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不去了
夜深人静,昏暗的停车楼里。
只听见加速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刚刚下班的郑滋滋感觉背后有人在跟着自己,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停车楼是新建的,监控器还没来得及安装上。
看来这个抢劫的也是做了功课的。
平日里,早些时间或许还有几个其他部门的男同事一同下班,但今晚的停车楼也没有几台车了。
更没有人,想要求救也是难了。
“把包和手机给我!”
刚想回头看,身后传来粗犷的男人声音,紧接着后腰就被尖锐的东西用力戳了一下。
太平盛世了,按理来说人们的生活早该得到了改善,但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总有些人遇到生活困境,靠着偷盗抢劫为生。
郑滋滋压着恐惧,拿起包包往后用力一甩。
重重地砸在男人脸上,撒腿就跑。
此时,只顾逃命的她,慌不择路竟跑进堆满纸皮箱的角落。
再回头,已被蒙面男子阻挡来路。
蒙面男子拿着刀,一步步接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郑滋滋。
“大哥,你先别过来,冷静一点听我讲。”
“别废话,快点把包和手机给我!”
蒙面男子语气更是凶狠,逐步靠近,随时准备扑向她。
郑滋滋伸出手掌做出示意停止的手势,“你……别上来。这样,我给你200块,你去搓一顿再打个车回家,我保证不会报警的。”
一边劝说,一边往高处攀爬。
看来她是想要占领高地再找机会突围出去了。
蒙面男子并没有理会,甚至也开始爬上纸皮堆,两人距离越来越近了。
蒙面男子快速靠近,刀锋正要刺向她,忽然一脚踩空,失去平衡,往后一倒。
杂乱的纸皮箱遮挡着背后的空窗,一瞬间就把郑滋滋和大量的纸皮箱一并吞下。
一声尖叫,便从高处重重坠下。
完全失重的状态下,她无法挣扎,当沉重的肉体坠地,一声巨响。
瞬间被莫名的恐惧笼罩……
郑滋滋的身体好像掉进了深渊中,回顾着这满是失败的人生。
我真心实意去付出一切却没找到所爱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我也不再强求……
只想一心放在工作上,做出点成绩至少还可以完成梦想。
但三年里,屡次竞岗都以失败告终,实在没想到今晚就要命丧于此,我不甘心!
是啊。早就听说了,濒死之人,会在脑内盘点自己的一生。
就在跌落的一瞬间,她认真地回忆起人生中的每一个画面。
经历的每一段感情是以失败告终的。
每天劳碌加班,也并非工作量真的大,仅仅是不想独自在家,暗自伤神罢了。
郑滋滋只是觉得寄情于工作是对情伤最好的治疗。
供职于业内知名的天锐房地产中介公司,摸爬滚打多年成为销售部总监助理。
原以为一直兢兢业业,自问跟着每一任总监的麾下也是任劳任怨,随传随到的。
待他们跳槽离职前,也曾对她说过,会向公司推荐她成为销售部总监的。
可是最后呢,竞岗的路上依然屡试屡败。
痛,浑身是钻心的痛。
无法动弹,发冷,冷得打颤。
周边是散落一地的纸皮箱,整个人贴在湿润腥味的草地上,晚风吹过,树叶发出嗖嗖的声响,足以掩盖她微弱的求救声。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身上多处骨折的剧烈疼痛,体温下降。
整个人昏昏沉沉……
郑滋滋意识越来越模糊,只听见有人不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奇怪的是,声音越来越清晰。
“郑滋滋!郑滋滋!你给我起来!”一个男人不耐烦地大声呵斥。
郑滋滋眉头一皱,手扶额头,感到一阵眩晕。
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郑滋滋使劲瞪大眼睛,仔细辨认半天。
霍一航?
郑滋滋一想也不可能啊,又使劲揉了揉眼,这次看清了,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霍一航?你怎么在这?”
“行了,别装了。我说分手,你就装晕过去,你闹够了没!”
霍一航觉得,这是郑滋滋装可怜的手段。
但郑滋滋才不是装呢,眼前这个分手多年的初恋男友霍一航的出现,的确让郑滋滋非常讶异。
都说初恋是年少的心动,总是让人难忘的。
再见到霍一航,一幕幕甜蜜和痛苦的回忆,混杂着涌上心头,如鲠在喉……
回想那天晚上,入夜涨潮。
浪花蹦蹦跳跳地往来沙滩,小螃蟹一直横着要赶上岸边。
湿润的海风到处乱窜,撩拨着她的少女心弦。
遇见霍一航的那年,他还是个青葱少年,唇边永远是干干净净的。
霍一航的五官端正,挺拔的身高,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坐在沙滩认真地在沙子上写写画画,而郑滋滋则倚在身旁观赏着夜空的繁星。
“一航,你在画什么呢?”
“我想画个心,好难啊,要不你帮我画一个?”
“一边弧形加斜线,另一边……好啦!”
滋滋画好心形,睁着大眼睛看向他,期待着被夸奖。
霍一航鬼鬼祟祟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华丽的蓝色盒子。
微颤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往滋滋面前递过去。
打开盒子,装的是一对钻戒。
他把盒子放到心形中间,问道:“嫁给我好吗?”
郑滋滋笑逐颜开,连答三声:“好,好,好。”
这时候的霍一航是在物业管理公司工作,工作能力很强,不到三年升为主管了。
郑滋滋刚毕业,仗着霍一航的呵护照顾,非常仰赖他,连工作也都不愿意找。
两人商量打算结婚买房,一起过幸福的小日子。
大概是在6月左右,天蝎座流星雨的晚上,郑滋滋准备好晚餐,本应是浪漫的一夜。
但也就是那晚,霍一航突然提出退婚。
郑滋滋苦苦哀求霍一航不要离开自己,情愿丢掉了自尊,只求不要丢下她。
没有预兆,没有解释,就这样分开了。
郑滋滋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哭了一宿。
看了一夜光亮的流星飞落,体会到一个词叫星云飞散。
两情相悦立下的海誓山盟犹在耳边。
可喜新厌旧时,全然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终究是立誓言的人是假的,听誓言的人信以为真。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可郑滋滋依然觉得心痛:失恋就像是心上一棵树,连根拔起后,还会永远留下一个黑乎乎的窟窿。
郑滋滋回过神来。
“我受够了,你要的东西我给不起了,我累了。我们退婚吧,我今晚就搬走。”
霍一航说完,脱下无名指的戒指放在茶几上。
“等一下!”郑滋滋也跟着脱下了戒指。
她接着说,“过了这么多年,你又跑来跟说我这些,以为我还会哭着求你?其实你完全不必这样的,我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永远不要再见面吧。”
郑滋滋快步走去开门,一副送客不留人的架势。
霍一航听得是一头雾水,但更多是意外。
比作从前,郑滋滋必定像她自己所说的哭着求霍一航别走,这一次决绝得让人难以置信。
但也只有郑滋滋清楚,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怎样的悲痛了。
回过神来,霍一航也是满意这样的结果的。
毕竟这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提着箱子头也不回地搬走了。
夜深人静,郑滋滋开始打量着屋子周围。
“我这是参加了整蛊节目?装潢还是整得挺像的,还知道把霍一航给找来,这摄像头又藏哪儿呢?”
这里是郑滋滋七年前租住的房子,后来业主要卖房子,才搬走的。
郑滋滋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一个摄像头。
有点沮丧,只好瘫在沙发上,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翻看手边的报纸杂志。
“八点档剧场,还真的在播七年前的电视剧,我当年可是天天在家追剧呢。报纸杂志,日期也都做得挺逼真的!佩服。”
郑滋滋喃喃自语,还向着空气来了个作揖行礼,仿佛真的有人在观察着自己。
这时,阳台传来隔壁齐婆婆的声音,“小妹,我晒了点咸鱼,要吗?”
郑滋滋怔了一下。
这声音,确实是当年一直很照顾自己的独居的老人齐婆婆。
“她……不是去世了吗?”郑滋滋满是疑惑。
虽然郑滋滋没有去追悼会,但听居委会大妈说,是她亲自帮着料理后事的。
难道说……不是整蛊节目?
“小妹,听到吗?”
“我在呢,现在出来拿。”
郑滋滋忐忑不安地跑到隔壁等着开门。
齐婆婆一头短白发,别上小黑夹子。
身穿碎花淡紫色套装,分外优雅地走出楼道,一双沧桑的手把咸鱼递到她面前。
郑滋滋一把抱过齐婆婆,略带哭腔,“齐婆婆,我不知道您……我很想您。”
齐婆婆一脸懵地摸摸郑滋滋的头,“小妹,是跟男朋友吵架了?我都听到了,送你瓶红酒,喝点好好睡,没事哈。”
郑滋滋连连道谢,提着咸鱼和红酒回到家。
斟了一杯红酒,坐在阳台的小椅子上。
看着今晚的天蝎座流星雨跟当年一样,但心情确是差天共地。
微醺状态下,郑滋滋心想:“睡一觉吧,或许睡醒就会回去了。”
第二天,晨光照进了阳台。
突然房东来电告知,租金涨了,提醒准时交租。
郑滋滋这才意识到:没有工作,刚刚被甩,生活上已经没法依赖了。
她依然是孤身一人。
既然要郑滋滋回到七年前,这次她决定改写自己的人生。
完成梦想——再次入职全市最知名的天锐房地产中介公司,成为销售总监。
这一次,一定要竞岗成功!
有了七年的积累,足以缩短我当上销售总监的时间。
第一步先是入职公司,考到房地产协理从业资格证,才能保证拿到竞岗的入场券。
梳洗一番,打开电脑敲打了许久,终于做出一份漂亮的求职简历。
投到天锐房地产中介公司官网招聘邮箱去了。
在等待通知期间,她跑去书店买来《房地产经纪综合能力》和《房地产经纪操作实务》,开始了闭关学习。
不久,天锐房地产中介公司的HR来电通知面试。
郑滋滋从初试到复试,一路过关斩将,终于顺利入职公司。
参加了培训课程之后,就只等岗位分配了。
在公司会议室里,负责分岗的培训师们和人事部主管正在商量,按照新人的表现安排发展方向。
在这个长达两个小时的议程,后排的小助理早已听得昏昏入睡。
“郑滋滋,表现不错的。”
“我建议分到中心区的门店,这一个没有异议了吧?”
“同意。”几个培训师点头附议。
会议结束,一沓资料分类文件夹放在桌上,小助理负责整理并且安排通知每个新人。
笨手笨脚的小助理却打翻了资料分类文件夹,错把郑滋滋的信息塞到另一个文件夹了。
“郑小姐,恭喜你加入我们公司。明天你就可以去门店报到了。人事部会给你发地址,有疑问可以直接跟他们联系。”小助理提前一天通知。
收到通知的郑滋滋简直不要太兴奋了,漏夜就熨好衣服。
第二天,崭新的一身白衬衣和黑色西裤,带上工牌,在家里吃好早餐就上班去了。
等到自己到门店时,郑滋滋才发现,自己被安排在业绩垫底,面临倒闭的门店。
愉悦的心情马上成了极度低落。
这样的走向,只会距离梦想越来越远。
“新同事?您好,我是店长黄瑞光。快来吧,就等你开早会了。”
眼前这位大肚腩还烫卷毛的男人就是店长,还有这家破落的门店,一切看起来都让她非常不顺心。
“不是的,黄店长。是不是搞错了我的名单,我培训的时候成绩不错的,培训师说会安排到中心区……”
“新人有上进心是不错的,但是公司安排了,你就要服从才是啊。做出成绩我可以推荐你去其他部门的。赶快过来开会吧!”
郑滋滋心想:难道说,因为自己擅自改变了事件结局,所以事情的走向也会改变?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人可以回答她,要想找到答案,怕是得靠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