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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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切支丹大……医师

    今日正在一条御馆巡逻的东小路教忠很是郁闷,最近御馆里总是在传自己逛鲸屋的事情,还说自己是什么花丛老手,就连跟自己关系不错的秋利康次都老是躲着自己走。昨天甚至还有几个平日里就风流的同僚约自己一起去寻花问柳。

    天地良心,他是有贼心,可是他是既没贼胆也舍不得在那些游女身上花钱。说他爱去那种风月场所,那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就在他郁闷时,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却在他眼前跑过,他立刻喝道:

    “站住!殿下御馆之内如此疾奔!成何体统?!”

    也是借着最近的郁气难抒,今天自己执勤的声音都严厉了几分。

    被喊住的那人,连忙停下脚步,手中的箱子因为急停还撞到了身上。

    “咳,咳,咳!啊......这位大人,我是本家的医师柴三郎啊!我,我,我前两天还给给少御所殿换过药呢,您仔细想想?”

    柴三郎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东小路教忠费力地解释道。

    东小路教忠打量了柴三郎一番,确实之前见到过。

    “那你这么急急忙忙地跑什么啊?”

    “大人,我这刚从医药所赶过来,时间太仓促了,要赶不上和少御所殿约定的诊治时间了,这才狂奔而来。还请殿下放行。”

    这会儿柴三郎心中记得跟什么一样,他这种小医师可不能让少御所殿久等。

    听柴三郎说是要给少御所殿诊治的,东小路教忠也不再为难他。

    “那你快去吧。”

    “多谢大人。”

    而此刻在屋内的兼定正在审查关于新建医药所和工匠所的预算文件。

    前者是兼定上次掉牙事件之后,被剧痛刺激得设置以改善古代医药的机构。

    后者则是兼定早就计划好了的,之前从各地招募的,用以修缮神社的工匠中有一技之长的基本都被留了下来,充实这个一条家新兴工程机构。

    只是兼定在看预算时手还不时地摸向一旁的备忘录,这段日子他的重心一直被挂在濑户内海对头的大友家身上,能否不出意外地发生二阶崩之变,对于兼定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以至于他长期都在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这只蝴蝶的振翅的频率,生怕在自己羽翼未丰之时让战国的方向改道,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这份忧虑让兼定最近难得消停头疼又开始发作,即使把藤林保丰派过去协助大友义镇他也不是太安心。

    在备忘录之下还压着一份忍者的报告,随着惣村制度被兼定彻底推广下去,惣掟,也就是惣村的自治村规也开始逐步制定下来,各地国人豪族反对的声音也开始反弹,以至于兼定现在在考虑精神被头痛攻击的同时,还要顾及身体不要被刺杀喽。

    但无论如何惣掟都是惣村自治的重要一环,无论如何也要推下去。

    “殿下,柴三郎来给您换药了。”

    正当兼定头痛的时候,秋利康次传来了本家医师柴三郎来复诊的消息。

    “嗯,知道了,让他进来吧。康次,记得关门。”

    这柴三郎就是上次给自己牙齿止血的那个医师。虽然他上次在道场里给自己止血把自己差点疼死,但是兼定反而发现自己在那次剧痛之后,自己间接性的头疼的问题反而消停了一段时间。这让兼定决定他来给自己诊病甚至还事件好事?毕竟止血之痛是是钻心之痛,但是头疼那可是物理和精神的双重打击。

    不过兼定还是决定让康次将门关上,哪怕这门的关不住自己一会儿全部的惨叫,但能隔一点是一点,要是嚎得整个御馆都回荡着自己的惨叫那实在是太......

    门外提着药箱的柴三郎趋步上前,向正在批阅文书的兼定致歉道:

    “少御所殿,小人实在抱歉!这医药所草创,小人的事务实在太多,有些忙不过来了。小人这会儿急急忙忙地赶来,不知道有没有误了殿下的时辰?”

    柴三郎虽然治病时兼定疼得要命,但是有一说一,他当时的止血还是挺管用的,几次复诊换药也算是尽心尽责,于是兼定就将他任命为一条家医药所的医药奉行。从今天他这忙忙碌碌的情况看来,他不光是面上感激,行动起来也确实用心。

    “无妨,你专心把医药所那边的事情打理好就行了。换药之事,让别的医师来也行。”

    听到这话的柴三郎却赶忙说道:“不碍的!不碍的!殿下任命的差事小人自然竭尽全力,但是殿下毕竟是小人的病人,小人悬壶这些年没有中途不管病人的道理。”

    笑话,好不容易做到了土佐一条家实际上的御医,能给当主长期看病,这份好差事他柴三郎焉能放走?哪怕把医药所那的事情搁置一下,自己也要跑过来给少御所殿上药。

    看着满脸疲惫的笑容又开始摆弄医箱的柴三郎,兼定明白自己没有用错人,就是他能对目前战国的医疗水平有多大改善就要打个问号了。

    医学要发展需要知己知彼,也就是了解人体结构,了解病因情况。

    人体结构不用说了,自己那点半吊子的医学知识显然是不够的,东亚本土的医学又长期反对对尸体动手动脚,为今之计只能看看西洋医生对解剖的有多少了解了。

    万幸解剖学之父安德烈·维萨里这个时候已经在活动了,耶稣会的传教士应该多少也懂一点。

    至于后者......列文虎克现在还没变成他的观察物呢,直接进口显微镜是没多少指望了。

    自己所能做的除了在御所内推广勤洗手、不喝生水还有多摄入动物蛋白增加锻炼以外也确实没有多少可以发挥的余地。

    就在兼定胡思乱想的时候,柴三郎已经准备好了给兼定换药了。

    “殿下,请您张嘴。”

    兼定把嘴一张,柴三郎就开始上新药。这口腔里的伤最为麻烦,毕竟被唾液浸泡着,伤口很难愈合,药膏也容易潮湿。无论是原先的口腔溃疡,还是现在的毛病,兼定都是对这口腔之中的创伤恨之入骨。

    这边柴三郎虽然经过之前的尝试,有了经验,现在已经尽可能小心翼翼地给兼定换药了,但是毕竟没有靠谱的麻醉,肯定还是会疼的,更何况兼定这种受不了疼。所以不仅兼定紧张,柴三郎这边照样也紧张。

    “额......殿下,要不你试试这个?”摆弄了半天不敢下手的柴三郎折磨兼定的同时也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他斗争良久还是把药放了下来,从医箱里拿出一个酒瓶。

    被折磨良久的兼定瞬间无语,白了一眼柴三郎。

    “你觉得就这个我要喝多少才能醉过去?”

    兼定虽然一直都不喜欢喝酒,但是清酒那个度数想把他弄醉还是有点难度的。

    见少御所殿误会了,柴三郎笑着解释道:

    “殿下,这不是清酒,这是您让医药所和工匠所研制的酒精,我们认为用来麻醉还是有用的。”

    “你们成功了?还喝了?”兼定用诡异的眼神看了看拿着酒瓶的柴三郎。

    “额......还没有,这是半成品,但是干重大人已经喝过了,确实醉得挺厉害。”被兼定问得有些尴尬的柴三郎,有点不自信地说道。

    兼定闻言更加无语,冢原干重虽然对酒色感兴趣,但是这酒量属实一般。

    “师兄他在鲸屋搞不好早就喝了个半醉了,你们以后别让他乱喝,废粮食。好了,别磨磨唧唧了,给我个痛快。”

    看着自家殿下摆出英勇就义的表情,柴三郎只好重新准备给兼定上药。

    “欸,好嘞。那......那殿下你忍着点......”

    “啊——!”

    药一碰上伤口,兼定就感受到了熟悉的剧痛,哪怕这么多次了还是忍不住惨叫。头下意识地就要往下躲,这一躲直接撞到了柴三郎的胸口。

    “啊——!”

    头部撞到硬物的兼定直接又疼得叫了一声。

    看到疼痛倒地的自家殿下,柴三郎赶紧就要上前搀扶。但是他一上前兼定就赶忙起身后撤。

    “别动!你别动!”

    兼定厉声喝道,他刚刚头部感受到了坚硬的物体,虽然有可能是某种配饰,但是“宫廷医师”这种职位一定要严防死守他们刺杀的可能性。更不用说最近的国人豪族反弹也让兼定多加了几分心眼,下意识就把那硬物当成了刺杀的匕首。一想到藤林保丰的那把“棘”兼定就有些冒冷汗。

    “啊?”

    被兼定这一出吓了一跳的柴三郎站在原地一时间没了主意,而门外的秋利康次听到门内发出了除了惨叫以外的喊声,也赶紧冲进房来,甚至连门都给撞坏了,直接破门而入。

    “殿下!发生什么事!”

    看到站在房内的柴三郎,秋利康次直接就上前将其拿下。

    “我啥也没干啊!殿下!”

    看着被秋利康次摁在地上的柴三郎在那大声喊冤,兼定的思绪也稍微冷静了下来。

    他有些神经过敏了。

    兼定正要上前让秋利康次放开柴三郎,就发现脚边有一个小十字架,是刚刚秋利康次压倒柴三郎时从他怀中掉出来的。

    发现此物后,兼定停下脚步,将其拾起放在手中打量。这是个很粗糙的小十字架,实心木制,但是外面却有一些金属包裹着,上面刻着“EMIR”。

    想来这就是自己之前所撞上的东西了。

    “康次,把柴三郎大夫放了,误会一场罢了。”

    这边秋利康次略略搜了一下啊柴三郎的身,发现确实没有武器后才放开他。但柴三郎看着拿着自己小十字架的少御所殿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一下子心凉了大半,反而不敢起身了。

    看柴三郎这样,兼定只好蹲下去在他面前摆了摆那小十字架,一改之前的厉色,温和地问道:

    “这‘EMIR’是你的教名?”

    听到兼定这么一问柴三郎就是一愣,他原本以为哪怕兼定知道这是切之丹的“法器”,顶多也只能问出像你是不是切之丹这种问题,没想到他上来就问自己教名的事情,那说明兼定必然对切之丹有不少了解。

    虽然日本还没有到后来丰臣秀吉发布伴天连追放令时那么敌视基督教,但是在一些传统人士眼中外来的耶稣会传教士是破坏日本神佛习合传统的不稳定因素。

    “是......”犹豫许久,柴三郎才缓缓吐出肯定的答复。

    闻言兼定立刻追问道:

    “给你施洗的人是谁?”

    兼定这会儿心里那是相当兴奋,如果给柴三郎施洗的是传教士医生阿尔梅达,那么联系一下“耶稣会传教士阿尔梅达”、“切之丹教徒”、“日本医师”这三个关键词,那么这位柴三郎就很有可能是战国时代的切之丹名医“内田托马”,也就是内田托马斯。

    但结局似乎并不能让兼定如愿。

    “是沙勿略神父......啊不,小人是说沙勿略宣教师。”怕引起兼定的不满,柴三郎特意换了个普通点的称呼。

    说实话,第一反应听到不是阿尔梅达的时候兼定心中是比较失望的,可也冷静了下来。

    耶稣会对传教士的记载还算是比较准确和可靠的,兼定这会儿仔细想来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位耶稣会的传教士路易斯·德·阿尔梅达,1546年取得医生资格,1552年才乘船来到日本平户港,这会儿能在日本反而不正常了。

    但是没想到给柴三郎进行洗礼居然是名气更大的沙勿略,兼定心中那一丝失望也瞬间不见了。

    要知道在后世的历史上沙勿略的全名是“圣方济各·沙勿略”,能被天主教教会封圣,其在耶稣会内部的影响力肯定比初到日本的阿尔梅达要高,想通过沙勿略找点西洋的医生还不简单?更重要的是按照历史背景,那位沙勿略应该才来日本布道不久,自己要找个切之丹,还是能和沙勿略搭上线的切之丹实在困难。但是一旦搭上线,自己成了对方的传教赞助者,那不要说日本的耶稣会,顺藤往上联络到濠镜澳的葡萄牙商会也是可能的。

    想到此处,兼定直接薅着柴三郎的领子将他“扶”起,兴奋地说道:

    “他在哪!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