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子钱 下
了。
“小孩,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把闫荽吓得汗毛直立。二人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穿着旧的蓝色工作服,拖着蛇皮袋的老人。
姜宏的心很大,“阿叔,我们是来拍摄取景的,来踩踩点看合不合适做摄影场合,安全的话就带想拍这个风格照片的人来这拍照。”
“这里还是不适合你们来。趁着还没到正午,赶紧走吧。”
“这里也不晒啊?”
“不是晒不晒的问题,总之赶紧走。”老人并不打算给不懂事的年轻人多解释,像赶不听话乱跑的孩子一样挥手要赶他们走。
“等……!阿叔,阿叔!你容我拍几张记录一下,两分钟就好!拍完我们马上走!”姜宏很识时务地运用了缓兵之计。老人估计他是不肯白跑一趟,也不多说什么,拖着蛇皮袋离开了,走的时候他路过了那堆掩埋了大相框的旧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相框抽了出来规整地靠在巷子的墙上。
闫荽看着老人走远,拉了拉姜宏的手臂,“我觉得不对。你赶紧拍,拍完就走,听我的。”
然而话音刚落,闫荽姜宏只感觉周围的环境突然明亮了许多,影子缩到最小,陈旧的水泥墙把刺目的太阳光柔化了,使得这个环境的光线条件达到最佳。
这种变化出现在一瞬之间,就算是心大的姜宏也发现了有哪里不对。他们定在原地,不敢随意动弹,须臾间,对闫荽来说非常熟悉的嘈杂声出现了,声音由远到近,像是发声源从四面八方往这个小小的圆形空地聚集。从四通八达又错乱的小巷里,涌出一群半透明的人影,有大有小,就像是普通的成年人带着普通的孩子般,但除了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其他一律看不真切。
姜宏的“卧槽”被堵在喉咙出不来,闫荽紧紧地拉着他,防止他慌不择路地逃跑触怒这些未知的东西。姜宏的手微微颤抖,但他还是拿稳了他的相机。“别出声,我们慢慢的。”闫荽用手机打字给姜宏看。
拿出手机的时候,闫荽便发现了现在没有信号,时间是正午十二点。他们僵直了好一会没敢动,手机时间一直显示是正午十二点。人影们已经顺利来到了这片被水泥旧楼围出的空地,没有一个人影注意到他们。它们在交谈,发出嗡嗡的人声,有好一些人影进入了水泥楼,在不同的楼层一起低头往下看。
闫荽拉着姜宏小心地蹭过去,他们不敢轻易上楼,只混在一楼的人影里一起往下看。
这一看才知道这水泥楼是别有洞天,一楼之下有一个宽敞的地下层,有旋转楼梯通往地下。他们小心地在一楼转了一圈,发现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哪一栋楼,看到的地下层都是同一个,只是不同角度。
倏忽间头顶上有礼炮的声音炸开,一大把金的红的银的,洋洋洒洒的碎纸飘下来铺了一地,更多的飘向了地下层。
于是在场的人影都欢呼起来。在欢呼声和起哄声里,地下层一个稍微凹陷下去的地势涌起了一层浅水,带点灰色的水流自己交缠出一个新的人影来。人影成型,水流褪去,露出一个穿着破烂婚纱的带着呆滞笑容的女人。
在水流塑人的时候,地下层的墙壁也开始像水波涌动,让一个人影挣扎着从墙里爬出来,抖落一身灰泥便成了新郎。
直到新郎站到新娘面前执手相望之前,围观的人影发出的都是欢呼的声浪,然而在牵手的一瞬间,却纷纷开始喝倒彩。
“这踏马是怎么回事?别人结婚他们喝倒彩?”要么说姜宏心大,这么久都没有被人影攻击排斥让他放下了所有的警惕,甚至还有闲心吐槽。
“嘘,别说话。我们快准备逃。别让它们注意到。”闫荽觉得热闹看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了,但是他拉不动姜宏。
“你等一下,他们要接吻了,这个场景还挺漂亮的,我拍一张。”
“你疯了?!你拍这个明显不是……”
闫荽没能拦住姜宏按下快门的手指。
没有闪光灯破坏气氛,也没有发出相机的咔嚓声。
但是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所有人影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一模一样的场景让闫荽的大脑疯狂报警,虽然它们没有脸,只是一个隐约的轮廓,但是压迫感却是实打实地存在。
“跑!”
姜宏其实并没有看到人影都看向了他,他顾着低头看自己的相机。听到闫荽叫他跑,他脑子没反应过来,但身体毫不含糊,跟着闫荽一下就蹿出了一段距离。
姜宏就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发现自己成了人影注意力的中心的。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只是拍了一张而已不至于吧?!?!”
“你神经!明显不是人的东西你拍什么拍!!”
小巷子里开始热闹起来。居然有新的人影加入,都是小孩子体型大小,一边尖叫一边笑,从四面八方向闫荽姜宏涌过来,一个接一个,用人类不可能做到的扭曲动作手舞足蹈地向他们跑来。更多的人影去拉扯闫荽和姜宏的衣服,特别是姜宏的相机,一双双半透明的手从人影乃至于水泥墙上伸出来,试图留下他们。
“早知道我就不拍那个了……卧槽!我的裤子!”姜宏被一双手扯了个趔趄,弯腰伸手想把裤脚抽出来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出发前老板娘放他裤子里的“护身符”。
“诶呀!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姜宏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唰一下抽出那个“大吉大利”的红封包,不管不顾地扯坏了外面的红纸,露出里面的黄钱纸来。
闫荽见到姜宏被人影扯住,不得不快速折返,恰逢看到封包被拆开,他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这黄钱纸的用法,一把抓在手里使了吃奶的劲儿扬到天上去。
“抢去吧你!”
黄钱纸里夹杂了白色的圆纸铜钱,飞扬起来的效果立竿见影,就像那礼炮喷洒金纸一样壮观,那群人影爆出了比刚才更甚的欢呼,举着双手去抓半空飘下的纸钱。
闫荽就是趁这人影们掉进钱眼里的当口拉着姜宏蹿出了巷子。
正午的太阳热辣辣地晒在他们身上,闫荽喘着气,余光注意到旁边一家小卖部,挂钟上显示刚刚过了正午十二点三分钟。
“香菜……香菜……你说刚刚那个,是不是真的……那是什么啊……”姜宏喘得比闫荽厉害,好一会没喘上来气。
“啷个晓得。”闫荽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拦不住你拍那玩意……赶紧看看你的相机。”
姜宏闻言,拉着闫荽进小卖部里买了瓶冰水,在遮阳伞下打开相机去翻找刚刚试图拍下的照片。
照片拍得很模糊,当时根本来不及调整角度,模糊的人影把照片一圈都打上了朦胧的马赛克。在照片正中间,拍的是地下层的新人,整张照片清晰的只有新人身上的衣服,破烂的婚纱和西服,看不到人更详细的信息,只影影绰绰地有个轮廓,看不真切。
姜宏沉默地看了那张照片很久。
闫荽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香菜,所以这是什么啊……”
“……或许,你愿意听听黄鼠狼的故事?”
姜宏和闫荽在当天傍晚就还了老板娘的小电驴,还有那张照片。
“拍得很不错呢。”老板娘夸奖道,“郎才女貌的。”
“哪里就郎才女貌?就两件衣服飘在那里。”闫荽觉得老板娘或许有睁眼瞎的病。
老板娘也不愿意和不懂的小屁孩多解释,找了个借口把他们打发走了。
“最近是日子很好吗?这么多婚礼。”
“那个不是婚礼,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搞的奇怪仪式。”山茶接过照片仔细地看,“他只能拍下这么一张照片,多的相机也拍不下来。回头百足会给你送个相框过来,你给它们裱上吧。”
“那么大个相框。”
“缩小一下不就能用了。能卖吗?”
“这是结果,卖不了。我们自己留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