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克味如嚼蜡的吃着鸡腿，心绪纷乱，依旧沉浸在舞会的情绪中。

    “导师，这事就这么算了吗？难道就没有控告贵族的途径么？”他有些不甘的询问道。

    乔纳森导师叹了口气，对年轻人的固执有些头疼。

    “学校对你们这些平民学员，实在是太过娇惯了，总是让你们产生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会害了你们。”

    “平民学员？娇惯？”

    法克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对，就是娇惯。学校的象牙塔即是保护，也是层束缚，你们太小瞧贵族的身份和权势了，同学间的临时关系给了你们公平的错觉，除了带来虚幻的尊严外，没有任何好处。”

    乔纳森导师觉得法克已经长大了，有些东西应该讲清楚。

    “我们平民从来没有小看过贵族，凭什么说是虚幻的尊严？”法克不死心的辩解着。

    “你还记得帝国伯爵的标准领地大小么？”

    “三个郡或者同等大小的土地面积。”法克瞬间给出了答案。

    乔纳森导师啃完了一只油炸蜥蜴爪，满意的嗦着手上的油脂。

    “你的历史学的真是不错，但是书本上的知识总是浮于表面，三个郡只是泉水位面内部的土地，不具有代表意义，会随着家族实力的起伏，不停变换。

    按照如今帝国贵族的共识，想要成为伯爵，必须独立控制一座【中等位面】，杀光所有反抗者，建立完整的军队机构和统治阶层，才有资格向高桌议会提出申请。”

    法克动容道：“位面之主？”

    乔纳森导师挠挠头，同意了这个说法。

    “你这么说也挺贴切的，伯爵们是位面之主，那么公爵就是多重位面之主。”

    “他们有这么厉害么？”

    法克感到不可思议，这不符合他所学的历史知识。

    乔纳森导师面色凝重。

    “绝对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血脉赋予了贵族们深不可测的力量，他们掌控的土地远超泉水位面，管辖的人口更是不计其数。

    要求贵族遵守平民的价值观，就像狗头人要求巨龙住进自己地洞一样，是荒谬又无知的偏见。

    平民们总是在抱怨贵族的压迫，但那些真正的大贵族还嫌弃泉水位面太压抑呢，根本不愿意待在这里。

    就算脱离了帝国，他们躲进自己的位面，也能过的很滋润。

    要不是有帝国的法理压着，和【原初贵族】的各种控制手段，帝国早就四分五裂了。”

    法克被震得说不出话来，这些知识已经到了普通人终生无法触碰的层面，就算穷尽他的想象，也无法理解统治一个位面是什么感觉。

    乔纳森导师似乎觉得打击还不够，又继续说道。

    “对了，差点忘件事，你还是想办法和哈金斯处好关系吧，抽空去道个歉。”

    法克霍然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要道歉？”

    乔纳森导师指了指淬毒匕首，意味深长的说道。

    “如果你真的是魔使学徒，这事也就算了。

    但你要是加入帝国军团的话，就只能成为一名普通的士兵。

    哈金斯如果利用魔使的权利，强行征召你作为追随者，你是无法拒绝的，否则就是叛国罪。

    成为他追随者的后果，不用我多说你也能预料到，死亡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以哈金斯的性格，我相信他只要知道了你不是魔使的消息，一定会这么干的。

    做事要未雨绸缪，还是提前把事情解决了的好，去道歉，去下跪，去哀求，总比去死的好。”

    法克颓废的低着头，不愿面对这样的现实。

    “不道歉行么？我以后尽量躲他远点。”

    乔纳森导师没有继续逼迫，只是淡淡的说道。

    “脸和臀部不能同时晒太阳，想要什么结果，你自己考虑吧。”

    法克的内心痛苦挣扎着，他知道导师说的是对的。

    有些事情不需要【预言系】的法术，依然能看到未来的走向。

    自己的努力和成就，现在看起来是多么的可笑。

    哈金斯只是一个小小的阴谋，就让自己众叛亲离，失去了一切。

    自己就像一个无知的幼童，在海边用沙子努力堆砌着梦想的城堡，自以为它坚不可摧，可以扛得住风暴和巨浪，却被路过的顽童一脚踢翻。

    也许在乔纳森导师看来，这只是小小的人生挫折，但法克自己知道，它痛彻心扉。

    “导师我、我、”

    “什么？”

    “我、”

    “想要说真心话，就要直截了当的说！想要杀人，就要用力的砍！”

    乔纳森导师肥猪般的外貌下，隐藏着的是一颗智者的心，他总能说出最富有哲理的话。

    法克心中豁然开朗，他不再犹豫，站起身来，跪倒在了乔纳森导师面前，重重的的把头磕在地上。

    “导师，如果人生必须屈服，必须向人下跪的话。

    我希望只跪您一人。

    我恳求您，再给我一次成为魔使的机会！”

    乔纳森导师放下手中的食物，紧盯着法克，迟疑的问道。

    “你确定么？这可是一条不归路。”

    法克再次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血迹从额头滴落到地板，他跪拜的不只是导师，还有自己新生的信念。

    “我确定，从今以后，我绝不退缩！”

    .........

    法克曾经拥有过成为魔使的机会。

    但他退缩了。

    那是一段黑暗疯狂的记忆。

    魔使学徒最基础的学科，就是与邪神沟通的【献祭仪式学】。

    献祭仪式起源于上古时期野蛮和蒙昧的巫毒之术，虽然经历了数万年的改进和变迁，已经抛弃了大部分形式主义，可是在很多细节地方依然残留了上古巫术的遗风。

    那时的萨满动辄就举行极其残忍血腥的祭祀仪式，杀死敌对部落的所有生灵，以他们的血肉浇灌自己身躯，以求得神赐予他们强大而诡异的施法能力。

    现在虽然变得文明许多，但依然是非常邪恶的仪式。

    法克参加的唱诗班，就是献祭仪式中重要的一环。

    每当通天井中仪式开始时，唱诗班就会在祈祷室的外围，吟唱起古老空灵的歌谣。

    孩童尖细的嗓音，纯净高亢，急速的颂唱着神的尊名，在献祭法阵的帮助下，直达天际，给仪式带来特殊的共鸣。

    祭舞团的女孩们则随着歌谣，跳起诡异庄重的舞蹈。

    她们既不跳跃，也不挥手，既不弯身，也不旋动，只是缓慢、安详、审视的跳舞，围绕着祈祷室一圈又一圈的转动着，像是一群魅惑人心的美人蟒。

    令人精神恍惚的熏香，伴随着魔使们疯狂邪恶的咒语，感染着献祭仪式的参与者，将所有人都拖入癫狂恐惧中。

    更多残忍和邪恶的手段，则会在祈祷室内隐秘的进行。

    魔使们会想尽办法取悦邪神，以求得到更多的关注，不论什么方式，他们都愿意去尝试。

    所有这些繁杂诡异的仪式步骤，只为一个目的，那就是提高献祭仪式的成功率。

    并不是所有的仪式都会得到邪神的关注，每一点细小的变化，都会导致仪式产生不同的结果。

    祭品、法阵、香料、蜡烛、服饰、时间、方向、天气、日期、月亮周期等等等等，需要在意的各种细节，使魔使们绞尽脑汁，头痛不已。

    因为每一次失败的仪式，都代表着大量祭品的损失，家底不够的魔使，很快就会破产。

    祭品中的很多珍宝，根本不是金盾可以衡量的，甚至是不可重现的，

    虽然有些祭品在《献祭仪式学》中已经遭到了明令禁止，但很多走投无路的魔使依然在偷偷使用。

    例如父母、爱人、情感、寿命、自己下身的棍状器官

    更令魔使们苦恼的是，就算耗尽心思，总结出了一套完美的仪式程序，多使用几次后，邪神就会感到厌烦。

    如果执迷不悟，继续使用的话，邪神甚至会降下神罚。

    这导致很多魔使总结出来的仪式技巧，总是秘而不宣，自己偷偷的使用，直到效果减弱后才敢宣扬出去。

    假如啃食粪便能提高仪式成功率的话，魔使们会毫不犹豫的钻研进去，粪便的软硬、酸苦、稠稀，都会逐一配比尝试，直至找到成功率最高的配方。

    所以，钻研【仪式学】自然是个投入巨大，且痛苦折磨的苦差事。

    法克有资格成为魔使学徒，就是因为成功率的原因。

    在他参加唱诗班后，各类仪式的成功率，直接上升了十五个百分点！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经过通天井检测法阵的记录对比，成功率提高的原因就是法克。

    最后经过主祭大人们的调查，认为法克有着被眷顾的体质，更容易受到邪神的青睐。

    于是，年幼的法克就成了乔纳森导师的学徒。

    他们本以为法克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魔使，但很快神眷就消失了。

    那是法克第一次进入祈祷室，学习的是魔使的基础科目，制作【灵魂蜡烛】。

    其原料是智慧生物的脂肪，需要活着的时候从身上刮下来。

    十几位异族祭品被一刀划开脊背，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再撒上特制的药剂。

    当剧痛驱使着他们从自己的皮里跳出来，身上的脂肪不停甩动时，法克就再也控制不住呕吐的冲动，匆匆逃出了祈祷室。

    从那以后，法克就失去了神眷，也失去了踏入通天井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