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奇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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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进兵

    剿匪大军分两路至临邛一线,赵羡亲领大军、运辎重粮草。临邛地当要冲,有城墙周回六里、高五丈余,据为剿匪根本。耿毅领荡寇营,往来天台山、灵关一带,警戒和拒守瓦屋山援兵。

    赵羡着人请耿毅到临邛大营议事。原来大军入川,益州震动,唐无辩见魏法古暴毙,神箭营失势,又设法攀附赵羡,今日到营中献计。耿毅又见唐无辩,心道此人善于钻营,依附魏氏,又能攀到赵羡。可笑是唐无辩见耿毅也是一般心思,心奇:“这人当日助魏公公,仿佛亲信;神箭营落魄,他又成了赵大人亲信,真是吕布之辈。”

    二人各怀心思,却抱拳寒暄。赵羡道:“唐门主有破贼奇谋,特请耿将军相商。”话刚说完,贾源、池凤岐也到了帐中。

    唐无辩笑道:“不敢说是奇谋,但如运用得法,胜雄兵十万。众位大人不知,我蜀南山中有一类毒草,土人称为冥粟,此草其貌不扬,如一直生于干冷或湿热处,与杂草无异。奇就奇在,若长于夏温冬冻之地,则养成毒性。无论人或禽畜食之则死,死尸与腐草同败于土,则其地生瘴气。土人以为此草乃阎鬼索命为食,故称之为冥粟,其瘴气为冥瘴。”

    池凤岐插嘴道:“相传蜀南确有此草,唐门主如何使之为我所用呢?”

    唐无辩继续道:“池将军知有此草,却不知其用。冥粟所在之地,生冥瘴之时皆天暖之季,冬冻之时,冰封瘴气,则不为害。”

    贾源却道:“此刻最冷之时,关中滴水为冰,可蜀地不见冻冰,如何为用。”

    唐无辩笑道:“将军不知,川西蜀南高山连绵,山高处常年积雪,冥瘴所在之处,恰是夏温冬冻。可派人取冥瘴冻土,以投石器,同飞石投入匪寨,此刻天冷,匪兵难察其异,待天暖之时,冰消瘴出,匪寨可破。”

    众将闻言,都看向赵羡。赵羡却问池凤岐:“池将军,你同杨逆交手多,此法可行否?”

    池凤岐道:“我尝闻古人用兵亦有相似之法,以病尸病畜投入敌城,使敌染瘟疫。然疫瘴不辩敌我,能伤敌,亦能伤我。况朝廷堂堂之兵,以此偏法,恐非仁义王师。”

    赵羡轻轻点头,却道:“吾等不可效宋襄公。贾校尉可有见地?”

    贾源道:“不知冥瘴伤人效用如何?”

    唐无辩答道:“我门下小徒,有以此防身,人略闻瘴气,头胀腹泻,手足无力,月余方可愈。若四周瘴气弥漫,则片刻便死。”

    贾源道:“官军虽有投石器,但能投入匪寨多少冻土,恐难有实效?”

    赵羡又望向耿毅,耿毅心中本鄙夷唐无辩,对此法亦不赞同,但转念想到:“我本在义军中,不可轻言。”只道:“我乃粗野武夫,不懂奇谋,唐门主可自断。”耿毅知此事需赵羡独断,但不好明说,便推及唐无辩。

    赵羡本见耿毅不发一语,心中不快,但闻其所谓:“唐门主自断。”便有了主意,遂道:“唐门主心系国难,谋献奇计,今拨蜀兵两千,以供驱使,施行奇谋,若另需佐助,池将军调拨人马助其计成。”

    商议已定,赵羡心知破贼不可专恃旁门,遂留耿毅、贾源商讨进兵之法。池凤岐见赵羡不用其智,竟令堂堂游击将军助一江湖术士,大感不忿,含恨而退。

    贾源将各处斥候、细作所探消息,报说与赵羡。大军入川以来,早不见杨逆各路人马,雪山寨各隘口亦无人影。

    贾源道:“匪军隐伏,必欲引我轻进,断路来围。以我之见,不如将计就计,以一军经大路冒进,诱敌出动,伏兵两侧,反客为主。”

    赵羡道:“此计甚妙,只是敌在暗,我在明,伏兵于何处,如何不被杨逆识破。”

    耿毅连日领骑兵巡探灵关,只觉山高路险,各路百余骑兵所巡之地极少,若遇贼众,难以抗敌,若动大军,则奔波疲惫。遂问:“可有斥候未回?”

    贾源道:“派了十路探兵,有三路尚未回营。”

    耿毅道:“莫非此三路正遇匪兵,已被敌害。”

    赵羡点头道:“耿将军所言极是,此三路必有匪军,再去探。大兵入蜀,不可犹豫不前,示敌已怯。天台山、灵关一带留一副尉即可。请耿将军领骑兵千人直抵雪山寨,若欲敌扰,先挫其锐气。”

    正说着,卫兵报陆麟、郭泰两位大人求见。陆、郭二人坐定,将大邑县匪兵袭扰之事报说。贾源又将所议之事说了。

    郭泰道:“之前见老营行军,皆高垒硬寨,今即不明敌情,若急进有失,悔不可及。”朝赵羡抱拳道:“标下以为,不如依各山口关隘下营结寨,徐图进兵。敌即隐伏,必是惧我军威。我稳进蚕食,其必用兵不能。”

    赵羡以为有理,赞道:“郭校尉高见,传令下去,贾源、郭泰引兵西进扎寨,耿将军引兵往来策应。”

    陆麟见进兵事宜安排已定,问道:“池将军多与杨逆兵马交手,可请其一同接应。我等初入蜀境,当倚重蜀兵。”众人皆以为是。

    陆麟又道:“我与郭将军此去大邑县,见吏治颇乱,百姓为官所迫,苦无生计,此乃资敌也。”郭泰深然之,点头道:“民为官所逼,几无活路,自然助贼,我本以为剿匪之重,在于破敌复地。此次同陆大人所见,方知唯有安民,才是剿匪除根之法。”

    众人商定进军方略,正要散去。赵羡特意留郭泰一叙,因今见郭泰见识深沉,故要细谈,详知大邑县之事。

    贾源、郭泰二人领兵西进,于路上每五十里扎一大营,迫近雪山寨。大营已成,也不见敌踪。赵羡心道:“莫非匪兵已怯?”

    郭泰领兵到寨前,见寨上插满旗帜,却无人守御。两兵探到寨门前,往里细看,不见人影,回头看向其他人招手。郭泰令一百夫长带人向前。百夫长到寨前,领人将寨门推开,然后冲进寨中。

    不一会,百夫长跑回,道:“报郭校尉,寨中空无一人。”郭泰纵马当前,冲进寨中。

    雪山寨为义军经营多年,蜀兵连年进剿无功,今赵营一到,全寨远遁。赵羡等人进寨中察看,此寨据高势依山坳而建,当山口下寨筑墙,果真易守难攻。寨中空空荡荡,粮草军器皆被运去。池凤岐登上寨墙,想自己多次领兵攻打雪山寨、屋山寨,屡挫无功。

    赵羡召众人到寨上议事,问道:“贼不战而退,依各位之见,我大军该何往?”

    贾源道:“大军一路向西而来,又在天台山一带防屋山援兵,所到之处却无一贼兵,留此空寨。由此观之,贼必向西溃逃。”

    郭泰道:“标下也以为,贼已向西撤去,但未必是溃逃。寨中无混乱之象,委积辎重无一遗漏。雪山寨能与官军相持十余年,其贼兵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池凤岐点头道:“贼兵善诡计,今其不战而遁,必是疲兵之计。如以得寨为胜,大军一去,贼旋复来。如西去追寇,需有长计。”

    赵羡道:“池将军所言极是,需从长计议。传令下去,今晚在雪山寨中歇营。”

    剑门关上,往来商贾走卒复通。一队马车缓缓南行,行到关前。守卒方要盘查,马车一旁管家亮出关牒,守卒忙清道迎入。管家吩咐道:“贵人微服出行,你等不可声张。”守卒知那关牒乃兵部所发通关免查之文书,忙点头应诺。

    那队马车过关后,到关下客栈留宿,五六个侍女拥一贵夫人入店。贵夫人戴着高顶宽檐笠帽,帽檐一周围着纱,不辨相貌。管家早到店柜前,要将三楼全包下。店家道:“真是巧了,三楼全是贵客房,平日里无人住得起,今日却有客人订下一间。”

    管家道:“请那人搬出去吧。”

    店家道:“大爷,我开店,哪有赶客的道理。大爷您看这样如何,我那客人是订了一间,还没订下哪间。不如我把那客人安排到三楼边侧,也不打扰你们。”

    管家却不让步,只道:“还没住进去,那好办了,这有一锭银子,把他打发了吧。”

    店家看明白眼前这是权贵了,忙不迭道:“大爷,您先上楼歇息,我去和客人商量。”

    侍女们拥着贵妇人上楼去了,管家又去安排把马车上的行李送上楼去。

    店家找的那客人正在客堂中用饭,锦衣华服像个富家公子。店家刚要开口,那富公子就把手一甩,道:“订了便定了,哪里有赶人的道理。我早听见你们在说话,他们哪里用得着这么多房间。”

    贵夫人正在上楼,管家也站在店门口,都听到了店家和富公子的话。贵夫人稍一停,继续上楼。管家径直走向富公子,笑道:“这位公子,劳烦行个方便,区区不成敬意。”说着又拿出一锭银子。

    富公子头一摇,站了起来。他身形瘦小,闪过店家和管家,要上楼去。上楼只有一个楼梯,侍女们忙拦住他,一个侍女道:“大胆,哪来的轻浮小子?”

    管家却摆摆手,抱拳走向富公子,小声道:“公子,这装扮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富公子稍一怔,说道:“那如何?”

    管家道:“装扮容易,但声音如何变得,可否赐教?”

    富公子听得对方有求于己,只道:“为什么要教你?”话刚出口,随即后悔。此话几于承认自己易装变音。

    管家道:“此处人多眼杂,何不借一步说话。”说完找店家要了茶间。

    茶间里,管家问道:“看服饰样式,莫非也自长安而来?”

    富公子警觉道:“你真是好眼力!”

    管家笑道:“这位小姐,莫惊慌,我家乃是兵部员外郎赵羡赵大人家里,方才得罪。”这管家便是赵家的高管家。

    富公子也笑了,问道:“那刚才是府上哪位?”

    高管家奇道:“莫非与我家有渊源?”

    富公子道:“武将军耿毅和赵大人是熟识的吧?”富公子竟是小瑶。

    高管家恍然道:“真是有缘,莫非是?”

    小瑶却道:“莫管我是谁,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说着离开茶室,对店家道:“小爷我要歇息,快把小爷的房间收拾收拾。”

    店家没回话,把眼看着高管家。高管家摆摆手,说:“不用换了。”

    侍女过来请高管家上楼,高管家到贵夫人房间外,问道:“少夫人有什么吩咐?”贵夫人乃是赵羡之妻安安郡主。诚王败忘后,安安郡主忽受刺激,性情大变,刻薄异常。此次出行,郡主见随行不过十余个仆从,远不及王府排场,心中早不满,稍不趁意,便要发怒。高管家一路侍候,时不时要仗势欺人,故意做给郡主看。

    郡主问道:“高管家,怎么连个人都打发不了?”

    高管家道:“少夫人,那人是荡寇将军耿将军家眷。耿将军与少爷同在兵部为官,恐伤了和气。”

    郡主怒道:“小小一个将军有什么能耐......你刚说什么,是家眷?”

    高管家回道:“是,但她还不肯说。”

    郡主忽然缓声道:“那派人请来一叙,高叔,你也休息吧,不用候着了。”

    小瑶正猜想郡主为何入川:“也许和我一样,是来寻夫君的。”这时有侍女轻轻叩门,问道:“耿将军夫人,我家郡主请你一叙,可否劳驾?”小瑶有些摇摆不定,静了一会,回道:“请回郡主,民女稍后拜见。”小瑶没注意自己还是男人的嗓音。

    小瑶为避免麻烦,也不换装,随着侍女去见郡主。郡主见小瑶穿着青衫长袍,却做万福礼,忍俊不禁道:“何必拘礼,快快坐吧。”

    小瑶回道:“多谢郡主。”还是男音。

    郡主好奇道:“你的声音怎如此怪?”

    小瑶忙揉了揉自己喉间的穴道,又点了耳下之穴,方道:“让郡主见笑了。”已是清脆悦耳之音。郡主更加好奇了,道:“真是神奇,怪不得把大家都骗过了。”

    这揉穴变音之术,原是小瑶在乐坊中,跟乐伶所学。

    小瑶道:“行走江湖的一点小伎俩,郡主见笑。”见郡主呆住不说话,小瑶有些诧异,轻声道:“郡主可是身体不适,民女先告退。”

    郡主忽然道:“不不不,我有话要和你说。”小瑶见郡主说完又停住了,忙要喊人。郡主却小声道:“我们一起行走江湖吧?”

    小瑶一愣,只好问:“郡主千金玉体,怎好......”

    郡主道:“就这样,快快,先把我的声音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