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巷道里，老程像一个暗中与人接头的情报贩子，附耳说完这句话后，他便不动了，只是在一边就这么静静看着秦飞羽，并且神色有点古怪。

    如在期待，又仿佛希望祈愿落空一般，看起来十分矛盾，他似乎很在意接下来秦飞羽的反应会如何。

    然而，小秦在听完之后，却眨眨眼睛，感到一头雾水，他十分费解地看向老程，问他：“保险起见，我先问一下。最后的那句，你……是认真的？”

    “当然。”老程咧嘴一笑，大脸上扬起的笑容很淳朴，一如既往的老实人面相，不像在说谎。

    秦老板皱着脸，如果不是单纯拿他开涮，在空闲中找乐子，那这个大方脸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意义为何呢？此时，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龙城……飞将？

    什么意思，核对身份的暗语？古人藏宝打的哑谜？抑或是有什么其他意义？

    然而，当他翻遍识海，却找不到半点与之有关的记忆线索，即便是最近解封的那些信息量巨大的记忆里，对此也没有一点头绪。

    哪怕有只言片语也好，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检索起了脑海中的那些浩如烟海的“文字”，可惜，未能如愿。

    “唔……”秦飞羽摸了摸下颌，沉思良久。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了，那就是不管这句话究竟蕴含着怎样深层次的秘密，也都与自己无关，因为，就算它这波操作在岩石层，他也无从答起。

    见面前这名年轻人被自己问到哑口无言，老程扬起嘴角，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走吧，看热闹的差不多也该散了，咱们也回去吧，莫让家人等着急了。”

    哐哐两声！

    老程手劲没拿捏好，那只长满老茧的大手，就跟打桩似的，孔武有力，毫无自觉的拍在秦飞羽身上，结果哐哐两下，就把人给拍地上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哎呀，抱歉，忘了你不是村里人了，一时没收住力。”老程像是后知后觉一样，连忙将人拉起来，露出一脸歉意。

    “……”秦飞羽还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看老程这个打哈哈的样子，甭管真忘假忘，他是不准备将这个问题继续了。就算没有这份小插曲，估计他也要强行找个台阶，转移话题了。

    虽然话题就此打住，但还是有诸多疑问，被抛给了秦飞羽，亟待解决。

    ……

    “小五……呜！”

    程宅前，两个小家伙依依不舍，被各自的长辈拖走了。

    “好了快走了，太阳要下山了。”

    “哎呦，小祖宗，就这么舍不得对方吗，人家又不是小姑娘，咱就回家吃个饭至于嘛，搞得跟拆散苦命鸳鸯似的……”

    “别哭啦！抱一块哇哇哭，再这么哭闹下去，你俩真快成连理枝了，这成何体统！”

    老程拉着自家儿子，连拖带拽，和牵住一头犟驴似的，动静闹的不怎么体面，让其老脸羞臊。

    这就导致原本已经散伙了的村民，又有了冒头吃瓜的迹象。

    另一边，小秦同样在伸着胳膊拦人，任由损友家的娃哭闹，耳边是撕心裂肺的叫喊，说实话，这种氛围让他于心不忍，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最终，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两家人各自散去。

    “呜……流氓，坏蛋！打你！”扛着这小子回去的路上，秦老板像有心事一样，陷入某种沉思。任凭肩上的小家伙捶打哭闹，他也不吭一声，只是静静的，目视前方虚空，好像心思不在这里一样。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延续了神话与仙人辉煌的洞天秘境，在太阳余晖的照耀下，金霞流动，神光条条，犹如一幅颇具禅意的画卷，于此地铺展开，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与祥和。

    或许，褪去那些迷离光彩之后，在外人眼中，这里也不过是大山深处一座浓浓烟火气的小村庄罢了。

    很快，夜深了。

    和凡尘中许多从事农耕的村落一样，这片秘地的居民都休息的很早，遵循流传了千百年的规律，日落而息。

    秘地深处，一座开辟在山壁上的洞府，常有天际的流光划过，降落于此，紧接着又有神霞艳艳的身影自山腹中冲起，如逆飞的陨星，冲破大幕而去。

    通往洞府的小路上，一个黑色道袍的男子有觉，抬头望着天上来往的“流星”，不禁面露忧色，进而自语道：“又要起摩擦了吗？……唉，长夜难眠，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此人标志性的方脸庞，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老程，穿上继承自先人的法袍，现在的他，身份已是一名修士。

    末法年间，能在灵气充裕的洞天中栖居的生灵岂有庸俗？尤其是这片秘地，栖居有神匠后裔，是末法大环境下，少数几个还能对外产出通灵武器、法宝等神话产物的地方，在诸秘境中地位崇高！

    在人仙矛盾高度紧张的这一特殊时期，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因为，每一道冲向高天的璀璨光束内部，都包裹着一名实力不俗的修行者。

    要知道，在秘地的外围，同样有红尘门派的散修徘徊，试图施展潜行法术，潜入这片灵秀之地。

    洞府内正聚集了几名议事的长者，老程姗姗来迟。

    “大锤，事情办得怎样，潜伏进来的探子可有抓到？”见程大锤来了，一个须发皆张，状若狮鬃的老人急切问询，其手边，一枚水晶侦测到了两三股不属于这里的功法气息，呈现出三种微弱的色泽。

    “至少其中一个有头绪了。”由于事出紧急，老程快马加鞭往这边赶，一路上跑的嗓子都冒烟了，在向一位长老讨了碗粗茶喝下之后，便开始将他所掌握的情况无论巨细，通通道来。

    ……

    洞天的星空很美，和雪山上的一样，清澈、干净，犹如一片无垠的大湖。然而，看似无波的湖面下，实则暗匿激流！

    村庄某处，一阵乌光闪烁，某个消除了自身气息的黑影，正在从一种奇异状态中悄然复苏。

    这里是人偶师洺洛的家，一间客房里，秦飞羽正在熟睡，但是他的影子却在散发乌光，形状也逐渐失控，被拉长加宽，像是一片漆黑的沼泽，又像是一锅魔药，被加热到沸腾，在地上咕噜冒泡。

    同时，其影子的质感也发生了某种转变，丝织物一样的单薄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泥浆般的浓稠观感。

    由于连续两日来的境遇实在是太过于魔幻，让他有些疲于应对，如今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积累的疲劳一下子都被释放了。

    他睡得极沉，乃至身边发生的惊人变故都没能将其吵醒！

    此时，他的影子剧烈发光，有诡异的漆黑物质腾起，呈触手状，冲出影子后在空气中暴露了一刹，就开始滋滋冒烟，最后竟消融了，重新化为黑色液体，坠落回影子里。

    此外，还有狰狞的人脸，半具带翅膀的怪虫身体等，各种古怪之物化形，在那一滩影子中混杂，简直是群魔乱舞。

    更有沸腾的黏稠液体，有点像沼泽地里的烂泥，只不过更黑一些，那是类似生命精气的某种能量物质。

    古人认为，生者精气充盈，映照体外，故有影子，这是生命力旺盛的体现，就像一些修为深厚的强者，体内血气鼎盛，不加控制的话，可以在头顶形成一片血海异象一样。

    如今影子的主人呼呼大睡，早已累成狗了，哪还有多余的精气溢出来，供他的影子半夜作妖？

    显然，作妖的家伙另有其人。

    地上的影子不断在挣扎，闹出很大动静，试图脱离其主人的掌控。很快，它就挣脱了，从勉强还有个人样子的状态迅速失控，如脱缰野马一般，转眼间面积就扩大了数倍，而且隐隐约约，还有继续要膨胀下去的态势。

    “zzz……”也许出于一种本能的戒备，小秦突然翻了个身，皱着眉头嘟囔了些梦话，颤抖的睫毛象征性动了两下，便果断放弃抵抗，迅速躺平了。

    “……洺洛，不带这样整人的，你过分了……Zzz”小秦呓语道。可能在梦里，他已经迅速坐起，去查看异常状况了吧。

    但在现实中，就是这一会功夫，情况就又严重了，从床铺到地面，到处都是他的影子，一路延伸出去，仿佛一张特大号地毯，几乎铺到了房门那里。

    失控的影子躁动着，宛如一片冒泡的泥沼，好像在那泥面之下，有什么蛰伏着的生物要苏醒了。

    ……

    这是一个昏暗的空间，地方很狭小，暮气沉重的犹如一块坟坑，一名少年蜷缩着手脚躺在里面，透过上方的漆黑“镜面”，观察外面已经有段时间了。

    少年面孔俊俏，没有神采的眼睛直直望着天上，身体被一层薄薄的、像黑纱一样的雾霭笼罩，雾霭中隐现一张三十岁男子的脸庞。

    “终于……链接上了。”雾霭中，那张男人的脸发出声音，嘶哑的如同乌鸦在叫。

    “桀桀，传音测试，随便说点什么吧，恩……讲个笑话，可怜的小老鼠们藏身的地洞，马上又要少一个了……哈哈。

    唔，并没有受到洞天外围阵法的干扰，稳定性良好。漂亮，总算黑进来了，不枉我布局九个月来炼化这个主动送上门的怪胎。”这张脸的主人名为黑狱，是北域山人座下的仙盟联军的修士。

    一年前，仙盟发布了一系列任务，针对几处被视为“禁地”的洞天秘境，在那些秘境的外围地点拉起营地，仿效前贤筑起“黄金台”，在上面堆满天材地宝，希望能招募为仙盟做事的高手。

    这些任务虽然奖励优厚，但因为涉及到一些势力间的恩怨以及博弈，哪怕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类任务，死伤率也高得惊人！

    动辄上千上万的灵石奖励确实很诱人，就算放在上古的修仙界，那最为辉煌灿烂的年代里，这也是一笔“巨款”，会让不少当时的大佬陷入疯狂。

    许多修士虽然眼馋这些闪烁彩光的奇异石头，但考虑到其中过高的风险与收益实在不成正比，最后纷纷被劝退。

    毕竟，给的宝物再多，也要有命花才行！

    末法时代贫瘠的天地，真的很难造就出太多高手，多数山门底蕴有限，难和洞天势力相抗衡，唯有形成一定规模的势力联盟，才可勉强相持。而这，还是与一个仙家洞天对峙的结果！

    为此，仙盟设立黄金台招贤，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要知道，黄金台上的各种宝物，也是各派宝库里，为数不多的底蕴啊。

    外界散修即使修炼的很拼命，上限也就在那了。与洞天里那些营养不良的“老麒麟”、骆驼相比，凡俗中的高手顶多算是驴和骡子，而且还是体态矮小的类型，干不了重活，难成大器。

    纵为末法年间求道者的巅峰，这片天地如今的宠儿——山人，他们的充其量也不过是比骆驼大一点的良驹，离麒麟、真凰等神兽还差得远呢。

    然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黑狱就是其中之一，他卡境界已经有些年头了，一直都渴望着突破，这甚至成为他的心魔，多年来困扰并折磨着他。

    末法，是各种天地剧变中是对修行者压制最狠的年代，很多灵物被打回原形，再加上大道经文的缺失，还有资源的极度匮乏，让修行变的殊为不易。

    修士黑狱坚信，若能得到一笔资源，凭借他的天资，只要假以时日，定能成功破境，从此金鳞化龙，登天而去。

    他从那座雪山附近的一处营地接下了一个潜入任务，悬赏一千六百灵石，内容是调查这处仙家洞天的一些基本情况。

    据黑狱事先拿到的资料显示，在他之前，已经有不下十位潜伏好手折在这个任务上了，进去后就失联，生死未卜，连根鸟毛都没传回来，而他是第十一个。

    仙盟对这座洞天的认知，也仅限于一些公开情报，比如：“神匠后裔、上古铸剑家族、疑似墨家巨子的生灵等，精于工道者生活的村子”、“末法后最大的法宝产地”等，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黑道友，让这具影分身醒来吧，时机已经成熟了。”

    “不错，此天漆黑如墨，抬头观之，唯独大峡谷方向一片通明，想来是哪位坐镇此地的教主按耐不住，又前往挑衅去了。

    那边动静闹的很大，单靠那些峭壁上打坐的苦行僧，是挡不住的，洞天里的强者必然要出来支援，而他们一旦分出人手，内部防守就会变薄弱，露出可乘之机，道友，这是我等的机会啊！”

    棺材一样狭小、封闭的空间里，少年身上冒出的烟岚中，一条胳膊突然乱入，在雾中凝形的同时，也把修士黑狱的脸给挤扁了，紧接着，又有半个腰腹闯入画面，还传出几个人的争吵声，皆是经过变声的杂音，很刺耳，如同几位狐黄大仙在开会。

    黑雾那头，乱成一锅粥！

    “不要吵，这具分身的主导者是我，几位道友在一旁支援我，稳定这条魂链，不要让我延伸出去的精神迷失在虚空中。”

    此时，一阵乌光蒸腾，少年无神的双瞳在这一瞬间突然剧烈收缩，瞳孔地震间，他那灰败的眸子似乎被点缀进了些许异样的光彩。

    黑雾里，重新夺回这具身体控制权的修士，黑狱，只见他可憎的面孔在那雾霭中咧开大嘴，阴恻恻地笑道：“现在，好戏开场了。”

    ……

    与此同时，几里外的神秘洞府。

    当影下的妖魔还在为他天衣无缝的潜入计划而感到沾沾自喜时，一枚玲珑剔透的水晶，却已将他的行踪暴露无遗。

    议事堂。

    这里本是一远古仙人开辟清修的石室，神话末年，工匠村的先人强势入主这片秘境之后，将此地作为洞天的管理者们碰头议事的场所。

    突然，妖异的紫光铺满石室，穿一身黑的方脸汉子老程原本在与几位宗老商量抓内鬼的事情，现在妖光一闪，大伙儿全都噤声了。

    此时，一枚探测水晶正散发出妖异的光芒，紫莹莹，伴着云霞出现。虽然都是“紫气盈室”，但与形容圣人的“祥瑞紫气”不同，这道光的颜色深邃而又幽暗，宛如被诅咒了，给人的感觉甚是不详。

    一位协助管理洞天日常事务的宗老盯着桌上的晶体，眯着眼，看了又看，旋即说道：“噬影经……有点棘手啊，这是老对头了。”

    噬影经，顾名思义，是一种通过炼化影子来控制他人的恶毒功法，借助蛊虫，像炼制身外化身一样，一点点侵蚀宿主，直到影子、肉体，甚至是精神层面，都被施术者所掌控。

    并且，这门功法最令人忌惮的地方在于，术者可以借沦为傀儡的宿主的影子作为跳板，去吞噬下一位受害者的影子，周而往复。

    在外界，属仙盟势力范围内的追影宫弟子，最是深谙此法。

    宗老的担忧绝非多余，毕竟，噬影经厉害就厉害在，它的侵蚀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行的，连宿主自己都无所觉，更不要说旁人了。

    一个闹不好，洞天里就“漏勺”遍地了。

    那位黄须如狮鬃的威严老者，此时面色难看，在联想到各种可能之后，他深感事态紧急，容不得再拖延下去！

    他急忙开口，对洞府内的众人晓以利害：“追影宫出身的修士有饲养灵虫的习惯，以之炼蛊，名曰黑鳅。那黑鳅虫潜影如钻泥，能在根本没有地方可藏的阴影中开辟混沌，筑起虫巢，配合那部妖经，就能把修士藏在人影之下，像苍耳般，被带往远方。”

    话都说开了，在场的诸位长老就算再老糊涂，也该明白了，何况他们也没糊涂到那个程度，个个龙精虎猛，能够担任洞天的管理者，就足以说明问题。

    都是从神话末年熬过来的老油条，一经点醒，他们立时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纷纷露出惊容！

    能感觉出，他们很忌惮这篇经文。

    到最后，长老们两两凑首，在私底下交谈着什么，皆是一副肃穆的神情，有人还在虚空中划写金色文字，在周围隔绝出一片很小的净土，来确保彼此的密谈不会泄露出去。

    至于那些身裹霞光、在洞府内忙碌的菁英修士，从这里路过时也都屏住呼吸，感到气氛压抑。虽然他们中的多数人都认为，几位长老是在小题大做。

    毕竟和仙盟打交道不算少了，也没见对面有多厉害，过去几次有组织的功伐，也皆以失败告终，损兵折将不说，甚至有联盟势力因此元气大伤，被迫退出逐鹿。

    眼看那金色的净土一个接一个构建出现，原本在一旁从容自若的老程，这下心里也没底了，本以为可以自己摆平的局面突然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滑坠，超出了他的掌控，他一时间也有些慌了神，连忙开口道：“长老，我有些担心……”

    这时，一片净土打开了，光雾缥缈，之前那位黄须老人从里面走出来，同样一副很急的样子，脱下脚上的靴子就递给老程，然后说道：“这是踏云靴，是异宝，拥有极速。大锤，事不宜迟，你赶紧穿上它，最好一息内就赶回去控制局面，务必赶在这场灾难扩大之前，将那奸细抓住！”

    老人很急，将媲美飞剑的神行靴子塞过去之后，推着方脸汉子老程就要往外走，额间汗如毛毛雨般不停地滚落，无声胜有声，催促他立刻动身。

    老人的力气很大，常年得灵精蕴养的仙身虽显老态，但内里却如一尊火炉，熊熊燃烧，生命精气异常旺盛，老程那么人高马大的个子，到了他手里，竟似一堆空纸箱般，一碰就挪地了。

    “长老，引狼入室，我担心有个孩子会因此而遭遇不测……”老程怀里揣着那双臭烘烘的靴子，一股要命的酸味直冲面门，熏得他脸都绿了，别提有多痛苦了。而在他尝试用脚刹车，却效果不佳，还磨坏了自己的道靴时，他立马转头大喊道。

    “谁？”

    “七年前，那个叫洺洛的人偶师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

    宗老孟毅闻言，两簇黄眉上扬，其动作竟意外地停下了。

    洺洛……一个令人不快的名字，自数十年前，那场登仙试炼之后，孟毅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这个名字了。

    “乡野之人，如慕仙道，需登仙门，步天阶，秉赤子心，闯九试炼，与道有缘者，乘云入仙府……”

    峡谷上方的赏雪亭附近，有残碑记录着这样一段文字。

    神话年间，仙运昌盛，天骄少年意气风发，各教人杰的光芒交相辉映，映照出一个煌煌大世。彼时，各大教内卷严重，为了争夺根骨绝佳的苗子，手段层出不穷。升仙大会、圣贤寻访、下山宣传……总之，为了招到好苗子，这些人无所不能，甚至在一些闭塞山区，还搞起了唱戏、杂技之流的花活！

    一些自恃身段的“傲娇圣地”，因为抹不开面子，不肯亲自下场，又眼馋其他宗门的收获，没法子了，便想了个“乡谚”散播出去，不断炒热度，一传十，十传百，靠这个打响本门知名度。

    这残碑上收录的，便是当年一段乡谚，关乎登仙之法。而今，神话远去，这上面的方法也成了末法之时，凡人求取仙缘、进入仙家洞天的唯一途径。

    “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乡人捡回来的小狼崽子，管他的死活作甚！”孟毅至今都无法释怀当年的败果。

    若非他那时心气高傲，太过轻视了那个叩仙关的凡夫俗子，结果被旁门左术击败，这座洞天千百年来的平静也不至于被打破。

    “您跟一个娃娃怄什么气啊。”老程无语道，同时也很担心，那孩子要是万一有什么好歹，他家小祖宗非得哭死不可。

    而且跟小五师父那里，也不好交代。

    “……反正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孟姓老人气不过，又忿忿骂了一句，这才肯作罢，他撇撇嘴告诉老程，外面出了点麻烦，较为棘手，已经有宗老不敌，喋血在外了，留守此处的几位管理者要随时待命，实在走不脱。

    “你也无需过于担忧，洺洛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我虽不喜他，但也承认他在墨家机巧上的造诣，确实惊世骇俗，连巨子都对其颇为赞赏。如此精于工道者，他的宅邸理应埋藏有抵御危险的手段。”

    老人说着，一只手划动符文，一列发着光的文字在虚空中一闪而没，顿时，从洞府深处飞来一片灿烂的神霞，化为一件小巧器物的形状，落在老程手上。

    “这是他之前留于议事堂的玉牌，相当于一把备用钥匙，由管理者代为保存。你把它带上，激活那些后手，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

    那栋房子的自卫机关如一头睡狮，会撕碎一切入侵者……许多年前，巨子是这么说的。”

    孟毅老脸微红，在感受到一股十分异样的目光之后，他当场咳嗽一声，大袖一挥，竟原地掀起一股狂风，呼的一下，老程就被那强劲的风力给卷没影了。

    风声平息。

    老人微抬眼睑，凝视着满天星斗，面色凝重地喃喃道：“大锤，这次危机能否平安度过，就看你了！”

    繁星如水，夜晚的天空固然瑰美，但今夜，它却像染了血的玫瑰，总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机。

    ……

    洺洛家的客房，熟睡中的秦飞羽或许还不知道，一个面容清秀而苍白的少年握着刀站在他床前，危险已悄然降临。