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瞳女孩双腿盘坐。她闭目养神，似乎是在打坐。在她身旁，一枚锈迹斑斑的金属面具静静沉睡，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佩戴过了。一个月前，激进派对梦之城发动总攻。而作为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部分，那位“面具男”，也被安全局和人类所熟知。是她，在垃圾站之战中，杀死了塞尔玛-金，夺取了“摇篮”的力量；是她和“毒药”，“花环”联手，对整个梦之城抽取精神能量，造成十几万人精神失常，并最终造成了城市秩序的崩溃；最后，还是她，单枪匹马攻击城市体育场，消灭了那里驻守的军队和几十万平民。对于知情者来说，那张钢铁的面具，就好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光一看到，就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她终究还是有赢不了的对手。

    在城市体育场，“面具男”与刘凯狭路相逢。为了保护身后的民众，刘凯拼了命压榨出自己的精神能量，他一度以一己之力，阻挡了“面具男”的屠杀行为。虽然到最后，他还是因为精神不支，被艾因强行带走。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向这个“面具男”示弱。甚至，在之前的垃圾站之战中，也是他横出一手，阻止了“面具男”对艾因和烟芸的攻击。在战场上，他那种与平时性格完全不同的冷静和坚韧，给“面具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无论如何，“面具男”还是看着刘凯扬长而去。在这之后，“毒药”被俘的消息也传了过来。无奈之下，“面具男”只能接受“狗头”的建议。为了生存，两人暂时达成同盟。而现在，她也随着“狗头”，一起来到这里。

    ……

    “面具男”吗？

    女孩抬起眼皮，她看着这枚钢铁面具。其实，她自己对“面具男”这个称号毫无兴趣。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女孩子被称为“那个男人”，肯定不会让人感到高兴。

    而且，我真正的名字……

    零，吗？

    但这个名字也没有意义了。

    没有，意义。

    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砰”的一声，房门打开。零抬起眼皮，她看到姚天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气喘吁吁。看到女孩冰冷的面孔，姚天丰心中一愣。他抓挠脑袋。

    “你好，零小姐。”

    “……”

    “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欢被称作‘小姐’。”天丰抓挠脑袋，他努力装傻。但零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天丰只能放弃。他道。

    “零，老大让我来向你报告最近的情况。之前，赵环宇公开发言，决心对思念体开战，这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不过，有趣的是，安全局直到现在还没有行动。但‘狗头’老大认为，他们其实是在等待时机。说不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的手已经不知不觉伸了过来。‘狗头’老大让我们加紧戒备。切记不能松懈。”

    “……”

    “还有还有，激进派的那些幸存者，就是你和‘狗头’老大以前的同伴。他们似乎想要和我们联手。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但‘狗头’老大还没有决定。他让我来询问你的意见。”

    “……”

    “零，你有什么意见吗？多少说一两句话嘛。”天丰勉强咧开嘴角，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温和一些。但在心里，他却是完全没底。两星期前，天丰与零第一次见面。当时，他被零用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摔倒在地，差点丢了性命。但也因为这次“邂逅”，他对零“一见钟情”。于是乎，他背叛了自己原先的组织，成为“狗头”的部下。哪怕顶着所有人的嘲讽也在所不惜。他还经常跑到零的跟前，做出一些近似于谄媚的举动。虽然大多数时候，零都没有什么表示。但或许是因为天丰跑的太过勤快，久而久之，两个人竟然也熟络了起来。有的时候，零也会接受天丰单方面的善意，比如送上一杯茶，削一个苹果之类的。

    但也仅此而已。

    归根到底，天丰对零还是不够了解。他虽然暗恋着这个女孩，但他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个女孩是思念体，以及她性格孤冷，从来不爱说话。而对于零的过去，零的内在，他却是毫无所知。有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彻底疯掉了。但是……

    爱情，本来就没有什么理由。

    零挑起眼皮，她看着姚天丰那充满“爱意”的面孔。零轻抿嘴唇，她的第一反应，是赶快将这个男人赶跑，省得他在自己面前乱窜。但思之再三，她还是憋下这句话。不管怎么说，在这里的所有人中，也只有天丰会主动和自己聊天。其他人，要么是对自己敬而远之（这是明智之举），要么就是像“狗头”那样，纯粹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自己甚至连一个能够正常聊天的对象都没有。而姚天丰的“水平”虽然比较低，但至少，他对自己肯定是无条件坦陈的，光这一点，就已经非常难得了。至少，自己还是一个智慧生物，智慧生物，总是需要交流的。哪怕交流的对象是猫猫狗狗也好。

    “你到底有什么事。”零终于开口，姚天丰猛地一怔。“额，是‘狗头’老大让我来向你报告……”

    “……”

    “额，其实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看，平时你不是从来不和人说话的吗？我想，至少我可以帮你排除一点寂寞……呜。”

    天丰羞红着面孔，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快炸了。其实，他本来并不想说出这些话（虽然是真心话）。但不知为什么，他却是一下子脱口而出。周围的空气一下寂静，天丰呼吸急促，他恨不得直接挖一个洞钻下去，但他还是强行让自己抬起头来。他想要看看零的表情。如果那个女孩也像自己一样脸红，或者，哪怕只是有一点点的变化，那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都有了意义，但是……

    什么，都没有。

    一瞬间，天丰的心情降到谷底。零还是面无表情，对于眼前青年的殷勤，她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天丰失望至极，他侧过面孔。突然，零开口道。

    “不用失望，从一开始，我在等的人就不是你。”

    “诶？”天丰猛地一愣。他第一次听到零说有“在等的人”。虽然女孩的话语十分无情，但她竟然会主动说出这种话。那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了。零目光摇曳，她的视线中，好像看到了某些久违的东西。天丰吞咽口水。

    “那么，零，你在等的人，到底是谁呢？”

    ……无言。一瞬间，零恢复到冷若冰霜的表情。周围的气氛顿时凝固，姚天丰吞咽口水，他急忙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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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的来说，“狗头”还是采纳了姚天丰的意见。眼下，人类进攻在即，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思念体之间互相联手，这都是明智之举。于是乎，“狗头”也派出人手，准备与“飞虎”进行接触。但因为现在城内风声正紧，双方达成实质性的合作，恐怕还需要时日。

    “其实，关键的问题并不在于能不能和‘飞虎’他们达成协作，而是在达成协作之后，又该怎么办。赵环宇既然已经说出那些话，那他肯定不会半途而废。人类的战争机器将会开启。而‘飞虎’可能会想着救出‘毒药’，但那根本无法改变什么。只会让政府更加警惕。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不是与敌人在一城一地上进行争夺。而是要一击制胜，取得战略上的制高点。这也是我们获胜的唯一办法。”

    “狗头”这样说道。众人面面相视。

    “但是，老大，你说的那个战略制高点，到底是在哪里呢？”有人这样问道。但“狗头”却是笑而不语。大家都是唏嘘，但在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服从命令。

    ……

    战略制高点啊。姚天丰心中嘀咕。他其实也不太了解“狗头”到底在指什么。但只要听到老大的教诲，他总会莫名感到安心（“狗头”的部下大多数都有类似的感受）。天丰看向零，他想要听听这个女孩的意见，但下一刻，他却发现零已经不知去向。

    “诶？”姚天丰猛地一愣，他似乎是有点懵了。“狗头”嘴角翘起。

    “不用找了，零已经走了。”

    “但是……”

    “零不关心这些东西。她关心的，只有自己想要的那些人。如果对方出现在战场上，她也一定会有所行动吧。”

    “零真正想要的人……我之前也听她说过类似的话。但是，她却没告诉我到底是在等谁。”

    “既然她自己都没说，那我怎么说呢。但是，她等待的人，肯定会出现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狗头”笑着回答。姚天丰眯起眼睛，一时间，他的心中闪过莫名的不快，新一天的凌晨已经近在眼前。但在这个时刻，周围的一切却依然是那么暗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