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苍山美景
妇人身挎包袱怀抱孩子走到众人身旁,罗应虎怒道:“柳素晴,亏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柳素晴不答他的话,欲跪下向细奴罗等人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这时细奴罗和三公主的目光同时投向她怀中那个瘦骨嶙峋的孩子,三公主心中一酸道:“这孩子怎么了?”柳素晴道:“我们夫妻成亲三十年了,才有这孩子,可生了重病,多方医治无效,我们寻到一位神医抓了药。可是缺少一味百年仙苓,我们带着孩子在这苍山上寻找半月有余,顶多只有普通仙苓,在七仙女池见你们把仙苓放在水潭边,知道那是数百年的仙苓,当时就想向诸位讨要,因这数百年仙苓甚是难得。加之我们与这位罗爷有过节,不敢开言。”说着向罗应虎望了一眼又转过头来,对着细奴罗、三公主、郭郡矣接着道:“我十六岁时,家人要我和罗爷成亲,而我喜欢的是竹哥,于是我和竹哥趁夜逃离了家乡,五年前才回来。”
细奴罗对跪在地上的竹二棚道:“起来说话。”他依言起身。
细奴罗道:“罗前辈,你有何话说?”
罗应虎道:“这是三百年左右的仙苓,我在苍山上采药近三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仙苓,哪能给她?”说到此处他眼望那孩子不再言语。三公主道:“孩子都病成这样了,再好的东西也抵不过人命啊。”她说着眼望细奴罗。
竹二棚和柳素晴听出她话中之意,急忙跪下道:“求两位公子、姑娘、罗爷赏赐仙苓救这孩子性命,我们夫妇永感大恩!”细奴罗道:“快快起来!”竹氏夫妇依言起身。细奴罗道:“大哥,把仙苓给他们一点吧。”柳素晴道:“共有三付药,每付药需要三指大的两片。”郭郡矣拿过仙苓,用腰刀切了六片仙苓给了竹二棚,竹氏夫妇躬身谢恩后到不远处生火,从包袱中取出药和药罐,把仙苓加进去开始熬药。
此时只听“阿哟”一声,三公主身体摇摇欲倒,细奴罗急忙伸手扶住她,见她面色惨白,全身冰冷,随即晕了过去。细奴罗焦急万分,
说道:“是瘔毒发作了!”言罢,赶紧把她抱到火塘边,郭郡矣忙着递水递药,罗应虎递上仙苓片,竹氏夫妇闻声也抱着孩子赶了过来。
细奴罗给三公主喂了药丸和仙苓,抱着她坐在火堆旁的石上,看着她面色由苍白转为粉润,慢慢睁开眼睛,终于放下心来。
三公主略一思索,记起刚才的事,看着当前的情形,羞愧难当,慌忙起身离开细奴罗的怀抱,站在地上说道:“我们吃饭吧。”
“好!”细奴罗答应。
细奴罗、三公主、郭郡矣、罗应虎饱餐之后预备起程,竹二棚夫妇受了细奴罗等人的恩惠无从报答,更佩服郭郡矣武功了得,硬要为他们牵马、领路,罗应虎也不再与他们为难,一行人马向山下而走,不多时来到罗应虎平日采药打猎的住所,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貌,徐徐而下的缓坡上一株古老的红色杜鹃花树枝叶茂盛,密密层层的杜鹃花沁人心腑。旁边一间用五颜六色山石砌成的石屋倚山而建。
一行人走进石屋,见屋中分里外两室,外室的桌子、凳子都是天然石头稍加打磨而成,屋角堆着草药,内室有石床和石凳。细奴罗笑道:“罗前辈就地取材造得这神奇小屋,妙得紧啊!”罗应虎谦逊道:“承蒙公子谬赞,老夫只是偶然发现这个好地方,因十多岁时学过石匠的手艺,见这些石头可以利用,闲暇时做了这石屋,在山上采药也好有个落脚之处,让各位见笑了。”
晚上两间屋子都烧了柴火,热气满溢。郭郡矣外出猎获一只麂子在火上烤了,一干人吃得兴高采烈,柳素晴抱着儿子竹小棚,随三公主进入内室坐于石床之上,竹小棚比先前精神了些,他漆黑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三公主,她靠近欲抱他时,他却害羞地把头埋进母亲怀里。
外室男人们取来长长的树干放于墙脚,坐于树干之上,倚墙而眠,细奴罗烤了两片仙苓拿到里屋,看着三公主和药一起服下方才放心回到外间,发现其余三人已是鼾声大作,便坐在郭郡矣身边闭上眼睛靠墙睡了。
郭郡矣信步走向七仙女池,耳边听得仙乐飘飘,举目看去见一位身着蜜合色衣裳的女子立于池边,他慢慢走近,生怕惊动了她,相距只有数丈之遥时,女子忽然回头,郭郡矣惊喜交加,此人正是他日夜思念的蒙织,忙向她奔跑过去,却见她眼泪簌簌而落。此时郭郡矣听到远处传来悦耳的笑声,循声望去是细奴罗和三公主在水中嬉闹,蒙织转身就跑,郭郡矣担忧地在后面急追,一瞬间蒙织便消失在白雾之中,郭郡矣大声高喊:“阿婻!阿婻!”
“大哥,你怎么啦?”细奴罗尚未熟睡,被郭郡矣这一叫唤便彻底醒了。郭郡矣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握着细奴罗的手臂,急忙松手放开,啼笑两难间听得屋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警觉地起身闪出门外查看,不多时便即返回,向细奴罗禀告:“二弟,安心睡吧,或许是一些走兽。”细奴罗沉沉入睡,郭郡矣小心谨慎,虽然眼睛闭合却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直到天色渐明方才安心入睡。
次日早晨,细奴罗、三公主、郭郡矣、罗应虎欲上山观看美景,竹氏夫妇因要照看病儿便留在石屋中,临行时罗应虎吩咐两人,酉牌时分把马匹牵到三阳峰下药武寺旁的长椿树下相候。
细奴罗、三公主、郭郡矣、罗应虎在朝阳初升之时向“山巅之湖”——青龙潭进发,他们喜笑颜开在丝丝缕缕的玉带云里走过绿草地,跨过阔叶树林,穿过松林来到一座巨岩之上,极目远眺,只见玉带云如轻纱薄雾飘浮在巨大的杜鹃花网上空,而广阔的杜鹃花网把连绵逶迤的山脉全部笼罩。青龙潭仿佛是镶嵌在这浩大花网中的一颗青色宝石,清波荡漾,碧水悠悠,放射出耀眼的光晕,璀璨而神秘。
四人都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了,三公主又惊又喜问道:“大哥,你说这杜鹃花的尽头在哪里?”没等细奴罗答话,便足尖点地正欲前跃,细奴罗急忙伸左手握住她右手,两人飘身而前,几个起落已穿游在玉带云缭绕、花气袭人、五彩缤纷的杜鹃花海里。
郭郡矣看着细奴罗、三公主在轻云淡雾和杜鹃花簇中追逐嬉闹,不由得笑了,想到蒙织却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三公主道:“这里景色迷人,在这里练剑别有一番趣味。”细奴罗道:“那就练昨日我俩刚学的‘南诏剑舞’吧。”三公主欢声叫好,此时两人已不需看麂子皮剑谱,也不按剑招顺序,只要一说剑招,自是随手而为,细奴罗道:“小金妹,龙跃凤随。”两人拔身而起,在空中盘旋转折,双剑纵击横扫,配合默契,练招不练劲,不求杀敌除恶、尚武立威,只求飘逸灵动、姿态优美。遥遥望去宛若一对神仙眷侣在轻纱妙雾中悠然飘荡,在姹紫嫣红的杜鹃花丛中起伏飞舞。
郭郡矣“咦!”了一声,喃喃道:“二弟何时学会了这路剑法?难道是这姑娘教他的,哦,二弟是龙子转世,当然会有上苍垂爱,妙得紧啊!”
当细奴罗和三公主再次落在半坡转身往下看时,三公主道:“大哥,这杜鹃花似花海,而青龙潭像花海中的一座小岛。”细奴罗道:“我们穿过花海,越过小岛,上山顶去好吗?”三公主道:“好!”两人携手足尖在山岩上轻点,借力连连上越,向峰巅而去。
细奴罗和三公主来到峰顶,依靠着一块大石俯首下看,丛丛杜鹃花化为点点繁星,青龙潭似一汪明月,玉带云悠悠飘动,在明月和繁星间随意漫游。三公主道:“这里真似人间仙境!”细奴罗道:“是啊!如梦如幻。”两人还剑入鞘,坐在大石之上相依相偎。
三公主道:“听人说冬日里青龙潭周边千丈之内都会被皑皑冰雪覆盖,那时青龙潭的水会变成深蓝色,从这峰顶看去,像一块巨大洁白的美玉嵌入了一颗绚丽夺目的蓝宝石。”细奴罗道:“这地方让人陶醉,若是我俩能在这里隐居一辈子,不用下峰该有多好!”三公主道:“好啊!那我们就在苍山上打猎放牧,两人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细奴罗刚要搭话,只见她翘起小嘴面现不悦之色道:“我乃一介民女,自是到何处皆可,你是一诏少主,肩上的担子重着呢!想抛开哪有那么容易,何况你心系百姓,更不可能在这里幽居和我共享清福了。”细奴罗道:“心系百姓是受家父教诲,这几天和你在一起,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我在想若有一天你不再理我了,或是离我而去,我不知自己该怎么活!”三公主见他说得诚恳,感动得泪光盈盈,只听他又道:“你随我回蒙舍诏吧,我会尽心尽力疼爱你一生一世……”正说话间,耳边传来郭郡矣的啸声,细奴罗以啸声回应,牵了三公主的手一起下峰而去。
苍山美景无数,细奴罗、三公主、郭郡矣随着罗应虎去拜石神,登普陀崖、碧玉崖,进龙眼洞、凤眼洞,在“仙人床”上仰视苍天降玉瀑,俯视山腰悬崖绝景,观苍松、白雾、清溪,走过仙人桥,抬头望八仙,站在凌霄殿前欣赏叶榆全景。未牌时分,细奴罗、三公主、郭郡矣随罗应虎来到雪人峰,向两位雪神作揖行礼,敬献贡物后向兰峰进发。一路上古木参天,秀竹挺立,百花争艳,满山锦绣。他们经过黄龙潭、双龙潭,来到距离被茫茫林海包围的黑龙潭不远处时,一股淡雅的清香若隐若现,三公主皱起鼻子嗅着空气里的芳香,细奴罗看着她活泼可爱的样子笑道:“这就是幽兰仙子留在人间的幽香吧。”三公主转过头来对着他做鬼脸,细奴罗心旷神怡,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这香味比及你身上的,我还是喜欢你的。”他见三公主懵懂地望着自己,微笑着又道:“你受伤时,我为你敷药膏就嗅到了。”三公主神色忸怩,满面羞愧,挥右手向他打去,细奴罗笑意更胜,伸出左手握住她打来的手道声:“起!”两人展开轻功飞身向前,飘飘而去。
郭郡矣身挎包袱、长剑,一边在地上采摘鲜花和苍菊,一边和罗应虎说话。
黑龙潭是一弯被丛林和山花包围着的深蓝色高山湖泊,湖面荡漾着醉人的轻波。细奴罗和三公主在潭边苍翠挺拔的密林间倾听百鸟欢唱,和蝴蝶玩耍,与小动物嬉戏,追逐红面猴,不知不觉中便来到兰峰之上,两人欣赏美丽森林景色,饱览满山花团锦簇,尽情呼吸芳香空气,寻觅当年幽兰仙子升上天宫时的足迹。
细奴罗见三公主微显疲惫,陪她在一株横于地面的树干上坐下,笑道:“小金妹,在黑龙潭边你定能捕到那只红腹锦鸡,怎地让它飞走了?”三公主道:“我觉得它好美,在山上没有约束,安闲随意,舍不得伤它。”停顿片刻又道:“你也一样,捉到那只小松鼠,却把它放走了。”细奴罗道:“我放走它有两个原因,第一那小松鼠活泼伶俐,
两只眼睛水灵灵的,大尾巴一摆,在树枝上飘来飘去好可爱。第二个原因嘛……”说到此处住口不言,三公主见他故弄玄虚,握住他的手臂摇晃着道:“快说!快说!”
细奴罗笑道:“因为我见松鼠是一对,若不放了这只,另一只岂不是要伤心。”说笑间他凝视着三公主,正好她也瞧向细奴罗,两人四目相视,三公主腼腆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