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御所殿的十三人
蹴鞠,像足球又并非足球,其运动的激烈程度和现代足球相比要低不少,尤其是在宫廷风靡之后更加注重控球的技巧和运球表演。
从中国传入日本后,蹴鞠一样受到了日本宫廷的尊崇,蹴鞠表演也被公卿当成一项技艺传承。
到了武家掌权的时代,武家也开始学习蹴鞠,比如著名的足球小将今川义元,还有在处理掉一条家之后,请来飞鸟井雅量学习蹴鞠的长宗我部元亲。
当然,武家的蹴鞠依然承袭公家优雅的表演风格。
而兼定现在搞的则更接近现代足球。本来兼定还对没有合适的球鞋有些顾虑,所幸发现这布制或皮制的蹴鞠球也不硬。
而阿喜多则是被兼定要求向她现前撞到的秋利康次好好道歉。虽然康次觉得没必要,也连道自己不敢受,但好在阿喜多在兼定面前还是比较有礼数的,好好地给康次道了歉。
之后兄妹俩在那看了一会儿球方才回御馆用晚饭。
先不论终于这一天前前后后终于把自己折腾累了的阿喜多,回到自己房间后的兼定这边则是对今天蹴鞠争端一事另有一番感触。
从小一辈之间的冲突来看,土佐一条家内部下向的公家家臣和幡多郡本地本来的本土武家哪怕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代当主更替,依旧存在一定的矛盾。
虽然这一点到底是否可靠需要自己进一步求证,但是想来大致的思路是没错的。
或许......自己可以换个角度来思考问题。
一条家的诸大夫合议自己没办法从中取得稳定的支持,现在至多也不过家老们勉强无视和默认自己的种种行为。
那自己完全可以让诸大夫合议瘫痪,让这个制度足够低效,失去正常决策的效力。届时自己就可以绕开合议,直接以土佐一条家当主的身份行动。
而降低其效率的方法多种多样,最简单的就是往其中塞人,六个家老议事怎么够?我直接扩张两倍,到12人,不,13人。理由也很简单,主少国疑,六个人辅佐怎么够?更何况从公学书塾里公武两家子弟之间的冲突看来本家公武矛盾必须重视,那我拔擢一些武家进入本家决策层也很正常吧?
兼定虽然想得很美,但是也明白光凭这道貌岸然的话没法让现在的一条家上层妥协,自己要变动上层建筑就得把武家推到前台,让他们去和反对改制的家老们去斗,而不是自己冲锋在前。
比如,根据兼定从秋利康次那得到的消息,那个漥川明吉的父亲漥川俊光,以及他所在的,由漥川家、志和家、西家、西原家、福良家组成的仁井田五人众。此外还有在历史上忠心耿耿的加久见家的加久见左卫门和立石家的立石摄津守都可以拉进来。
虽然兼定的本意是拖垮诸大夫合议的效率,但是也不能拉进一群反贼和废物进来。
‘嗯......其实津野家也可以拉进来,但具体还是要看太郎......额,是定胜的这次回去的具体表现。’
兼定想到这里也感受到了这一天的疲累,坐在被褥之上,在黑暗之中伸了个懒腰便打算休息了。
“少御所殿?您还没休息吗?”
屋外传来秋利康次的询问。
“还没,我正要休息,怎么了?”
“殿下,宇都宫家的回信来了!”
“到了?”
兼定闻言拉开房门,看到跪在门外汇报的秋利康次,手中拿着一份已经拆封过的信函。
“义父大人已经看过了吗?”
“太阁殿已经过目过了,特意让侍从来拿给殿下。如果殿下您打算休息,那我明日再......”
“没事,给我吧。”
兼定从秋利康次手中拿过信函,打开之后快速扫了一遍。
一封宇都宫丰冈给一条房通的私人信函。
这并不奇怪,一条房通给宇都宫丰冈的去信也是以私人名义去信的。
可是这信里的字迹......怎么这般俊秀?
一时间兼定的眉目间充满了古怪。
“就是原信?”
“就是原信。”
秋利康次闻言也迷糊了,不知道自家主公对这封信有感到什么怪异之处,只能老实回话。
“哦......”兼定嘴上没有继续疑问,脑海中却是忍不住地思绪翻涌,不住地去想如此娟秀的字迹想必不是出自宇都宫丰冈之手,但问题是……这是谁写的?
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兼定详细浏览起这封信函的内容。信的大致意思很清楚,不过是在吹捧自己义父学识多么多么渊博,又说那位宇都宫少主宇都宫丰治冥顽不灵,恐怕辱了太阁殿的门楣……
虽然只字不提提前送公主来一条家的事情,但兼定也能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推辞。
他们婉拒一条家的太阁殿去教导自家少主,自然也就意味着提前将公主送来一条家的事情不了了之。
这在兼定意料之中,毕竟如果提前送了,那就是宇都宫家示弱了,在未来一条—宇都宫同盟之中,宇都宫就有可能处于被动的下位了。只是兼定没想到这位写信人打得一手好太极,不太像是宇都宫家掌权者会用的文风。
更为怪异的是,在信中,写信人反复提及那位宇都宫家公主的想法。
虽然在这个年代疼爱女儿,注重女儿想法的大名不是没有,但这种书信往来中也不可能描写得这么……这么细腻,就像是女性执笔一样……难道是宇都宫夫人写的?
兼定略加思索,有用别种答案呼之欲出。
也有可能是那位宇都宫家的待嫁公主所写。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位宇都宫公主的能力和教养都让兼定相当意外。
代身为大名的父亲执笔写信,哪怕只是非正式的私人信件也足以说明其地位和能力。
如果是经常这么干,那不可能不知道隐瞒自己的字迹,靠拢宇都宫丰冈的文风。
兼定再次去观察信中字迹文风,整体文风确实像是个男性的文风,但字迹却在个别提及宇都宫家、宇都宫丰治的地方笔法刚硬且有魄力。明显是写信人在告诉读信者自己能写得很刚强,只是故意表现出俊秀而已。
这是那位公主在炫技?还是替宇都宫家在表达善意的同时展现自己的尊严?
恐怕两者兼有。
这位公主还真是……是因为自己对她又嫌弃的意思而生气了?
“唉……”兼定念及此处叹了口气,感觉思考半天的脑袋又开始疼痛,便又摇起头来。
“殿下?”秋利康次发现兼定看信看着看着摇头叹气,以为是信中有什么坏消息。
“没事。”兼定给了秋利康次一个不用担心的微信,同时默默把信纸好好收了起来,放入信封中,递给了秋利康次。
“康次,义父大人派来送信的那位侍从还在吗?”
“还在外面等候,殿下。”
兼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让他将信送回给义父大人,就说……就说我看过了,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说完也没给秋利康次疑问的机会直接回房内睡觉去了,心中还念着房通这般精明想必也看穿了信中真正含义,也不直白点告诉他还让他死了那么多脑细胞。
而屋外门前只留下秋利康次在那里犯着不解。
“她”?殿下这是口误了?还是自己的耳朵刚刚听错了?
“殿下是明白‘她’的意思了吗?”怕自己传错话的秋利康次愣了一会儿,最终小心翼翼地向房间里的兼定发去自己的疑问。
“嗯,就说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我想义父大人应该也是明白的。”回应秋利康次的是已经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的兼定从被窝之中传来的声音。
秋利康次闻言虽然仍是不解,但也只能按自家少主的吩咐老老实实向太阁殿的侍从传话去了。
而物理被窝中的兼定则又有了另一番思考。
‘有如此才学见识的女子作为发妻,还是为自己生下嫡长子一条内政的发妻,原来历史上的一条兼定是怎么忍心下手休妻另娶大友家的公主的?’
兼定对这个问题从自己角度出发,在不考虑原本一条兼定喜新厌旧的渣男属性的情况下,百思不得其解。
可当他结合当时的形势和战国的时代背景就一目了然了。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称霸九州一方的大友家,对于当时的武士来说换个老婆就能换个十倍以上体量的盟友,这比买卖不要太赚!
而且想一想,历史上被流放的一条兼定凭借大友家的支持甚至还能反攻四国,可如果只是宇都宫家的支持呢?恐怕宇都宫家自身面对长宗我部家,不,甚至只是面对河野家与西园寺家都自身难保,还谈什么反攻复兴家业呢?
唉……这个时代,女性无论多有才华,在这个混蛋世道也只能作为权势的附庸罢了……
其实谁又不是呢?哪怕是后来权倾天下的天下人又有几个能真正左右自己的命运呢?最为横行无忌的织田信长照样在本能寺无助又悲哀。
这就是乱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