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刚刚大亮，陈之远结束了晨练。再怎么样，修炼也不能落下。还未及洗漱，就听见楼外父母的声音，便快步到大堂开门。

    知道爷儿俩昨日闹得不欢而散，今天一早，陈之远的母亲便催着老陈一起过来了。

    母亲萧敏，出身怀安道岭北萧家，跟老陈一样，都是元婴境，在川南道这偏僻点的地方，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夫妻俩修为高深、为人宽厚，在川南道颇有威望。

    儿子创业失败，做母亲的是很担心的。本想大包大揽，就替儿子还上，但老陈不同意。老陈的意思，儿子还是年轻毛躁，是要经历些挫折，将来才能更好地成长起来。萧敏也认可老陈的意见，只是见父子俩昨日没谈拢，终究放心不下。今天一早便拖着老陈赶过来。

    陈之远开了大门，问了安，请父母到二楼茶室坐下，便垂手站在一旁不说话。老陈看儿子这模样，心中火气也上来，便也不理他，闭目养神。

    萧敏只得从中调和道：“子恒啊，你爹昨天回去说，你打算自己做工还债，你确定想好了吗？”

    陈之远道：“母亲放心，儿子想好了。今天就去钱庄谈细节。我一定努力做工，早日把债还上。”

    萧敏道：“你打听过工价吗？是做铭文镌刻还是制符？”

    陈之远回道：“都可以，不过铭文镌刻我稍差些。钱庄那边能安排的都是法器的铭文镌刻，工价不高，活儿也不多。所以我决定做制符的活计。工价高些，我也熟练。”

    萧敏点头道：“那你算过工价没？几时能把债务结清？”

    陈之远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跟钱庄理事详细谈过，按筑基境能做的符箓工价来算，他不吃不喝不消耗，也得小十年的时间才能结清。这期间还不能歇息。正常消耗，得十五六年以上。

    见儿子不说话，萧敏知道他是算过的，知道其中的难处，道：“你也明白是很艰难的，这还不说耽误多年的修炼。你欠下的这些债，本来对咱们家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我同意你父亲的意思，你得经受这次磨练，才能修好心性。我跟你父亲也商量了，家里也不逼你成亲。老陈，你说！”随手拍了一下兀自闭目养神的陈文山。

    陈文山叹了口气道：“慈母多败儿！”看着陈之远说：“你不乐意跟小宛的亲事，我也不勉强你。昨天说的两个选择就罢了，今天给你第三个选择，谁叫我是你爹呢？你也不要指望家里帮你把债全都还上。这样，家里替你还上一半，剩下的我作保，你分期还。也不用去做钱庄的活计，回老家，把老家的庄子打理好，种养灵植灵兽，用作还债。这样安排，你总没啥意见了吧？”

    陈之远仔细想了一阵道：“行，就听爹的。不过种养灵植灵兽，我还是生手。虽说以前也都做过，不过是养花养草养灵宠，不是正经生产，就怕做不好。”

    萧敏道：“你不用担心，庄子里看守的陈二一家，都是熟手，他们会帮着你的。”

    陈文山接过话道：“你也别什么都指着陈二去做，你得亲历亲为，才有真正的收获。”

    陈之远明白父亲的意思，道：“爹娘放心，儿子明白的。我一定好好做，既是还债，也是锤炼自己的心性。”

    有了决定，陈文山便吩咐候在楼下的亲随安烈去办，稍后钱庄自会将换的新契约送过来。陈之远心中也定下来，不再有之前的恍惚不安。

    萧敏拉着儿子的手道：“你看看你，这才两个月的时间，就瘦了好些。这楼里的事都处理完了？还有没有什么难办的事？”

    陈文山嘲道：“瘦了？这么好的茶这么好的香，不应该啊？”

    萧敏瞪了老陈一眼：“儿子这段日子压力多大，你不知道？”

    陈之远道：“楼里也没什么东西了，剩下的一些香和茶，我先前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除了给伙计们发遣散费，还了一部分货款。现在也就剩了茶室里这点灵茶和一些沉香。儿子折腾一回，还要爹娘跟着操心，这些香和灵茶就算儿子的一点孝心吧！爹娘日常也用得着。”

    陈文山道：“这么好的东西，当然用得着。尤其这青云灵芽，还是前些年老祖赏赐了一两给我，我都没舍得用。你倒好，这花了多少灵石买来的？别嫌我唠叨，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事，得有计划有分寸，要懂得量力而行。”

    陈之远回了声是，萧敏又道：“这楼的租期还有多久？”

    陈之远道：“还有半月，跟房东商议过了，我这些器具都留给他，他折算了连同押金一并给我，大约有近十万下品灵石。”

    陈文山问道：“你那几个合伙人呢？”

    陈之远道：“他们之前退出时，该结算的都结算了，互不相欠。”

    萧敏道：“也就孙家那孩子没问你要灵石吧？其他几个你都折算灵石给他们的？”

    陈之远道：“是，孙艺说合伙做事，责任共担，坚持不要我给他的灵石。”

    陈文山道：“经此一事，你也该知道什么人是真朋友了。当然其他两人也不能说他们有多狠，这一年多的经营，你太过独断任性，承担更多的责任也是应该的。罢了，以后慢慢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聊了半晌，安烈和招远钱庄的闵如海来了。看过新契约，没有什么问题。欠几家商号的货款不多，加起来二十多万，安烈已跟他们全部结清。债主就只剩招远一家。安烈已经按陈文山的意思付了一半欠款，剩下的六十三万灵石为期六年，每月一万二千多，分期结清。陈文山作保，陈之远签了契，寒暄两句，闵如海便告辞而去。

    正事了结，萧敏便让安烈到城中的大酒楼定一桌席，算是缓解儿子连月来的心力交瘁。陈之远道：“不用了，娘。楼里后厨还有不少灵蔬灵兽肉，我下厨做几个菜。爹和娘尝尝，看儿子的厨艺有没有长进。”

    上一世和这一世，陈之远对厨艺都极为热爱。以前在家也时常下厨。老陈听了这话，知道儿子算是从生意失败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心下大慰，便说道：“好，就看看你的厨艺有没有长进。我们也不点菜，你后厨有什么做什么。”

    萧敏陪着儿子做饭，老陈便招呼安烈一起喝茶。一会儿功夫，陈之远将菜端上桌来。红油紫灵笋、炝拌翠玉凤尾、灵豚回锅、七香九宝鸭、清蒸丙穴灵鱼，一道青莲九还汤。菜不多，当然也比不上大酒楼灵厨的手艺，都是父母爱吃的家常小菜，也是陈之远对父母的一片赤诚孝心。

    安烈久随陈文山做事，深受老陈信赖，也不是外人，都一同入座。陈之远一扫焦虑，这顿饭算是近月来最为舒心的一次。

    席间，老陈便同儿子聊起接下来的事项安排：“你手里也没多少灵石财物了，就存着吧。昨天晚上我已打发人去庄子了。老家那边的水土气候，适宜种植的灵药种子灵肥我都让他们带去了。灵兽灵禽，先养一些简单易养的，太过娇贵的你也上不了手，陈二那边都有准备。每月一万二的还款，压力自然不小。我给你挑的灵药，只要好好种植，还款还是没问题的。你务必要虚心学着。放下好高骛远的念头，一边耕种，一边修炼。家传的九转燃灵诀从头再修习，好好的把道基稳固。你天生神识过人，以前修炼太过顺利快速，根基并不牢靠。趁此机会，查漏补缺，未为晚也。有不懂的，多问，我和你娘都不忙。庄子离宗祠不远，你多去宗祠敬香祭拜。看守宗祠的三叔公道心通明，修为高深，你可以多多请教。”

    听着父亲的话，陈之远眼眶湿润，老陈见状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必作儿女态。人生路远，坎坷沉浮很是平常。重要的是你跌倒了能站起来，还能走得更远。之远之远，要有恒心，才能走的更远。”

    陈之远起身向父母行礼，道：“爹娘放心，儿子明白了。”

    萧敏拉着儿子坐下道：“你记着你爹的话，认真做事认真修炼便是，切记不可心急，欲速不达。钱庄的欠款是按月还的，这头半年，庄子里没有出产，你不要着急。家里会替你还上。后面庄子开始出产收获了，你再慢慢还吧。”

    吃完饭，陈之远送父母回家，自己则还要留几天，跟房东做好交接。

    临走，萧敏问陈之远：“那个俞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