”

    “正是”沐老头还礼道。

    “看各位风尘仆仆已经走了些时日了吧？”那人继续道。

    “对，出门已经三个多月”对方问这个什么意思？

    “几位可有去处？”

    沐家男人相互看，不明白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是这样，我家主人正买一些女孩送去京城给大户人家做使唤丫头，刚才我们主人瞟见你家有两位姑娘，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让姑娘去京城享福？”男子说的好像是很好的事，眼睛上下还打量着沐西和二丫。

    沐西心里愤怒，这是买卖人口啊！她看沐家人的反映，二丫不明白为啥那男人和家里人都看她和大姐。

    沐家人表现得很平淡，沐西不理解，这是让你们卖女儿，怎么就不表示愤怒？

    “爹娘！”还是大男孩摇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父母，那意思不要。

    女人看向男人，随后夫妻看老爷子，当家作主的还是老爷子。老爷子眼眨了眨，沐西能看到他昏老的眼睛里的亮光，“你们给多少钱？”

    “这个大的四两，小的三两，已经够高的，几乎不赚钱，要知道去京城还远着呢！一路吃着住哪样不花钱？”男子依旧微笑道，好像干这事很平常，“七两银子你们可以买个院子买块地安顿下来，两个姑娘到了京城吃香喝辣，穿着体面，要是得了主子的眼还可以回来看看你们，给家里寄一些银钱，这是两全其美的事，老爷子您说是不是？”

    女人点点头，“爹，大丫眼看这到了嫁人的年纪，留不了几天了。俊哥也要成亲了”那意思是沐西嫁人要嫁妆，娶媳妇要给彩礼，哪个合适？

    “十两吧！十两你们带走”老爷道。

    “十两？老爷子，七俩那是主人仁慈，你知道我们车上都几两买的吗？二两一个，随便挑，随便选！不然我们就要大的，五两最多了！”

    “两个都带去，八两！”

    “老爷子！这事我可做不得主，我得回去跟主子商量去！”男子回去与车上人商议着，很快拿回一袋银子扔给沐老头，“主人可怜你们，八两，您拿好了！”

    沐老头打开看了看，拿出一块咬了一下，仔细看后点点头，“以后我们怎么知道俩丫头去了哪儿？”

    “您一家还能去哪儿？您说个地，让孩子记住了，富贵了一准回来找您！”

    “前面是哪儿了？”老爷子问男子。

    “邯郸城了”

    “那就邯郸吧！大丫，好好照顾妹妹，我们就在附近找地方住了，以后有机会回来啊！”老爷子对沐西道，又叮嘱二丫好好听话，好好干活。

    孩子都卖了还说那些干啥？如果不卖她想安顿过日子有何难？可惜，沐西还是想争取下：“爷爷，您能不能不卖我们？我会让家里过好的，真的！”

    “大丫，不是爷爷狠心，爷这是为你们好，女孩在大户人家能学规矩，学手艺，有衣服穿能吃饱，还能找户好人家，去吧！听爷爷的，去吧！”

    “姐，娘，爹！”二丫好像明白了，喊完这个喊那个，最后还是哭着被沐西拉着跟那个男人上了车。男人弄了两份卖身契让沐爹按了手印，从此两个女孩与他们家再无瓜葛。

    马车继续走，二丫哭着喊爹娘，沐西只是看着越来越小的那几个人，她看到了女人最后眼里的泪花，听到了两个男孩呼唤她们的声音。

    她朝着那几个人扔去一块石头，五两就把她卖了！不就是银子吗？她多的是！两方越来越远，渐渐看不到那家人的影子了。

    最后一辆车最吃土，所以人最少。沐西还是忍不住落泪了，一旁的女孩安慰道：“没啥，我也是被家里卖的，这样也好，他们有几两银子或许能撑过去。”

    “嗯”沐西嗯了一声不想说话，过了黄土路就没了那么大的烟尘。沐西将二丫揽在怀里看着后退的村镇庄稼，树木。

    也许是为了赶路，一路上几乎是风尘仆仆的，女孩子们一天两顿，每顿一个玉米窝头一个白面馒头，一片咸菜一碗水。主人是一个五十上岁的男子，干瘦干瘦的，人却很精神，一路颠簸居然下车还是那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