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依旧安静，八旗老兵不耐地催促着赶紧走，一个老兵突然发现了地上一群蚂蚁在围咬着什么，拿起来一看却是一块馒头渣。老兵用手一捏，软的！“这里有人！或者是刚走！”

    “哪里有人？发什么神经？”八旗老兵呵骂道。

    “绝对有人，这个馒头渣还是软的，应该是掉下来没多久。”老兵坚持。

    “搜！”

    一群人继续翻找着，这时，后门吱呀开了，进来一个拎了青菜的中年尼姑，尼姑神色从容镇定，她看到他们一点不慌也不怕：“施主来了？饿不饿？今天我做素菜包”

    清兵们傻了，这什么——？

    “要是饿了就帮我摘菜来。”

    众人看八旗老兵，怎么办？杀了？还是走人？

    八旗老兵一瞪眼：“看着干啥？帮忙摘菜！老子还真饿了！”

    于是一群男人笨手笨脚开始摘菜，静安揉面，泡香菇，泡粉条，切菜，包包子。静安的包子是半发酵，收口朝下，一个个摆在大锅里，满满的。

    “火要小，不然下面糊了上面还生着！”静安一边做一边指挥烧火的人，摆完包子一瓢油水淋上去，她亲自看着锅。

    这算是哪家的包子？火均匀地燎着锅底，听到噼啪响又是一瓢油水下去，盖盖焖。这样反复几次，锅里传出诱人的香气，“快熟了！”

    一群兵闻着味肚子更觉饿了。

    “师太，怎么就你自己？”八旗老兵问。

    “都跑了，怕你们杀了她们。”

    “您不怕？”老兵笑嘻嘻问。

    “我拜佛，信佛，BJ的皇上太后也信佛，我相信他们不会下令杀同门的。”这是沐西告诉她的，满清信奉长生天，也是佛教的一种，他们是同门。

    “嘿嘿，你这尼姑还挺有意思！”八旗老兵笑道，锅里的香气越来越浓，老兵忍不住咽下口水。

    铲子沿着锅边一铲，带着焦脆的包子一个个滚落下来，静安将包子盛到一个竹萝里，进行下一锅。

    八旗老兵忍着烫手先拿了两个，吹了吹咬上一口，白面皮宣软，下面的焦黄酥脆，里面的青菜混合着粉丝带着香菇味的汁水，咬一口汁水溢出，忍不住吸一口汤汁，再咬一口馅料外皮。

    无肉似有肉，这味道太、太、太好了！老兵两三口吃下个包子，吸着气狼吞虎咽起来，别的兵一看纷纷伸手，一会儿一锅包子就没了。一群大老爷们眼巴眼望地盯着第二锅。

    “师太！好手艺！”众人忍不住夸赞道。

    “嗯，马马虎虎吧！吃素少杀生，少造恶业！”

    众人脸上尴尬一下：“我们当兵打仗不杀生就等着被别人杀，师太，我们吃这碗饭不信那些。”

    “嗯，好了，吃完了就走吧！”静安将第二锅包子铲出来，一群人一抢又没了。看看干净的锅灶，干净的面盆，抹抹嘴：“走吧！赶紧干活去！”八旗老兵一挥手带着人走了。

    静安长长舒口气，她的腿都在颤抖，幸好糊弄过去了。

    站在大门外看着那群人走远，静安才将大门关闭，从里面顶好。

    到了竹林唤出众人。

    “不知道还来不来？”老太太身体僵直地不能动，一个姿势太久血液都不流通了。

    “希望不要再来了。”

    这个希望很快破灭，八旗老兵吃上了静安的包子背了一袋面又来让静安做了。别看他们处在江南鱼米乡，大明严重的赋税经常让人们食不果腹，八旗老兵要是不带面来静安还真没多少粮食用。

    在外面站岗的顾家人老远就看到了，人过来，他们又躲了起来。

    “师太，我看您也别做尼姑了，倒不如去开包子铺，您这个包子简直就是一绝。”

    “阿弥陀佛，施主慎言，贫尼在此做包子一样会惠及众多施主。”

    “呵呵，开个玩笑！”您命不错，还能安安静静做包子，吃包子。知道城里的女人都在干什么吗？”八旗兵没等静安回答，“她们很多打扮的花枝招展正在款待那些杀了她们兄弟姐妹的人。你说这些人算不算贱骨头？”

    静安沉默不语，继续干着手里的活。但她的呼吸出卖了她，她在乎！那些女人在用身体款待她们的敌人，那她呢？不是一样在款待可能杀了她亲人的仇人吗？

    静安强忍着痛，默不作声地将包子做好给那个八旗老兵装进袋子。

    八旗老兵仿佛感受到静安的变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临走他说：“我们要走了，去继续打仗，只要我活着回来还会来吃包子。”

    静安等那人走了跌坐在地痛哭起来。

    沐西等人等了很久，直到天黑都没见静安去叫他们，顾建宁出来探查一番后才叫大家出来。

    静安已经恢复平静，接下来的日子仿佛也平静了。

    顾家人依旧每天出去打探消息，直到某天说扬州城正在招募人手清理尸体。

    “那些清军呢？”

    “留了部分守城的都走了，新官府招募人员清理城内尸体，烧死尸，怕引起瘟疫。百姓十不存一，干活的听说都是和尚。”

    众人沉默，静安用目光询问沐西，要不要去看看家里？

    沐西点点头，她们想去确认家里有没有遇难？“现在他们还杀人吗？”静安问。

    “不杀了，听说上面传下来命令，禁止在此杀戮百姓，但对反抗者依旧格杀勿论。”顾建宁道。

    “我和侄女想回去打探一下家里的情况。”

    顾建宁摇摇头：“告诉我你们家的住址，我会一次打探清楚，你们最好先不要出去。”

    这样最好，静安道过谢，等待消息。

    顾建宁兄弟三人很晚才回来，还带回两个孩子，静宁一看就抱着孩子哭起来。这是沐家的孩子，“你爷爷奶奶，爹娘他们呢？”

    两个孩子见到亲人就是哭，顾建宁道：“我们是在杂物房找到他们的，其余的人无一幸免。”

    两孩子是沐家小辈仅有的男孩，这是沐家为了想保存血脉藏起来的孩子。

    大的不过七岁，小的不过四岁。是沐西两个哥哥家的孩子，兄弟俩都不知道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又臭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