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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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骨

    清风拂过我的面颊,我总算是能够举起我的右手臂,去轻轻感受风儿的温柔。已经养病多日,我现在好了很多,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还得坐上两个月轮椅。

    不能下到陆地上来,久而久之,我甚至觉得我已经和大陆陌生起来了。这些天我突然觉得能够走路,是世上最美之事。何处皆能去得,何样景致皆能见得。心中有些微烦闷,腹中有少许不化,放步去走,十分钟二十分钟,便渐有些抛去。若再往下而走,愈走愈到了另一境地,连美景亦一一奔来眼帘。人生,就是走路。一直,不停地,走下去,我想这便是所谓的意义。

    掐着点,我等着老李过来,昨天约好了的,老李一向不会迟到,今儿个却被我碰见了意外,他迟迟没有到。我突然担心起来,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毕竟老李很少违约。

    见人等不到,今天我又有重要的事与他讲,便自己推着轮椅的轮子,往坡上走。因为左手臂的伤势,只能右手臂使劲,异常的吃力。我鼓足干劲,推了几把,还是无能为力,算了吧,还是放弃了。

    这些天正好是我们村子和隔壁村子修建水利的重要日子,这个节骨眼上,没有老李我可不好办。

    我感觉自己的心像要跳出来一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左右为难,想不出办法。

    正当我为难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

    “老张,你看,我给你先来一个人,对你可有帮助啦。”

    我抬头一看,是老李,身上还站着一个医生。那样深遂的眼睛,剑眉飞扬英气,只能看到口罩没有遮住的半张脸,可这半张脸俊美得不可思议,他穿着医生的白袍,就站在那里,高且瘦,像芝兰玉树,他的头发像深秋的阳光照耀着,略显一丝丝白。

    “这可是我们镇上最有名的骨科医生,我想到你还有重要的事情得做,想让你早点好起来,所以我就把他请来了。”老李笑呵呵地给我介绍着他身旁这个人,“这位老中医姓钟,住隔壁村的,出了名的老中医呢。”

    “您好,钟先生。”我向他问候了句,他也很礼貌的回了。原来老李跑这么远去给我找医生,实在不容易啊。

    “我相信,有这位老中医给你看看,好的快。”老李接着说,钟先生在一旁点点头,露出一抹笑容。

    “真是谢谢你啦。”我说着,“不过我现在有一件急事与你说,先请钟先生去屋里坐坐吧。”

    “什么事能比治病救人更重要,罢了。”老李将钟先生请屋里,倒上水,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便出了门。

    “什么事?”老李很是好奇,立马就询问道。

    我转过身来,慢慢才说出口。

    “这些天,和那个村里商量在我们这儿一起修水利,这也是上面的工程,现在这几天正是到了这件事的节骨眼儿上,我现在这个状态确实是不好办,你看——”我故意拖了一下,就是想看看他有什么意愿。可惜,他只是觉得有什么急事,一个劲的问:“什么事?然后呢?”

    “要不,你来当这个村长?”我还是说出口来,这样的移职当然是不准许的,而且也没有代理这一说法。

    自从我受伤以来,上面就关心着,意思也很明确,我是下不了岗的。不然,我早就叫上我弟弟来顶替,毕竟他也是有能力的人,不过现在的工作不那么如意,过来我们都好受。可惜,上面就是不让我下去,每次来电,都讲的是怎么养伤是好,问的也是村里事情怎么样,总归一句话,我得顶住。

    “我?我能行?我这个人这辈子没什么大能耐,我看够呛。”老李没有直接拒绝我,但我在你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他还是愿意,我便继续说,“你可以试一试,真的。”

    “你让我来的话,我确实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老李苦笑道,“你说别的力气活儿我还能应付应付,这个的靠脑子使得东西,我可不敢乱来奥。”

    我见他一脸笑意,便接着回答道:“哎呀,小事,那边有个会议,你帮我去顶替一下,东西应该不怎么重要,因为前些日子我还好着的时候重要的东西已经将清楚了,你也要过去听听就行。”我缓缓说道,“把你觉得比较重要的事情记上就行了,也没什么大事。你就当帮我,行了吧。”

    我动一动身子,很期待他的回复。

    “可是得多久来会?”老李还是有些担心,问了问,“有哪些人?”

    “大概下午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天气又比较好,人也清醒。人?呃,还是有你认识的,放心,他们那几个老家伙和你一样,说得来的。”我告诉他不用担心,会议很快,不急。

    “那——小玉——”老李吞吞吐吐,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闺女。

    “哎呀,你实在不放心啦,你把你闺女叫到我家里来,我可帮你看着呢,你还担心啊?”我说着。

    “哎哟哟,你还是自己看好自己吧。”老李接着说,“都坐上轮椅了,还想看孩子,不过话说回来,小玉她也不小了,我给她说道说道,应该没有问题的,你是知道的,她可听话了。”

    “是,全村就你家闺女最听话,谁还不知道呢,哈哈哈”我见他没有说不,接着说道,“这么说,你可就答应下来啦啊。”

    “我……”老李结巴了。

    “不许反悔!”我一点机会不给他。

    “好好好,哎呀,多大点个事嘛。”老李还是答应了下来,“走,先去屋里看看你这个身体,钟医生也该等急了。”

    说着,老李推着轮椅,我们一起进了堂屋。钟先生正打着盹,静静地趴在桌子上。

    “钟医生,还好吗?”老李轻声叫醒了钟先生,“对不住,让你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啊哈哈哈,没事没事,我只是起得太早,困了休息了一下,没耽搁着你们的事吧?”钟先生眨巴眨巴眼睛,抬起手扶了扶眼镜,他把口罩摘下来,我才有机会看清楚,看得出来,是一个上了年龄的人,因为水分不足,脸部很有骨感。

    他脸色和悦,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我腿上的纱布。其实我的腿和手臂稍微还是可以动了,就是骨头还没有长好,我怕动了会影响到它们的愈合。

    老中医看骨头,得上手摸一摸才知道。

    “你忍一下吧,我来看看情况。”钟先生先告诉我,好让我有个心里准备,我点点头,示意他动手。

    他一下手,我就应到痛了,但是为了不影响他看病,我就咬咬牙挺过去。

    “这里错位了,没及时弄回去,不过时间不长,现在还能错回去,你可要忍住了。”老中医不愧是老中医,才摸了摸就知道了点东西,不过当我听到他这个话,瞬间就傻了。都长了快一个月了,再错回去那可是很痛的。怪不得这几日平躺着就会有点痛,原来是这个骨头不听话,跑错了地方,这下可有的疼了。

    我还是点点头,毕竟是病,得治。

    “来啦。”随着钟先生的一个用劲儿,一股疼痛席卷而来,宛如江水汹涌,充斥着全身上下,我实在忍不住了。

    “啊——疼啊。”我立马青筋暴起,面色铁青,吃不上劲儿来。

    “老张,没事,一下就好了。”老李在一旁看着热闹,看他表情,估计他看着都疼。

    “好了好了,这下就会好更多。”钟先生趁着这会儿痛感麻痹了我的全身,他立马就看了看其他位置,折腾一番后,算是把腿上检查完了,我得气色也缓解了些许。

    “现在村里没有片子,你身上一些地方光看表面是看不出来的,得摸摸看。”钟先生耐心的讲解着,“就比如这个腿错位一样,得正骨才行,不然好了也走不了路。”

    说着,他给我换上药,搭上木板,再小心地用纱布绑好,还接着叮嘱我记得忌口。

    这个忌口可有讲究,钟先生慢条斯理的讲着:“养骨忌口,不能吃咸了,吃咸了这钙留不住。不能把糖吃多了,现在这些东西里糖分好的很,糖摄入过多,这补钙就吸收的慢。不能说骨头断了,就多摄入蛋白质,这东西多了也不太好,你那骨头吸收不了,反而流失了。还有就是少喝点茶水,我们这边人都爱喝茶,都成习惯了,自然而然天天都得喝上一点,你就最好别喝,总是有用的。”

    听完钟先生一番话,这腿上功夫也算是忙活完了,手臂上的伤还没有看看呢。

    “现在再看这膀子,手臂这里,这里相对好一些,估计养的也差不多能动了。”钟先生一边弄着纱布,一边询问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伤的还挺严重啊。”

    “这是——”老李刚要开口,我使了个眼神告诉他不要说出来,然后我笑眯眯的看向钟先生说:“说来不好意思,你别见笑。”

    “行医是我的职责嘛,我得毕竟得知道怎么伤的,记录一下,也是长长阅历嘛,直接说,没有关系的,当然,你不愿意透露,我也是不会追问的。”钟先生说道。

    “呃,是这样。我们村口就是座桥嘛,那天下雨路过,这桥因为山洪冲下了一边护栏。我也正是去察看,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在岸边上,要是落到河里,估计人都没了。这桥得有十几米高,就成现在这样。村里就一个村医,副业是兽医,估计差点意思。多亏你来看看,不然好不了!”虽然是在撒谎,但是我还是讲的绘声绘色,连老李都不得不信服,连连点头。

    “对,是我和隔壁老赵给他抬到医务室的,那天雨正下的大着呢。”老李在一旁应和着。

    “我看你这前面还是新想出来的皮肉,是擦伤啊。”钟先生眉头一皱,似乎是觉得我所说的和他判断的有所不一样。

    “呃,那天路滑,这岸边上全是鹅卵石,这儿全是有些坡度,我还滑下去好远呢!”我急忙回道,并用笑容掩饰事实。

    “那就是对的。”钟先生自顾自的喃喃的说着,我也就松口气。

    霎时间,我又应到一股疼痛感从左手臂上传来,我都能清晰地感应到断骨的位置。短暂的麻木,让我不能知道钟先生刚刚已经用前面的手法将骨头盘过来了,他突然一个小跳,只听见啪嗒一声,又是一阵无情的疼痛感袭来,让人措不及防。

    “哎哟喂——”我实在是难以住,现在简直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青筋暴起,右手也在不断挥舞着,试图分担点这样的疼痛。

    “没事没事,现在已经好了。”钟先生显然也是觉得不行,这样似乎会加重病情。

    “刚刚这一下子没有弄回来,这里的骨头碎的多,错位的断骨被挡着了,我先疏导疏导。”说着,钟先生就动起手来,我能感觉到手臂里的骨头在动。

    他一只手扶着我的手臂,一只手不断揉捏着,老李在一旁都看呆了,一句话都不敢说,愣是怕发出一点动静,会影响到钟先生。

    “没事没事,放松放松,放松就行了。”钟先生一面清理着里面的碎骨,一面对我说着,来缓解我的紧张情绪。

    “这个过程很快的,一会儿就好啦,你不用担心,不会很疼的。”虽然钟先生话是这么说,但是该疼还是真的疼,现在满脑子都是后悔,为什么去抢车啊。

    “来了啊。”钟先生此话一出,我便咬紧牙关,使劲闭上双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啪嗒——”又是一个清脆的生音,一股剧烈的疼痛油然而升,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的手臂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刀刺着,一股绞心的疼痛遍布我的全身。一阵又阵的疼痛犹如钱塘江大潮一般朝我涌来,一波又一波。

    “这下不就好啦,给你换上药膏,先再养一周,我可以再来看看,清清骨头。”钟先生一边包扎,一边说着。老李看到这里也松了一口气,等待医生忙完,他便送着医生回去了。

    头一回正骨,显然,这样的手术值得让我今生难忘,正骨这个词语必须加入黑名单。

    望着重新包扎好的腿和手臂,心里还是感受许多,不过也确实是比起之前,少了一些痛处。现在该担心的,便是老李的那个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