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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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噩梦

    崔根生是在被一声惨叫惊醒的。

    将陆爱丽扶上手术台手,俞根生走到隔壁休息。起初尚能耐心地听着隔壁房中的动静,但不久,或许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自从离开四川私奔以来,俞根生就一直处地一种紧张状态之中,没有好好的睡过一个觉,还要照顾身体并不算好的陆爱丽,很快就呼呼地睡了过去。恍恍惚惚中,他似乎又回到了隔壁手术室,回到陆爱丽的身边。而陆爱丽也从手术台上爬起来,拉住他的手,一起跑出了医院,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一个不知名的深山幽谷中。那儿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草长莺飞,流水淙淙。俩人手拉着手,笑着,跑着,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然而,由于没留意,俞根生脚下踩在一块碎石上,猛然跌倒,而身下就是万丈悬涯。俞根生只能任由坠落下去,一直坠,一直坠,直到坠到涯底,他竟然毫发无损,稳稳地站住了。放眼望去,俞根生发现自己落的这个地方似乎很熟悉,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突然想起这儿是他与陆爱丽一起读书的中学校。然而,校园里空空如也,没有学生,没有老师,再看陆爱丽,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手里只留下她手掌的温度,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学校操场上,因为孤独而感到心悸。

    “你在这儿干什么?”突然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站在了他身旁,问道。

    崔根生想了想,感觉这个老人也很熟悉,是自己中学时的班主任,只是老了,让他一时没有想起来。

    “老师,我在找人。”

    “找谁啊?”

    “找……”俞根生突然想到,自己不能说,不能告诉班主任,如果告诉了他,他会把自己和陆爱丽的事告诉自己的父亲,“不找谁。”他连忙改口道。俞根生说了谎,感到脸上有些发烫,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对老师撒过谎,一直被老师夸奖是个老实的孩子。也因此,俞根生在上学时,从没说过谎,他相信,老师的这种夸奖,是自己必须坚持的操守。

    “你是找陆爱丽吧?”

    “啊,你怎么知道的?”俞根生吃了一惊。

    “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老人说,“你的眼睛里有陆爱丽的影子。”

    “有吗?”俞根生连忙揉了揉眼。

    “哎,你别找了,她已经走了。”

    “走了?上哪儿去了?”

    “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你别开玩笑了,我刚才还抓着她的手呢。”

    “那只不过是个梦。”

    “梦?”

    “你正在做着梦,你是找不着她的。”

    “怎么可能呢?”俞根生想让老师告诉自己陆爱丽去了哪儿,老师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学校也不见了,俞根生又回到了那片美妙的如同仙境的地方,依然是鲜花盛开,芳草殷殷。然而,置身其中,孤独感硬强烈了,他想赶紧找到一个人,哪怕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于没有人影的一片空寂中。他急急地寻找着,想飞快地跑起,却发现腿怎么也使不出劲,软软地就如棉花棒一样,越急越迈不开腿,急出了一身大汗,胸部也憋胀得难爱。正当他无计可施时,陆爱丽出现了。俞根生终于放下了心,刚才的孤独感也消失了,被一种甜美的爱意笼罩住了。

    “你刚才去哪儿了?”俞根生将陆爱丽抱在怀里,生怕她再消失不见。

    “我没去哪儿啊,是你走了,我一直站在这儿的。”陆爱丽笑着。

    “是我的错啊。”俞根生一脸幸福,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棕样轻松,惬意。“你看这儿多好啊,我们在这里建一个家吧,就一直留在这儿,好好地享受一个生活。”

    “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陆爱丽也表示同意。

    俞根生非常开心,他突然想起了刚才遇到老师的场景。

    “你猜猜,我刚才遇到谁了?”

    “谁啊?”

    “我们中学时的班主任。”

    “他啊。”

    “他竟然知道我在找你,还让我不要再找了。”

    陆爱丽突然沉默了,她挣开俞根生的手,看着他的眼睛。

    “他说的没错。你不应该再找我了。”

    “为什么?”

    “你怎么遇到班主任的呢?你忘了,班主任在我们毕业前就去世了。”

    陆爱丽的话提醒了俞根生,确实如陆爱丽所说,班主任在毕业前就去世了,还不到四十岁。今天,他怎么出现了,俞根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呆呆地看着陆爱丽。

    “我也要走了。”陆爱丽突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鬼异地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样子看起来也有些怪异。

    “你怎么啦?”

    “这个地方再美,我也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

    “那你要到哪儿,无论你到哪儿,我都会跟着。”

    “我想回家。”

    “回家?”俞根生吃惊了,“我们不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你怎么还想着回家呢?”

    “灵魂都要回家的。”

    “灵魂?”俞根生有些迷惑,低下头,想了想,又说,“不管是什么,只要你决定回家,我也不会阻拦,会一直与你在一起。”

    陆爱丽又笑了,笑得依然有些怪异,让俞根生感觉有些发惨。再看时,陆爱丽的头发慢慢地为白了,脸部的肌肉也松驰了下来,变得皱皱巴巴,眼睛也深陷下去,瞬间变老了,且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俞根生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阻止陆爱丽变老,只是不停地问,“你怎么啦,怎么啦?”

    “我老了。”陆爱丽的声音也变得苍老起来,声带需要费很大的力才能振动一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回去吧。”突然,俞根生发觉自己背后又有一个人走过来,对着自己说,定睛一看,那人竟是自己的父亲。

    “你怎么来啦?”俞根生有些大惊失色,想赶紧逃开。

    但父亲似乎并没有停留下来的意思,依然在往前走,像风一样地从自己身边飘了过去,连一眼也没有看自己,似乎自己并不存在一样,只是在嘴中念叨着,“回去吧,回去吧,”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他一直在往前去。俞根生知道,如果在这样走下去,前面就是自己曾经跌落下去的悬崖。他想拦住自己的父亲,阻止他向前走,但他并没有动,他心中有些胆怯,只能看着父亲从悬崖上跳下去,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回过头来,再看陆爱丽时,陆爱丽也不见了人影,只是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有了一堆白骨,世界又仅剩下了自己。

    俞根生恐怖了。他想赶紧逃开,然而,自己的双腿不知何时被草绳给拴住了,动弹不得。他想用手扯开,手竟然也被缠了起来,想大声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只得拼命挣扎。就在他筋疲力尽马上窒息时,一声惨叫突然传来,才把他从梦中惊醒,救下了自己。

    俞根生心脏怦怦地跳动着,梦中的情境让他犹惊魂不定。他正为自己能够再次醒来而庆幸时,突然想到了梦中的那一声惨叫,显然,那惨叫不是梦中发生的,而是确确实实发生的,他不禁担心了起来,一种不祥之兆向他袭来:陆爱丽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