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夜，三人如约奔赴洗碗池，胖女人早已在池子里等候了。

    默多克只来得及说一句，“对我们温柔点。”三人便被电子乐和霓虹灯淹没了。

    这几天大家都十分谨慎。罗威利去过几次小隔间。吉米李新增了几件观测用的小仪器，他的笔记本像宇宙大爆炸一样，开始出现一些稀疏的星点。默多克好像气色明显好多了。

    图库又找了几次汉娜威，从这几天的交往来看，他觉得汉娜威应该还没有发现问题。反正到了第七天，就会把越狱的事情都和她道明，暂时先忍一忍。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汉娜威好像对罗威利的那个能力很感兴趣，每次都问个不停。图库认为可能是女人的好奇心比较重。

    除此之外，还发生了一件事。

    营帐的空气开始时不时地出现一股怪味，那是一种酸臭、腐败和粪便味的结合，开始谁都没有注意到，渐渐地，出现了一些零星的抱怨，但很快这股味道又消失了，抱怨声褪去，没多久，这股怪味再次出现。

    “臭味儿会有好转，但问题还在。”这是罗威利当时对宋文里的叮嘱。“这股怨怒会累积起来，直到第七天，臭味达到顶峰的时候，就是救你女儿的时候。”他说。

    不得不说，宋文里是专业的。

    首先，这股味道起初只在营帐里出现，并没有蔓延到冶炼站区域。其次，他还考虑到了绿皮族的犬科遗传特性，他在菌囊里做了点细微的基因链调整，导致绿皮族的鼻子对这股味道的敏感度降低了。

    “一点点，只需要一点点的菌囊魔法。”宋文里狡黠地笑着，“我可以让它精确到分钟。”

    回想起宋文里当时的话，罗威利心服口服，这家伙真是个天才。

    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直到第四天的午夜。刚刚从洗碗池里爬出来的默多克三人跟胖女人告别后，拖着蹒跚的步伐走出食堂。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个瘦高个的人影闪进营帐五层的一间泡室。

    这间泡室的四壁贴满粉色的动态全息墙纸，里间卧室里透出不断闪烁的光影，还有音乐声，像有人在唱歌，还夹杂着女人的喘息和呻吟声。

    那个人影在门口咳嗽了一声，音乐停止了，伴随着女人的抱怨，从卧室里飘出一个人，一件绿色的丝绒睡衣随意地挂在身上，半裸着肚子，脸上的陶醉还未消散。

    他的下巴尖的出了圈。

    “一切都查清楚了。”刚进屋的瘦高个说。

    “说说看。”

    “他们在囤积食堂的食物，藏在四层的一个小隔间里。另外他们这几天从来没有出过工，只在掮客手里兑换工分，他们好像有花不完的代币。”

    “小隔间的主人是谁？”

    “是一个叫阿兰的人，工号A1468。”

    尖下巴听完后沉思了一会，然后从卧室里拿出一大把代币，他颇为心痛地看了一眼，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两句，然后递给瘦高个。

    瘦高个数了数手中的代币，“恐怕，这个价格已经过时了。”他说。

    “什么意思？”

    “有个意外收获……”他在尖下巴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说，“这个消息，应该值点钱吧？”

    “她查到哪一步了？”尖下巴问。

    “我敢肯定她是业余的，他甚至还不知道食堂里发生的事情。”

    “确定？”

    “当然，我们是专业的。”

    想了一下，尖下巴又拿出一把代币，递给对方，“知道该怎么做嘛？”他问。

    “放心，告密者的风险太大，”瘦高个挥了挥手中的代币，打开了气密门，“我们只赚我们该赚的钱。”

    “有那个女人的消息，再来告诉我。”

    “好的，没问题。”

    等那人离去。尖下巴开始在客厅来回飘荡，对于卧室里女人的召唤充耳不闻。

    ……

    第五天，营帐里怨声四起，但是宋文里总能恰到好处地用精准的气味控制人们的情绪，有时候他还会在臭味褪去之后，加一点香料的气味，来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

    在这种近乎魔力的作用下，谁都没有意识到，现在营帐内的气味，已经和几天前的气味大相径庭了。

    宋文里就像一个魔法师，他在等待那个最绚丽的魔法大招。

    一切如常，转瞬到了第六天。

    最后一次洗碗池狂欢，和前三次一样，三人乘着午夜归零者的骚动偷偷潜入了食堂。

    这一次，三人谁都没有想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是汉娜威。

    她蹲在食堂天花板的一张长条塑料桌底，看着默多克、图库、吉米李三人从自己的头顶跃过，心里怦怦直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任务已经完成了，她已经知道了罗威利的秘密，为了获得这个秘密，她不惜让绿皮族用激光武器朝她射击。她还答应了图库的求爱，天呐，自己竟然答应了这种事，还和他去看了拟感电影，还……

    她时刻提醒自己，那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好让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我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心中仿佛夹杂着一种莫名的不甘。图库那个家伙，老娘才不喜欢，虽然他很在乎我，对我很不错，但在这鬼地方，这些顶个屁用。

    他们早晚会死的。

    是因为这家伙骗了我，没错，肯定是这样，这家伙表面上对我很在乎，但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几天他总是扭扭捏捏的，很奇怪。前天我就发现不对劲，这家伙在食堂里到底在干吗？上一次没跟进去，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这三个家伙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但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些？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等到月底，运输船过来，我就可以走了。光明正大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老娘根本不在乎，只是看看他们在干吗，对。

    汉娜威探出头，看着他们进入了那扇透着霓虹的塑料门，里面响起了音乐声。

    她环顾四周，空旷昏暗的食堂仿佛一座午夜的教堂，那扇塑料门就像镂空的忏悔之门，透出迷一样的光影，让汉娜威忍不住想去窥探忏悔者的秘密。

    她鼓起勇气，双脚在塑料桌上一踩，向那扇塑料门飘去，慢慢向前飘行，音乐声也越来越大。

    那音乐……他们在举行秘密派对？

    来到门前，她紧张地几乎要抽搐，有那么一瞬，她想马上转身逃离这个地方。

    干嘛要这么紧张？好像老娘很在乎似的，我才不在乎。只要进去看一眼就出来，头也不回地就走。

    打定主意，她深吸口气，轻轻推了开门，蹑手蹑脚地跨了进去。

    眼前所见……那里面……再也不是什么食堂了，那是……一个霓虹泳池？

    她还未反应过来，一场仿佛地下拟感摇滚派对的场景在大脑皮层炸裂，她就像被扔进了一片彩色的海洋，震耳欲聋的音乐像药物一样让她陷入迷茫，各种颜色疯狂占领了她的视网膜神经。

    在这颜色之间……她看到了几个晃动的人影……熟悉又陌生，她努力想去分辨，突然，心头仿佛被敲了一下。

    那是……图库……天呐！

    汉娜威只感觉肚子里一股难以名状的震惊，她的胃在抽搐，她不由自主地转回身，想要逃离这里。

    但这地方似有魔力，万花筒般的色彩在周身飞舞，眼前的塑料门开始变得造型怪异，然后，整个食堂令人眩晕地突然颠倒……

    眩晕侵蚀了汉娜威，她彻底陷入了那片彩色的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