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定伯府太夫人的身子骨经过几十年的风霜，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这个青年守寡，辛苦经营起当年风雨飘摇的忠定伯府的老太太，走到了她人生的尽头。

    病榻前，她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孙媳，静静地守在那里。卓大人将熬好的汤药端到了太夫人的床前，用勺子微舀了一些药轻尝了尝，苦涩的滋味在味蕾蔓延开来：“娘，药已经不烫了，儿服侍您用药吧。”一旁服侍的嬷嬷将太夫人从床上搀扶起来，让她靠在榻上的软枕上。卓大人靠在榻前，端着碗，亲手一勺一勺地喂着母亲药，如同他幼时生病的情景。往事如风吹进忠定伯的心里，却又如风散去。

    待吃完药，太夫人看着这屋中的人。他们有的面带关心，有的面容悲戚，有的却也有着丝丝的不耐。她拍了拍儿子的手，轻声道：“你和你媳妇还有孩子也忙了好些日子了，都下去歇歇吧，我没事，我这里有嬷嬷就够了…”“母亲，孩儿…”“下去歇歇吧，卓阳，你留下…”卓阳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着祖母。众人徐徐退下，姚泉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卓阳，示意他不要顶撞祖母。卓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忧心。

    姚泉最后一个走出了里屋，轻轻地掩上了房门。“大家这几日辛苦了，都去歇歇吧。”卓大人对着院中的众人说到。卓阡早就在屋里呆得不耐烦，听父亲发话，眼睛立马亮了起来。“那好，伯爷也要休息。”小秦氏夫人并没有提出异议，便带着卓阡和卓陌离开了。卓大人看了眼候在门口的姚泉，有些疲惫道：“这些日辛苦你了，儿媳。你帮忙在这里候着吧…要是…阳儿和母亲闹了什么矛盾，你帮忙劝劝阳儿。”姚泉点了点头，开口柔声道：“伯爷放心，儿媳一定会的。”卓大人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太夫人院落的侧厢房休息。那英俊修长的背影，今时今日看来，却有些莫名的疲惫与苍老。姚泉默了默，终究是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伯爷，你觉得阿阳，还是以前的阿阳吗？”

    过了不知多久，可能是须臾间，也可能已经过了很久。房门“吱呀”一声地被推开，又轻轻地被合上，卓阳站在了她的面前。本来有些严肃的面庞，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绽放出了如春光般的笑颜。他把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笑着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在想祖母和你说了什么。”姚泉回答道，“阿阳可愿意说？”卓阳轻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阿泉冰雪聪颖，不知能不能猜出来？”“关于…关于父亲和母亲当年的事？”姚泉问到。

    “你怕是当时祖母留我在屋里时你就猜到了吧。”卓阳无奈地笑了笑，将姚泉拥入怀中，“娶一个太聪明的媳妇，好像不太妙呢。”姚泉在他怀里眨了眨眼，“怎么？阿阳后悔了？”“哪有，哪有？”卓阳轻轻理了理姚泉鬓间的发丝，笑着道：“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不累的话，我们就去花园里散散步。”“那好吧，”姚泉应道，“我们也许久没在花园里走一走了。”

    两个人肩并着肩，走在伯父后花园蜿蜒的小径上。“祖母没有说什么，”卓阳牵着姚泉的手，“不过是劝我勿要再因往事与父亲起争执了。”他叹了口气，“她说以前她待我不好，她也从不求我日后念着她。只要日后祭祖时记得上香就行…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他的祖母是个骄傲的人，从来不愿意低头，当然，他也随了她烈火冰河般的性子。“祖母还说，没能看到太孙辈颇是遗憾，她夸你是个好媳妇，让我日后莫不要负了你。”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要像父亲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